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那个男孩(02)

    余光瞥见脚下出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脚边竟有一小撮花瓣，排列成一个箭头，指向远方的草地。

    她抱着疑惑，慢慢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脏W，顺着花香与花记号的指引，走向h昏深处。

    暮sE低垂，天边的光慢慢被云层吞没，世界像被柔和的灰蓝sE盖上一层纱。

    廖伊惠沿着小丘後方的坡道走着。脚边的花瓣还在，像细致的脚印，在指引她往前。有那麽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不自己是在走，而是在被一种温柔的力量牵引着。

    走着走着，她来到一条不常经过的小巷。

    这里安静得出奇。巷口一间低矮的老屋几乎被常春藤和蔓生植物包围，只露出一个木头门牌，上头斑驳地写着：

    「花铺．遗忘」

    她犹豫了一下，推开那扇半掩的门。

    一阵花香扑鼻而来，不是熟悉的玫瑰、茉莉或百合，而是一种淡淡的、像童年午後下过雨後，藏在泥土和衣角里的味道。她忽然意识到，这GU花香，她在现实中似乎也曾闻过。或许就在衣柜里的某个角落，在老家的枕头套上，或在房间里。

    屋内摆着许多乾燥花束与玻璃罐，还有一整排看起来像笔记本或日记的册子，她望着那些玻璃罐与日记册，心头浮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彷佛多年前曾站在这里，却无法指认那是哪一年、是哪个自己。最里头，一位身穿亚麻衣的老NN正弯腰整理花草，背影微驼，动作却不显老态。

    她听见脚步声，没有转身，只轻声说：「欢迎，你来找什麽呢？」

    廖伊惠开不了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来找什麽，只能轻声说：「我……跟着花香走过来的。」

    老NN笑了，像早知道她会这麽说似的，语气轻柔：「那是你记忆里的花，它们记得你，就像你在学着记得自己。」

    她这才慢慢转身，露出一张和蔼但模糊的面孔，彷佛雾气中的人影，看不清却又无b熟悉。

    「坐吧，孩子。」她指向窗边的木椅。

    廖伊惠坐下，老NN从花架後拿出一本棕sE封面的书，书角已经被时光磨得旧旧的。

    「这是你的书。」她递过去，她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旧银戒，上头雕着像是花的图样。

    廖伊惠接过书，手有些发抖。那书封没有标题，打开後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字：

    「遗忘者之书：廖伊惠。」

    她愣住，翻开下一页，是一段段看似日记的文字，但语气却不像是她自己写的。

    「2009年，夏天，第一次在C场看到他。他叫昀生。」

    她心头蓦地一紧，手指停在那一行字上，感觉像被什麽拉回了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写过这些，但字迹，却像是自己某一种曾经的模样。

    「这些……是哪里来的？」

    老NN走到她身边，淡淡说：「那些你以为忘记的，其实都被保存下来了。每个想遗忘的人，心里都藏着一本这样的书。只是要等到愿意面对的那一刻，才会翻开。」

    「那昀生……他真的存在吗？」

    老NN没有立刻回答，只指向角落的一张旧相框。里头是一张泛h的照片，一群小孩在C场上笑着，穿着白衬衫与运动K。

    其中一个男孩，站在最边边，眼神带着光，对着镜头微微笑着。

    那张脸，模糊却又熟悉。

    「他曾经来过这里。」老NN说，「有些人来过，就算走了，也会留下一束花、一盏灯，或是一个名字。」

    「那他……还在吗？」

    老NN只是轻声说：「他在你心里。下一次，你会在另一个地方遇见他。但要记得，不是每一次相遇，都要有名字才算完整。有些人，是用感觉记住的。」

    廖伊惠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阖上那本书，彷佛也合上了一段还未准备好揭开的过往。

    她问老NN：「这本书……我可以带走吗？」

    老NN微笑点头，「当然。它本来就是你的，只是被暂时寄放在这里而已。」

    她道谢，站起身。刚走出门时，老NN最後补了一句：

    「花铺总会开在记忆的边缘，只为还没准备好遗忘的人。」

    门在背後轻轻关上。廖伊惠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彷佛与h昏一起消失在暮sE中。

    手中的书略带温度，她不知道这本书里还有多少未曾展开的页面，但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冲动，想知道下一页，会写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