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忏悔《内幕》

    巷弄里，一间小小的诊所招牌在雨中泛着温暖的h光。顾雪怡推开玻璃门时，风铃清脆作响。

    「乖乖，这药是草莓味的喔——」白袍医师正蹲在候诊区，对一个噘嘴的小nV孩眨眼睛，「不信你闻闻？跟昨天吃的草莓冰淇淋一样香！」

    顾雪怡静静站在挂号处，看着张维新变魔术般从口袋掏出贴纸，「吃药的话，送你独家限量版彩虹独角兽！」

    小nV孩终於破涕为笑。

    诊疗室里，张维新脱下白袍挂在门後，露出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顾律师是吧？」他倒了杯热茶推过来，「我猜你不是来看感冒的。」

    「律师？已经不是了。」茶杯上的裂纹像蛛网蔓延。顾雪怡单刀直入：「当年仁和医院的医疗——」

    「啊，那个啊。」张维新突然用病历本扇了扇风，彷佛要驱散某种气味，「院长大人最得意的成本控制妙招——」他掰着手指数，「采购会漏电的手术灯、重复使用一次X耗材、把四小时的大手术压缩成两小时......」

    窗外的雨变大了，打在铁皮屋顶上像鼓点。

    「还有，采购劣质器材，缩短住院天数，减少检查项目......」张维新苦笑，「多完美的控制医疗成本政绩啊。」他从cH0U屉取出一份泛h的文件，「直到有患者因为劣质导管感染Si亡，我们几个医师联名举报......」

    文件上「病患满意度提升」的数据曲线漂亮得刺眼。

    「然後呢？」顾雪怡问。

    「然後？」张维新突然模仿起官腔，「张医师啊，你这种过度医疗的作风，会拖垮全民健保的。」他摘下眼镜r0u了r0u眉心，「我被调去洗胃室，每天处理醉汉...直到辞职。」

    「但这不只是权斗吧？」顾雪怡的钢笔轻轻点在笔记本上。

    张维新突然笑了。他从书架cH0U出一本医学期刊，翻到某页合照：「认得这位吗？现任医务局副局长邵志昌。」他指尖戳着照片里油光满面的脸，「那老东西当年就Ai说医疗要企业化，现在如愿从政了。」

    顾雪怡的瞳孔微缩——那正是周世坤上个月慈善晚宴的合照主角。

    「至於林月nV士......」张维新的声音突然轻了，「我们几个医师原本计划偷偷为她手术，但......」他摇摇头，「ICU突然多装了监视器，排班表也被动了手脚。」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帮我跟她nV儿说声抱歉。」

    诊疗室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填满空气。

    顾雪怡突然轻笑：「原来张医师曾经也热血过。」

    「现在老了。」张维新把听诊器挂回脖子上，金属冰得他一哆嗦，「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他顿了顿，「对了，门口药柜最下层有盒草莓糖，帮我拿给刚才那小丫头。」

    顾雪怡挑眉，但还是转身走向药柜。蹲下时，她注意到最下层除了那盒包装鲜YAn的水果糖。

    「这个也带上吧。」张维新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後，将那个冰冷厚重的公文袋递给她，「里面的东西，应该挺好用。」

    顾雪怡接过档案袋，指尖触到里面y物的轮廓。她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直视着老人浑浊的眼睛：「为什麽当年不拿出来？」

    张维新苦笑，他转身望向墙上泛h的医师执照，照片里的年轻人眼神明亮。

    「无权无势无人脉......」他轻声说，手指拂过执照玻璃框上的裂痕，「三无好医生。」

    顾雪怡起身时，发现自己的眼眶莫名发热。「要道歉的是那老东西。」她低声说，「你的确是个好医生。」

    风铃再次响起，她撑开伞走进雨里，口袋不知何时多了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当年被迫调职的医师名单，每个名字後面都详细注明了现居地。

    有些火种，埋在灰烬下多年仍会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