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端着右手,神色平静,投向他的目光依旧清冷,“方才有人看见你杀了三名巡守弟子。”
“不可能,好端端的我杀巡守弟子做什么?我没有理由杀他们!”脸上的苦笑消失殆尽,楚小天慌了,回答之际带着咆哮,又觉得委屈。我他妈就是春心荡漾了,荡着荡着又偏偏荡出了血!
“你既没杀,便下床来让他们瞧瞧,让他们看清楚,你身上是干净的,没有血。”
楚小天急不可耐,“我真的没杀人,我脑子有病才会杀同门弟子。”
“既然没杀人,为何不敢起身!”晴召的脾气原本差,对楚小天更是没有耐心。
他愤怒着,怒吼着,灼热的目光中不失杀意。以往犯过不少的错,被柳白罚过,也被晴召罚过,但楚小天从不会担心自己的小命,而今却止不住地忧心。
不敢掀开被褥,也不能掀开被褥,可我真的没有杀人,楚小天紧紧按住被褥。
电光火石间,楚小天只觉得寒风透骨,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裤腿上、腰间的血。
“果真是你!”晴召恼极,愤然推开手中的被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楚小天慌忙擦拭手上鲜血,可怎么擦也擦不掉,想要解释,想要遮挡,“师尊,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也不知道手上为什么会有血。”
柳白并没有回答,只是眼眸里少了几分亮光。此时无声胜有声,楚小天心里一空,他宁愿柳白此时打自己一顿,就算动嘴骂几句也好。
可是,他没有,他脸上很平静,眼里似乎是有失望的。楚小天赤脚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两步,“师尊,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他娘也不知道手上为何会有血,师尊,你信我,求你信我。”
柳白半晌无言。其余弟子不敢做声,但是他们的目光将一切爱憎展现得淋漓尽致,就好像自己真的是杀人凶手。
“师尊,你说句话啊,我真的没有杀人!”楚小天眼眶一热,但见柳白这样冷漠决绝,他强忍着委屈和埋怨。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要他说什么?”晴召抢言,一掌打中楚小天的肩膀,甩袖负手,“林一凡,你当真是该死!以前念在你年岁小,难免顽皮不服管教,却不想你竟敢对同门下手,实在是混账。”
这一掌实在疼,楚小天艰难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又恨又无奈,“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
“孽徒!冥顽不灵!卿君,把他给我扔进思过崖!三日之后当众废灵根,逐出苍穹派!”撂下此语,晴召愤然离去。
柳白只静静地看着,看着楚小天被卿君五花大绑,看着他被强行拖走。
“师尊!师尊!”楚小天一次次呼喊,他不曾应答一声。在拐角之际,楚小天回头去看柳白,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他发现柳白竟有片刻的失神。
思过崖位于遮芜山腰,崖口终年有雾,崖中寒气逼人,又静得可怕,萤灯虽少,却也能照亮整个山崖。楚小天的四肢被铁链牢牢捆住,悬于半空,稍一动弹就牵得这些铁链子铛铛作响。像一只丧家之犬,任人宰割。
不见天日,不知时辰。
死寂了许久的思过崖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楚小天眼巴巴地望着那方萤灯闪烁的小道,甚急,“师尊,是你吗?”
柳白缓步而来,脸上依旧波澜无惊,似静潭,如死湖。出乎楚小天意料的是卿君竟也来了,他信步跟在柳白身后,手里提着一方食盒。楚小天十分委屈,“师尊,我真的没有杀人,你相信我好不好?弟子虽然愚顽,品性难琢,可弟子真的没有理由去杀同门师弟。”
柳白捻指,铁链齐齐松动,将楚小天放落至地面,随后缓步走到石桌旁落下座。楚小天拖着笨重的铁链跟了过去,卿君将盒中食物一一摆放好,旋即向柳白躬身施礼,“柳师尊,弟子告退。”
待卿君走远,楚小天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师尊,还是您好,知道叫卿君给我带点吃的。”
“我没让他送。”柳白慢条斯理地抖抖宽袖,“方才在来的路上碰见了,故而同他一路来了。”
两个腮帮子含着饭菜,顿了须臾,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起来,嘴上还不忘抱怨,“他这么多年对我都是横眉冷眼的,现在又给我送饭,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柳白听着,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二十三年前,狐妖若明作乱人间,他最善魅术,蛊惑人心,使得众人自相残杀。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几乎都没有活人。”
楚小天边吃边听,间或插上一句,“师尊当年是如何降伏他的?”
“算不上降伏,我当年与他一战并未占多少上风。狐妖生性狡猾,本就难降,加之他的魅术实在厉害,我当年费了好些劲儿才将他重伤。时隔多年未闻其音讯,我原以为他会就此安生,却不想他依旧不知悔改。”
经柳白如此一说,楚小天猛然想起,自己先前在藏书楼看过此事的记载。书中记载甚详,尤其是他的魅术,思及此,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似想起了什么要命的事,“师尊!”
楚小天放下筷子,扒拉自己的袖口,将手腕凑到他眼前,“师尊,我想起来了,血婪藤,是血婪藤。”
书中记载,当年狐妖若明以血婪藤蛊惑凡人,血婪藤一旦入体,便会疯狂生长,损毁人识、泯灭良知,最终变成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当时就觉得眼熟,奈何记性太差,迟迟没有想起这茬儿!
“昨儿个我去救人的时候被血婪藤刺伤了手腕,当时没想起那就是血婪藤,所以就没说。”楚小天自证清白,有几分欢喜,“师尊,弟子跟随您十余年,您是知道的,就算我顽劣,就算我没良心、不知好歹,但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杀人,肯定是那个狐妖在暗中搞鬼。”
柳白握着他的手腕细细查看,想要找出伤口,“昨夜我便怀疑了,但师兄他极恼,又有那么多弟子瞧着的,我就没替你辩驳。现下既已确定,你就安心等着,我会还你清白。”
楚小天兀地扑上去,故作可怜,不停地蹭着他的肩膀,“师尊信我就好,你不知道,昨夜我看你不说话,心都凉了大半截儿,他们不信我没关系,只要你信我就好。师尊,你可要快点向大师尊证明我的清白,这思过崖好冷,我待着好难受的。”
柳白似乎是惊了一下,迟疑须臾才抬手抚摸楚小天的柔发,喃喃低语,“忍一忍,很快就能出去了。”
柳白走后,思过崖复又变得死寂。楚小天躺在地上百无聊赖,只得反复瞧着那只被血婪藤刺伤的手腕,心想当时明明瞧得真切,要紧时却怎么也没想起来,这缺魂少魄的着实难办,忘什么不好,偏生要忘那要命的事情。
望着头顶的石头,听着旁边的滴水声,楚小天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眼尾濡湿。正欲合眼睡觉时,思过崖口又传来动静,楚小天当即翻身爬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来者竟是若明,楚小天大怒,急声呵道:“你还敢来?”
“我为何不敢来?”若明展颜一笑,姿态颇为悠然,他上下打量着楚小天,“比起林一凡这个名字,我还是更喜欢唤你楚小天。不为别的,只因楚小天这个名字沾染了太多的鲜血。”
“你闭嘴!”楚小天挣动铁链,怒气冲冲。
“我瞧过很多人心,窥探过很多旧忆,左不过是些贪欲、□□,为权势名利、为庸脂俗粉,俗不可耐,无趣得很。”若明负手走向楚小天,眉尾一挑,“你的心中也有贪欲和□□,不过却比他们的都要有趣。”
楚小天的脸色逐渐阴沉,“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的心里不仅有贪欲、□□,还有杀欲。”
“我早已看透了你的心,不必再遮掩,大方承认了吧,反正你心里的那位大师兄也不会知晓。”若明眉眼间的笑容多有嘲讽之意。
楚小天噗嗤一下笑出声,将思过崖中的冰冷的气氛打破,缓步走向若明,“看透了我的心?你现在再仔细看一看,看看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想杀我。”若明负手浅笑。
刺啦一声,长剑带血,贯穿若明的胸膛。铁链叮铃铃响着,楚小天紧贴若明,他一手按住肩膀,一手紧握佩剑,欣喜中又带着几分怯意,“不错,有点本事,我现在的确是想弄死你。”
“区区蝼蚁还妄想挣脱束缚,楚小天、林一凡,我劝你别浪费时间了,早些臣服我,我会满足你心中之愿。”若明微微前倾,在楚小天耳畔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知道。”
猛打一个激灵,楚小天再一看,眼前之人已不是若明,而且一名小弟子,小弟子神色痛苦,嘴里疯狂吐血,他手中的食盒落地,饭菜洒出。
楚小天懵了,楚小天傻了,怎么……会这样?
欺师灭祖7 柳白端着右手,神色平静,投向他的目光依旧清冷,“方才有人看见你杀了三名巡守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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