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楚小天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会卷入这深宫红墙中的明争暗斗。
原本生活在江南的青楼,夜里抚琴弹曲儿,白日有空便和那群莺莺燕燕聊天打趣,这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也不知那狗皇帝赵辛从何处听得消息,袖手一挥,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从京城下到江南青楼,江南琴师汪泽也被迫入宫。
来到皇宫已有半月,只被那狗皇帝赵辛召见过一次,弹了两支曲儿。
无趣,这深宫实在无趣。
今天日头好,楚小天一个人出门转悠。天好、景好,这心情却是不好,没走多远竟然碰到一大群妃嫔宫娥。
一个个穿金戴银,锦衣华服,身上光彩照人。楚小天不得不承认,赵辛这狗皇帝的眼光不错,这群妃嫔的姿色甚佳,有小家碧玉,有温柔贤淑,也有风情妩媚。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为避麻烦,楚小天转身遇走,不料被一个妃嫔叫住,“哟,那不是皇上刚请入宫的琴师汪泽也么?”
楚小天当即住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旋即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去请安。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楚小天又初来不久,那日殿前抚琴只有皇后一个女人,眼下这群女人一个不识,自然也叫不出名号。
轻轻抖袖,楚小天半躬身子,温声道:“汪泽也拜见诸位娘娘。”
一个站在妃嫔中央的女人开口道:“一早就听闻汪大琴师的琴艺了得,古今之曲信手拈来,堪比天宫仙乐,今日汪大琴师整好有空,不妨为本宫抚琴一曲?”
此人话语委婉,这姿态却颇为轻蔑。一张瓜子小脸颇为白嫩,两道罥烟眉之下的双目十分柔情。
见其衣着不凡,跟在身后的宫女也不在少数,楚小天估摸着她的位份不低,便委婉道:“别说抚琴一曲,就是弹千儿八百支曲儿臣也是愿意的,只不过现下身旁无琴,若折回去取,又恐耽搁娘娘的时辰。”
“不碍事,本宫有的是时间。”女人按了按鬓角,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转得直溜。
“那边烦请娘娘等一会儿,臣这就回去取琴。”楚小天微微笑着,转身那一刻便拉下脸来,在心里将其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下一遍。
暗骂妃嫔之际又不忘问候狗皇帝赵辛,若不是他的一道圣旨,楚小天这会儿正在妓馆里逍遥快活,哪会遭人驱使。
你他娘的,狗皇帝!
取了琴,还未走出寝殿,一个小太监便匆匆跑来,笑道:“泽也大人,皇后娘娘请您带着琴过去一趟。”
去你娘的,此前闲了那么多日不召,怎么偏挑在今日!
小太监见楚小天面有难色,趁势追问道:“泽也大人抱着琴要去何处?”
“不瞒公公,方才我在园中碰到一群娘娘,她们也想听曲儿。”楚小天大觉难办,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理应去给那群女人弹一曲,可皇后那边……
楚小天左右为难,小太监道:“泽也大人可知道那边是哪几位娘娘?”
“一个不识。”楚小天摇头。
小太监思忖片刻便抱过楚小天手中的琴,“泽也大人还是先随我去皇后娘娘宫中吧,等会儿我会打发两个人过去向娘娘们。如果怠慢了皇后娘娘,我们全都担待不起。”
理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楚小天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楚小天去皇后娘娘弹了几曲,得了两碟桂花糕和一把金瓜子。走出皇后宫中,方才那小太监迎了上来。
“公公,您来得正好,皇后娘娘赏了我一把金瓜子,今日劳烦您去寻人去替我转达那几位娘娘,小小心意,还请笑纳。”楚小天将手中的金瓜子分了一半塞进小太监手里。
“泽也大人,您这也太见外了。”小太监咧嘴一笑,顺势将金瓜子拢入袖中,阿谀奉承的话说了一大通,随后又补充道:“今日大人所见的那群娘娘无足轻重,只一位须得注意。”
“哪一位?”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左顾右盼见无旁人才继续道:“菁妃娘娘,她乃我朝大将军兰英的亲妹妹。皇上十分器重兰大将军,菁妃娘娘又深得圣宠,其势可比皇后娘娘。今日我找的人聪明伶俐,菁妃才没责怪,日后泽也大人可得小心行事,宁愿得罪皇后,也不要得罪菁妃。”
“多谢公公提醒,在下定当谨记。”辞别小太监,楚小天抱琴回殿。刚走到殿门口便见几个丫头伺候着一个老太监喝茶,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
这老太监面向甚丑,小拇指的指甲颇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森之气,让人不寒而栗。楚小天的右眼皮跳了两下,心中大觉不好,迎着老太监审视的目光,楚小天恭敬施礼,“臣汪泽也见过公公,不知公共找我有什么事?”
“王泽也,你这架子还真是有点大呀,菁妃娘娘想听你抚琴一曲都需得跑两趟。”老太监开门见山,姿态傲慢,言语之间尽是不屑与责怪。
“公公言重了,泽也是臣,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不敢自作主张。”楚小天面上赔笑,心里已将这不男不女的老东西骂了数遍,狗仗人势便是如他这般。
“好个听命行事!皇后娘娘的命令你听,何故不听菁妃娘娘的命令?更可况这先来后到各自有序,可不能因势欺人呐!”老太监怒而拍桌,将茶杯里的茶水震了出来,原本替他捏肩捶腿的丫头全都吓得双膝跪地。
老子若能仗势,我他娘第一个杀的就是你,死太监!
楚小天不急不躁地再次施礼,掏出怀中剩余的金瓜子,“公公,瞧你说的哪儿的话,臣初次入宫,人都不识几个,哪能......臣这几日新编了一支曲儿,原想着先弹给菁妃娘娘听,但转念一想,菁妃娘娘貌比寻常,雍容华贵,惊为天人,理应配最好的东西,所以想再将曲子练到最好,如此才配菁妃娘娘费时辰来听辰抚琴。公公.......还请你消消气儿。”
老太监颠了颠手里的金瓜子,斜眼瞟着楚小天,顺势道:“你有这份心儿是极好的,只不过你得让主子知晓,否则主子误会了那就实在麻烦。走吧,菁妃娘娘还等着呢。”
“是。”楚小天抱着琴,佝着腰,跟随老太监去往菁妃宫中。
一入殿便能见着珍宝玉器,满墙的花鸟字画,那桌上的琉璃杯盏自是不消多说,回想起方才皇后宫中的陈设不及她十分之一奢靡。未曾瞧见菁妃的脸,只见一扇七折金丝彩绣屏风。老太监冲着屏风躬身,“娘娘,汪琴师来了。”
菁妃没作声,楚小天忙又道:“臣给菁妃娘娘请安了。”
“汪大琴师,本宫可受不起这个安。”此声余音甚长,漫不经心却又极具讽刺,言语中还夹杂着茶盖碰到茶碗的清脆声。
“娘娘恕罪。”女人心海底针,菁妃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实在令人难受,今日纵有一张嘴嘴怕是也难逃此遭。楚小天原以为那老太监收了金瓜子会帮帮忙,就算不解围,你好歹说一两句话客气话啊,谁料这老东西竟橡根木头桩子杵着一动不动。
你他娘的死太监!拿人钱财,□□懂不懂?
“瞧你这话说的,你哪里有罪?我又哪里敢治你的罪?”搁置茶杯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菁妃冷笑一声,“我素来不善抚琴,这宫里不比皇后那般样样都齐全,所以没有琴架,只有一张书案,所以只能劳烦你将就用着。”
“有书案也可。”楚小天依旧面带笑容,看见宫女手里捧的那张‘凳子’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
只一块木板,板子上钉满了尖顶,密密麻麻,排列整齐。
菁妃不紧不慢道:“我这里的凳子便是如你所见的那般,不能坐,只能跪。”
“是。”楚小天将长琴搁于书案之上,望着这一排排泛着冷光的尖钉,楚小天迟迟不敢屈膝。
老太监朝旁边的小太监使一个眼色,两人会意,上前分别按住楚小天的肩膀,一拽一压,便将人按在了钉板上。楚小天没忍住这突然的剧痛,张口叫了一声。
老太监蹙眉,“聒噪,掌嘴!”
小太监抬手便呼了楚小天一巴掌,楚小天耳畔嗡嗡作响,双腿上的剧痛让其忍不住浑身发颤。尖钉刺穿皮肤,感觉清晰又明显,若非有骨头挡着,只怕这些钉子要穿透整个膝盖与小腿。
老太监悠然道:“汪大琴师,开始弹吧,菁妃娘娘可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是。”楚小天抬起颤抖的双手,勾动琴弦,琴音泛起的一瞬间两条腿也跟着吃痛。抚琴的手指纤细且白皙,手背上的筋骨十分明显,好似山丘沟谷,纵横交错。眼下因为疼痛的缘故,楚小天的手背上渗出许多冷汗,像极了寒冬清晨的薄霜。
“弹得的确不错,翠儿,去把鹦哥儿带过来,它想必喜欢。”菁妃懒懒走出屏风,楚小天将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在琴弦与手指上,生怕菁妃又故意找茬,是以他瞧见一件粉色罗裙,慵懒的步调。
原以为是个孩子,谁料是只臭鹦鹉。菁妃在楚小天身边转悠了几圈,瞧见流淌出来的血,她颇为满意,“你便在此处弹着,待鹦哥儿吃食时你才准走。”
菁妃一走,老太监与一众宫女陆续离去,只有那两名小太监候在旁边。绿毛鹦鹉站在架子上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琴弦,时不时叫一两声。虽说是找回了两魄,但这身子骨仍旧脆弱,以往在青楼里坐久了都会腰酸背痛,眼下跪在钉板上,他更受不住。
明明没弹几支曲儿,身上就像翻云覆雨一整日般,疲倦、乏力,双腿也不争气地剧烈颤抖,鹦鹉瞧见了顺着地砖缝儿流淌的血,扇着翅膀大声叫唤起来,“血!血!血!”
喘息声粗重,好似被千斤巨石压着,琴弦也越变越多,楚小天吃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保持清醒。拨弦的手指一滑,楚小天整个身躯向前扑栽。老太监兀地蹦出来,拖着他的脑袋笑涔涔道:“汪琴师,菁妃娘娘这会子已然睡下,你不用弹了。”
楚小天撑住书案,老太监握着他的手,轻轻抚摸,“你也别怪我方才没替你求情,咱们菁妃娘娘就是这个脾气,只要你以后顺她的心,她自然不会为难你。”
楚小天心里厌极了这老东西,脸上强撑笑容,“多谢公公提醒,泽也.....定当谨记。”
“我扶你起来。”老太监不停地抚摸楚小天的手,像抚摸珍宝,不忍用力,“你这手也忒瘦了些,秀气,与你这张脸很般配。”
肤肉脱离尖钉,好似有人拿刀剃肉,楚小天疼得落下泪来。换了一世又一世,痛觉敏感这毛病依旧没有改变。
楚小天暗暗骂娘,“公公谬赞。”
“能走吗?若是不能走别勉强,去我那处休息一会儿再回去也不迟。”
“能走,多谢公公好意。”
日你娘的死太监,你不嫌恶心老子还嫌恶心。若是皮相稍微好看点,年纪稍微小一点老子也就忍了,蜡烛一灭,眼睛一闭就赏你一顿荤腥。一把年纪了还发/骚,楚小天只觉恶心。
楚小天忍着苦痛离开菁妃处,一路扶墙前行。鲜血顺腿直流,染红了裤腿。路上遇见不少的宫女太监,却无一人敢扶。
不行了不行了,又疼又无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斜。原以为会痛上加痛,谁料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老子绿了狗皇帝1 有道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楚小天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会卷入这深宫红墙中的明争暗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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