23
足足商议了近乎半月,西祁才举推了禁军鹰骑主帅肖天洋作为此次抗周大军的主将。
那肖天洋本是西祁外戚肖家嫡长子,二十岁便统领应业守城大军,此后擢升禁军校尉,去年护驾有功,西祁天子承皇特下诏将其调为禁军中特选的精锐营队——鹰骑主帅,在武将中颇得拥戴。但朝中部分文官则轻其鲁莽,上奏此人不得堪当御周大任,但一时难以寻得更好的人选,商议数遍后无奈送其置酒挂帅出征。
承皇对肖天洋也并非全然放心,遂特意嘱托陆相随行。冬月二十二,江渊与郑言同西祁大军共同进发,前往西祁与北周边境要塞——坎沂,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应业出发,引得百姓夹道欢送,以期得胜班师回朝。
“北周皇帝亲征军队两日前已从都城兴安出发,探子来报,军队仅五万人。”郊外夜色沉沉,冷风不断地拍打着暂时驻扎的帐篷篷顶,肖天洋坐在那帐内主座,眉眼浓利,神态威猛,“好!那何沄小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就凭五万人胆敢主动向我西祁宣战?”
他目露喜色,狂傲不羁,“哈哈哈哈哈,明日我们加快行军速度,另先派几千精兵提前两日抵达坎沂,趁其修整之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如何?”肖天洋仍着鹰骑主帅铠甲,胸前浮刻着一只勾爪雄鹰,鹰眼锐利摄人,衬得他虎背熊腰,杀气凛冽。
座下几位将士直呼大好,纷纷拍手以示赞同,却见他戛然止笑,转而侧目低看着座下靠左首位眼无波谷的江渊,沉声道:“陆相以为如何?”
江渊拱手轻笑,他沉吟道:“肖将军妙计。只是……”
“哦?还有何不妥?”肖天洋知晓圣上此行派陆相随军的目的,他对这位深得人心来路不明的文相并无好感,早就做好了此计被他质疑的准备。
“这先行军队谁来带领?”江渊沉思半晌,徐徐吐出话语。
肖天洋以为他会作何阻挠,却没成想其只是担忧如何选将调才,心道果然金玉其外名不副实,赶忙抚须大笑,几番言语便将那先行军的主将定下。
众将把酒言欢,已将他日凯旋的情景漫谈一二,营帐内气氛活跃,豪气冲天,倒不像是领兵出征,更像班师凯旋之貌。
……
刚一踏进大帐,薛峰便将一密信送于江渊手中,默然而退。
“薛岬已至坎沂,随候听遣。”
将那纸片扔进账中火盆,江渊语调淡然,向那帐中捧着兵书不动的郑言道:“两日后带你看场好戏。”
郑言对他那话心下了然,眼皮都未离开那书页半分,“本来就是必胜的战役,没什么可看的由头。”语罢随意将那书翻弄几下,起身回了帐内另一侧室。
江渊并未理会他那不满的语调,郑言随军而来,本就是他一再相邀,料定他便会如此。
至那侧室,郑言眉头紧蹙,眼神沉郁地坐定,将手中刚刚收到的一张纸片打开——那正是刚刚薛峰突然到来之前,他收到的暗卫密信。
“宋宁远离京,向西。”
宋宁远?他为何突然离朝?难道他也要去坎沂?
郑言神色复杂,他知晓此役对于天启来说确实影响至深,无论是哪一方得胜,都势必会打破四国鼎立的局面,天启也将不再位于四国之首,其时天启终有一战。
更何况他知道,坎沂之战仅仅只是江渊借计夺得西祁的幌子。
不过那又与他何干,自贤王府烧毁崩塌之日,他便不再自认是天启子民。
“报——”两日后,众将正在帐内商议后日抵达坎沂后的安排,帘外将士急速奔来,语调喜极,“将军,我军先行军昨夜大败北周亲军!”语罢帐内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站立起来,肖天洋脸色一喜,随即拧眉沉声道:“细况如何?速速报来。”
那将士连夜疾驰已是满头大汗,边喘息边道:“昨夜我军五千精兵已至坎沂,稍作歇息后果然见北周大军前来,恰逢入城必经一狭路山口,我军将那山石推下,北周亲征军死伤过半,黎明时分下山查看,北周军队大将已亡八人,仅剩北周皇帝及部分军队逃窜。”
“好!北周军中无将,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能奈我西祁何!”
待那将士说完,众将无不拍手称快,遂嘱咐将那报信的小将带去好生歇息,又试问肖将军可否置酒欢庆此次大捷。只见那肖天洋眉间难掩喜色,眼角笑壑纵深,却见江渊独坐椅上不为所动,他鹰眼微眯,“陆相有何顾虑?不妨说来听听。”
江渊抬眼看着众人半疑半讽的眼,沉声道:“已亡大将需仔细核对品阶与姓名,以防有诈。”
肖天洋点头大笑,心道此人果然是一介书生,敌军大将定是会严查,这是军中常规,复而他对着众将士道:“陆相所言极是,嘱咐主将萧寿注意核实战果。”随后众人便商议如何置酒烹肉以示庆贺,兴致高涨。
两日后西祁主军抵达坎沂,因早与前军主将萧寿互通书信,肖天洋已知城中所驻皆为西祁军队,便缓行入城。即至那城口山脉狭窄处,寒冷的西风呼号,众将士低头只看见地上残留的血迹和破损的北周士兵的铠甲布料,均低头私语,隐约还有笑语划过冷寂的山坡。
行至谷中,肖天洋心中不知为何怦怦乱跳,他抬眼望天,却见山间荒草枯木未损,心中直呼不妙,还未疾呼出声,便见山际冒出黑压压的人头,随即就是轰隆的石块滚落声。
一时间西祁大军乱成一团,只听哭喊声、呼号声、石块滚落声、北周军队从四周传来的号角声响成一片,肖天洋贴着谷壁缓行遁走,到了城关,却见江渊骑马立于城门处,手中执剑,脸带微笑地凝视着他。
“!陆川!?”
肖天洋有气又疑,他倏地拔出了随身佩戴的长刀,指向城口的江渊,太阳穴突突地鼓起,怒目圆睁杀气凛冽,恨不得将江渊生吞活剥,“是你背叛了西祁?!”
江渊仍旧轻笑着看他,他没有言语,眸中不带半分情感,缓缓拔出长剑,剑刃锐利的锋芒在寒冷的风中微闪。
“萧寿呢?”肖天洋仍不死心,他愤怒地质问道。
“离开西祁大军的第二天就死了。”
“陆狗贼!看我今天不替圣上斩杀了你这逆臣!”语罢肖天洋挥刀快步上前,眼中猩红一片。
忽而只听一声沉闷的钝响,肖天洋竟直直地倒地不起,连闷哼都不曾有下,瞬间鲜血飞溅,染红了灰黄的泥土。
江渊只见一把飞刀闪着寒芒割破了肖天洋的脖颈,他眉间紧锁,对右侧山石隐蔽处沉呼:
“何人在此?”
23:周祁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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