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伞安静地躺在矮桌上,破旧得十分寻常,手柄是青白色,分不出什么材质,触手温凉像是上好的玉石,伞骨是同样的材质,只是颜色更黯淡,是一种含混不清的灰白,伞面乍一看是黑,细看是极深极浓的红,暗朱近墨。
矮桌前,面对面,戚南与大少爷对视一会,都将目光重新投在那柄伞上。
大少爷刚刚沐浴完毕,长发散开,还带着湿气,随便披了件白袍,发尾不时洇开一点又一点的痕迹,像是开出一朵又一朵水色的花,他的目光凝定有神,已经不见了淮洲城中的颓然倦意。
他垂眸看了一会,抬起眼,望向戚南。
戚南极为专注地盯着那柄伞,他也简单洗漱过,头发显然是草草擦了以后随手扎起来,横七竖八地翘出来不少,有几缕散在他的颊边,衬出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格外沉静。
眉如远山,目有清辉,说得应该就是这样一幅容貌。
偏偏唇色一点浅红,带了三分红尘气息。
有一瞬间,李度觉得戚南实在不像是这个世间的人,他身上古怪的违和感弥散出来,变为一种极其浅淡,但确实存在的疏离。
戚南伸出手,灰色麻袍锁了白边,袍袖中伸出的手指比白边更白皙,是冷调的白,淡青筋络微微突出,像是厚厚的雪下埋着青色嫩芽,正在缓缓生长。
李度收回目光。
“我觉得,”戚南难得沉吟一会,十分认真地开口,“这是我在那鬼城中无意寻得的一份秘宝。”
李度:“……”
他很肯定地说:“师父讲过许多故事,故事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曾误入神秘之处,惊心动魄之后,便会寻得一番大机缘,不是得到秘宝,便是遇着美人。想来,我便是那前者了!”
李度:“……”
戚南将那柄伞握在手中:“不知为何,这伞拿在手中,感觉十分熟悉,简直就像是原本身体的一部分。”他说着,将那柄伞撑开,仰头去看,线条优美的脖颈完全展露出来,既脆弱,又美丽。
伞面展开来,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视野,他试着转动伞柄,暗红的底色也跟着旋转起来,戚南想到那鬼城中飘飞的雨,和雨下看不到面孔的陆渐,李度只是盯着他。
直到他放下伞,李度才问道:“你为何能够开“门”?”
戚南诚实地回答:“不知道,我只是想带你回昭山,然后打开伞,我们就在昭山了。”他说着说着笑起来,从天空坠落的感觉实在太过奇妙,像是变成了一只飞鸟,或是什么传说中的神仙,穿梭天地,浩然乘风。
待回过神来,三人便到了昭南堂中,十分狼狈、疲惫不堪,李万里还是不省人事,但是至少都安然无恙。
戚南第一时间去看大少爷身上的伤口,除了衣服上淡淡的灰黑印记,什么都没有留下。
之后便是福伯匆匆赶来,兵荒马乱,又是请了大夫上山察看,又是吩咐后厨准备膳食,带检查用餐完毕,洗漱一番,大少爷便支开了其他人,和戚南一起在昭南堂中开始研究这柄伞。
李度想说些什么,但沉默一会,只是说道:“此事不可向其他人提及,你可明白。”
戚南:“不太明白,不过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李度:“……”
戚南理直气壮:“你可是大少爷!”
李度:“……”
李度身体前倾了一些,直视他的双眼,沉声再说一遍:“切记,不可向他人提及。记住了!”
他的眼神中有什么压抑和黑暗的东西,戚南情不自禁点点头,认真道:“记住了。”
“既是你的东西,便拿好它。”李度靠在榻上,闭目不再言语。
戚南等了一会,拿起那柄伞,道:“大少爷,我想下山去趟村里,给这伞系条带子,方便背着。”
李度依然闭着眼:“去罢。”
戚南:“……”
戚南:“山下芝麻饼也不错,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吃过,还没给老板钱呢。你想不想尝尝?”
李度:“不想。”
戚南:“……大少爷,给点钱吧,多少都行。”
李度静了静,道:“去向福伯支取,记我的账上。”
“好嘞。”戚南应了一声,转身便跑下楼。李度缓缓睁开眼,望着他的背影,声音那么低,仿佛只说给自己听:“所以那就是神骨么?”
“是么,会是么?”
他说着,自顾自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真是的话……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如果那柄伞就是所谓的神骨,那昭山李氏算什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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