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四) 凌厉、残酷,天地俱是杀意。

    安王离去时,注意到了旁边站着的戚南。

    戚南那时正盯着大少爷青色的发带发呆,这座王府令他觉得很不舒服,香味太浓、布置太繁复,像是一个巨大的华丽无比的瓮,将所有人倒扣其中。

    安王走过来时,那股甜腻的窒息感更强了。

    安王仔细盯着戚南看了一会,微微笑着凑近了一些,话却是对着大少爷说的:“李度,你身边的带的这小东西不错,不如送本王玩两日。”

    戚南:“?”

    安王又道:“小东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本王这里可谓应有尽有,怕是比那昭山只多不少。”

    戚南想了想,诚实地问:“是么,我饿了,你这里有吃的么?”

    话音刚落,安王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李万里的脸色五彩纷呈,目光近乎惊悚,几乎是咬着牙走过来,将戚南拉到身后,躬身行礼道:“王上说笑了,小七不过乡野少年,不守规矩,不成体统,还望见谅!”

    大少爷淡淡开口:“饿了就先忍着。”

    戚南:“哦。”他后退几步,在大少爷身后站好,接着就听大少爷道:“王上说笑了。”

    他声音依然是温和有礼的,安王与他对视片刻,忽而一笑,道:“也罢,本王不夺人所好。”

    安王离开后,自有王府侍从引领三人前往客房,一路走去,目之所及全部是带着面具的人,面具上细细用墨粉描了眉眼,丹朱点了红唇,或微笑、或大笑,或抿唇含羞,或斜睨妩媚,都是极欢喜和妖娆的面孔,密密麻麻、令人不寒而栗。

    待到了一处院落前,那些侍从忙碌一番然后褪去,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十分沉默。李万里先进去探查一番,确认无人后才道:“这是王城西北的储玉阁,正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大少爷,您先歇息。”

    他为大少爷斟茶,取出银针看了看,方站到院前道,拧眉道:“一路行来,都没有看到部曲兄弟们,平日里他们大都在西侧卫所听候,偶尔也会来王城内巡查,可是出事了?”

    大少爷也走到院门前,前方枝叶交错、层层叠叠,仿佛天然而生的浓绿屏风,将来时的曲折回廊挡得严严实实,偶尔可以看到白色的面具穿梭其中,是家仆在行走忙碌。

    他说:“或许。”

    李万里:“不行,我得去看看!”忧虑与焦躁混作一处,他开始着急。

    大少爷按住他的肩,眼神平静:“先等一等。”

    戚南站在院落中,他抬头仰望天空,碧蓝如洗、白云若絮,阳光通透,暖热却不炽烈,是极好的天气。

    好得过了头,像是假的。

    不远处有窈窕的红衣身影一闪而过,李万里眼睛一亮,“是王妃!”

    大少爷也望着那个方向,并没有说话。

    “不如卑职去问问王妃,李氏部曲都去了哪里,可还安好。”李万里认真道,“卑职在淮州城里已驻守五年,王妃平日待人宽厚,对侍卫仆从也都有礼相待,照拂甚多,若是城中出事,她必会尽力协助。”

    王妃是名娇弱的江南女子,出身崔氏旁支,也算是大家闺秀。崔氏女貌美有才情,天下闻名,以安王的身份和名声,若不是王妃家中父亲烂赌,空担了世家的名头,实则是四壁空空,否则必不致于如此下嫁。

    下嫁之后,日子过得也并不如意。安王纨绔风流、喜新厌旧,不过三个月便对温柔的新婚妻子感到厌烦,开始继续去过原本荒唐浪荡的生活。

    李万里刚来到淮州那年,适逢暴雨连天,淮水泛滥,李氏部曲随同王府私兵一起去修筑河防,王妃亲自带了食物药草,到泥泞不堪的淮水边上犒军。

    “……卑职从未见过那般貌美柔善、知书达理的女子。”李万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十分认真道,“若是城中有危险,可否带王妃一起离开?”

    那道红影停在青碧的枝叶间,色彩既艳又烈,反倒有种格外的孤冷和凄怆。看不清脸孔,只远远的似乎有人一直站在那里望过来,过了很久才离开。

    李万里叹口气:“若是真的能让她回江州,也算是好事。”

    安王不仅纨绔,而且暴戾。李万里有时和王府侍从闲聊,知道安王发起疯来,会拖着王妃的头发在地上殴打,之前王妃曾怀有身孕,孩子就是被打掉的。偶尔远远见到王妃,会看到她脚步蹒跚,脸颊隐隐有青肿。

    难以想象那样娇弱文静的女子,如何能够忍受这一切?!

    “我觉得这儿不对劲。”戚南凑上来道,“地方不对劲,人也不对劲。”

    “这儿当然不对劲。”大少爷收回目光,走回屋里坐下,自顾自慢慢饮茶,“等到晚上我们就知道了。”

    晚上王府四处点起了朱红的灯笼。

    只是这些灯笼并没有释放如昼的暖意,而是短焰落白灰,红光照碎椒,影影绰绰、光暗不一,映着往来的白色面具,沉默仆从,分外瘆人。

    远处依然是那些狂烈的欢呼和大笑,如昨夜一般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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