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7似是故人来

    下山後，森渝与芬恩南行十日，绕过了格洛林领，抵达幽光密林的边缘。

    这里在地图上没有明确的位址或边界，二人只能从地貌与气息的转变来辨识是否「抵达」，因为人类通常不会前来拜访，毕竟总会被森林阻挡在外。

    草原断裂成起伏的树根，空气从和风习习转为苔藓、木皮与泥水混融的自然气味。

    芬恩皱着眉，望着密林外围的枝叶──无风，却摇曳着，彷佛有不明的力量隐而不发。

    他低声说：「这地方……跟传闻中一样诡异。真要进去？」

    「不一定要走得很深。」森渝神sE坚定，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我只是想……看一眼。」

    他往前踏了一步。

    然後，刹那间──

    空气震荡了一下，方才缠绕在树木上的藤蔓竟微微摆动，好似在朝他打招呼；同时，生机石亮起淡淡的翠绿光芒。

    芬恩惊讶地瞪大眼睛：「森林……回应你了？」

    森渝也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但，它好像愿意让我进去。」

    「我不确定这是幸运还是麻烦……」芬恩耸耸肩，彷佛终於拼凑出森渝偶有异样的真相碎片，「你去吧，我在外头找间旅馆等你回来，可别Si了。」

    森渝点头应声，随即走入林中。

    刚踩过了边界，四周的声音瞬间消失，只余下温柔的静谧。

    密林不像外头看上去那麽Y暗，树木间筛落着柔和金光，叶片折S出淡淡的绿芒，如呼x1般起伏。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莫名没有迷路的感觉，肩膀格外放松，感觉每一株植物、每一道光晕都在亲切低语。

    他走过一条苔癣覆盖的小径，来到一棵空心古木前。

    他立刻停下，眉头微蹙。

    ——这里……我......来过？为什麽......似曾相似？

    他顿了顿，继续前行，看见了yAn光照亮的一隅，不禁凑近观察。

    那是一个树洞，内里垫着厚厚的苔毯，有种被悉心照料过的感觉。

    他没有踏入，只在外头望着，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这是......谁的憩所......吗？」

    枝梢间突然落下几缕翠绿光点，在地面上g勒出模糊的印迹，直直延伸，指向森林深处。

    他下意识地追上那些光痕，快步跟随。

    安赫此刻正立於林中一处溪涧旁。

    她察觉到生机石的脉动，知道森渝来了，但没有主动靠近。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时间不允许她「选择靠近」，否则会触犯禁律——她只能等待森渝「再次抵达」那个他不记得的「选择之地」；唯有如此，两人才能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再次相遇」。

    她侧耳倾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没有移动，只伸出手，持续在空气中凝聚出光点，引导他来到这里。

    森渝穿过层层枝叶，终於在水边看见一个身影。

    他愣住了。

    那是......一名JiNg灵。

    她很美，一种独特、沉静、绿意盎然，如同森林本身的美。

    ——b漫山的雪见花还美。

    他忍不住想着。

    明明是他不认识的人，且他在王都见过的各sE美人不知凡几，从来不因皮囊产生特殊的悸动，可心跳却异常紊乱。

    他不明白这是什麽感觉，只觉得视线被深深牵引着。

    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靠近，转身看着他，目光柔和。

    森渝不禁开口：「……打扰了，请问你是？」

    安赫微微一笑，轻声说：「欢迎来到幽光密林。」

    「你是这里的……守护者？」

    「算不上。我只是生长於此。」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好像......弄丢了什麽东西，感觉......可能、在这里。」

    「但……我不记得是什麽。」

    安赫凝视着他，心中泛起涟漪。

    她不能靠近，也不能开口说起曾经；一旦森渝真的「想起来」，时间就会被重置，再次取走「代价」，让他的记忆重新归零。

    所以，她只能以「见过陌生旅人」的身份和他说话。

    「森林会记得所有来过的、值得的人。如果你遗失了什麽，它也许......会帮你找回来。」

    「那你会记得我吗？」森渝脱口而出，然後愣住。

    ——我为什麽......会说出这样的话？

    安赫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想休息的话，这里的水很清澈，yAn光刚好。」

    这是她所能做到的，一种温柔的回避，也是无声的允许——虽然不能说，但我记得你。

    我们可以再次走过那些过往，创造新的回忆。

    森渝点点头，不知为何，觉得她的笑容虽美，却有些......寂寥。

    日暮时分，森渝坐在溪边，感觉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明明自己不是寡言Ai静的人，却丝毫不觉得沉闷无聊。

    安赫并未坐在他的身侧，而是站在远处，隔着一段溪流。

    她虽没有靠近，却也没有离开。

    森渝望着那双绿瞳，觉得她的眼神极其温柔，让人想起了春江水暖，亲切又溺人，让他全然放下戒备。

    於是，他忍不住问道：「我是不是……曾经有过......某个重要的人？」

    安赫神sE镇定，没有说话，但指尖微微颤动，握紧了口袋里的怀表。

    森渝继续低喃自语：「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在哪，但……如果她在，希望她过得好。」

    安赫随之垂下眼眸，轻轻点头，作为传递不到的回答。

    森渝没再说什麽，只是和安赫一起，静静看着日光移动影子，水面波光粼粼。

    当夜sE降临，森渝起身，向她点头致意：「谢谢你让我进来。」

    「这里，本就为记得的人而开。」她平静回应。

    「那……我还能再来吗？」

    「如果你记得这条路，森林永远都会迎接你。」

    他笑了笑，挥挥手。

    转身那一刻，他却再次无意间说出一句话——

    「她还在。」

    他又愣住了。随即摇摇头，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

    他不明白那个「她」是谁、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这麽说，但心中那片空白好似被温柔填补了一角。

    安赫独自站在溪边，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呢喃：「……森渝，我记得你。」

    树叶轻轻颤动，随着森渝离开的路径落下微光与枯叶，好似森林在替她道别，却又轻柔得不敢让他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