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夜来我房中一叙?10 司徒玉府上有一棵百年秋桐,此树根茎硕大,枝叶繁茂,屹立于后院中央。 说来也是奇怪!?

    司徒玉府上有一棵百年秋桐,此树根茎硕大,枝叶繁茂,屹立于后院中央。

    说来也是奇怪,旁的树一入冬就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然而这棵秋桐的树枝上至今还挂着不少的叶片。

    寒风一过,黄叶飒飒。

    长廊上的楚小天泰然躺在椅子上,双眼盯着那棵秋桐,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旁侧有一位小丫头在温酒,丫头的脚边摆着三个空酒瓶。炉子上的酒温好,她便小心翼翼地用湿帕子包住酒瓶往杯子里倒酒。

    “殿下,酒温好了。”小丫头恭敬一语。

    楚小天醒神,接过酒盏慢饮起来。一阵低闷的咳嗽从左后方传来,他侧眸一看,但见掩嘴低咳的十月欲走。

    “来都来了,过来坐一会儿吧。”楚小天饮尽杯中酒,将酒盏搁在桌上。

    十月走到距楚小天七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殿下,我的麻风还未痊愈,就不靠近您了。”

    “才两日不见你,怎得憔悴成这副模样了?”白纱覆面,依旧难以遮挡十月脸上的憔悴,楚小天觉得他老了近十岁,仔细一看,十月的鬓角处还多了几绺白发。

    十月避开他的目光,低垂着眼帘,不语,只握拳抵在唇边低声咳嗽。

    “这般咳嗽,必是受凉了,杜太医可给你开了药?”楚小天并未朵看十月,询问见转回脑袋,懒躺在椅子上继续看着那棵秋桐。

    “开了药。”十月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便好,每日按时喝药,好好养着,来年开春,你这病必会痊愈。”说话之际,楚小天又拿过一杯酒,仰头喝尽之后缓缓起身,这般行动与那年过半百的老头没有区别,“今日是腊八,记得喝一碗腊八粥。”

    “是。”十月应声退到一旁,虽然不舍,但他还是往旁侧退了几步,尽量避开楚小天。

    楚小天的步履踉跄,带有醉意,小丫头见状急忙上前搀扶,“殿下,您慢些。”

    他不仅是醴朝殿下身份尊贵,而且还得自家的丞相大人喜爱,若他有个磕磕碰碰,届时自己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回到屋里,小丫头伺候着楚小天卧上床,丫头临走时,他一把抓住丫头的衣角,“丞相他今日又不回来?”

    “殿下,今日腊八,君上今夜要于城北祥瑞台送傩祈福,此事由丞相大人负责,故此今日白天不会回来,待今夜祈福结束,丞相便能回府陪殿下了。”小丫头娇声娇气,姿态颇为恭敬。

    楚小天怅然若失地松了手,“是了,你之前给我说过的,竟是我忘记了。”

    屋中甚是安静,静得能够清楚地听见楚小天的叹息声,丫头抬眼看了他好几眼,似想劝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沉默片刻后才道:“殿下,奴婢就在屋外,若有需要,只管吩咐。”

    楚小天没做声,丫头恭敬退去,死寂感迎头砸上,又只剩下自己了。

    偌大尘世,有人来,也有人走,可不管怎样,最后剩下的人只有自己,还有那可进骨髓里的仇恨。

    楚小天的眉头兀地一皱,他赶忙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一个药瓶,蜷缩着的身子疼得直颤抖。

    颤巍巍地倾出一堆药丸,其中两颗滚出了手心,楚小天什么都顾不得,一口吞进手里的药丸。

    身子越来越疼,而这药也越来越不见效。

    服了药,身子仍旧痛得厉害,楚小天又颤颤拔下头上的发簪,咬牙扎进自己的左手手心。手掌上的片刻疼痛掩盖住了身上都疼痛,片刻以后,疼痛依旧。

    鲜血流淌间,楚小天又拔出发簪,再次能扎进手心,得到片刻的解脱,随之而来就是愈来愈疼的痛感,被刺痛激起的泪花从眼角滴落。

    乏力、疼痛围绕着楚小天,死亡的气息再一次扑面而来。

    死了,便能解脱,可是,不甘心。

    左手颤抖,手掌里插着的发簪被鲜血包裹,这般颜色实在刺眼。疼得没了力气,楚小天慢慢合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实在久,眼睛再睁开时,屋外的天已黑,屋中点着一盏油灯,举起近乎麻木的左手,手上包着厚厚的白纱。

    楚小天望着油灯发了一会儿呆,随后眼珠一转,他慢慢下床,不穿鞋袜,也未带披风,就这般直愣愣地拉开了房门。

    寒风迎面吹来,楚小天只觉得身子空荡荡的,从头冷到了脚。被风吹乱的青丝散在身前,这人似乎迷路心智,眼中无神,眸中无光,缓慢地走向后院。

    宽大的白袍被穿廊而过的寒风吹得直直摆,楚小天扶墙咳嗽一声,后门并未上锁。他笨拙地取下冰冷的锁扣,推门离了府邸,往人声喧闹处走去。

    夜空之下,灯火万千,街头巷尾尽是结伴之人,众人有说有笑,热闹且欢喜。一路走过,听到的都是君上、丞相、太子殿下等字眼。

    脚下踩着的青石板冰冷硌脚,虽是难受,却也压抑了身上都其他痛楚,从而得到了片刻的解脱。楚小天的步履蹒跚,顺着人潮往祥瑞台而去。

    越往前走,听到的锣鼓声就越清晰,拐过一个弯,祥瑞台赫然出现于眼前。楚小天看见皇帝夏穆站在中央,左右分别是司徒玉和夏萧,司徒玉和夏萧两侧又站满了宫娥与侍卫。

    整个祥瑞台上宫灯明晃,阵仗浩大。

    司徒玉面无波澜,夏萧一如之前那般面若冰霜。夏穆单手抚栏,垂眸望着下方的一众巫师祈福。

    醴朝也有腊八祭,但君王从不参加,因而也没有这般盛大。醴朝的腊月时节,大雪纷飞,每家每户自己摆些瓜果祭拜一夜,如此便算了事。

    一众巫师围着火堆又跳又念,楚小天听不懂,周围也过于拥挤,他看了片刻便转头走了。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截,无意间瞟到一个乞丐。

    乞丐双膝跪地,颤抖的双手举着一个破碗向路人讨钱。过往路人颇多,却无一人施舍。

    佛前人人善,路皆狠心人。

    楚小天踉跄而去,他扯下腰间的玉坠扔进乞丐服破碗里,乞丐抬眼,眼睛写满了惊愕。怔了须臾后,乞丐拿起玉坠仔细瞧了瞧,玉坠触手生温,是个好东西。

    乞丐欲作揖道谢,谁料楚小天一屁股坐到乞丐身旁,无力道了一句,“拿去当了,然后替我买两坛酒来,剩下的银两都归你。”

    “谢谢公子,我这就去,还请公子等我一会子。”乞丐喜出望外,拿起玉坠起身就走。

    楚小天靠着破木板,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思绪却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苍流修真界。好像,自己也像他这般乞讨过。

    仔细想想,那也不算乞讨,哪有乞讨把人揍得鼻青脸肿直接上手抢的道理?

    寒风一吹,有些冷,楚小天蜷缩了身子,稍一抬眸,两个壮汉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他二人凑近楚小天细细打量。

    楚小天不耐烦地嗤了一句,“滚开。”

    两人互看一眼,似达成了某种共识,左边那人伸手一掌,楚小天顿觉刺痛,随后两眼一翻,再无知觉。

    “这脸蛋儿不错,我甚是喜欢。”

    “刘爷,这可是绝色,又是个雏儿,您这价钱……”

    两个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小天的睫毛一颤,慢慢睁开眼来,睁眼则见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胖子见状一笑,“哟,美人儿自己醒啦?如此甚好,也懒得让我等了。”

    那中年男人也粲然一笑,看了一眼楚小天之后并未说话,而后将目光落到那胖子身上,谄媚似地道了句,“刘爷,您玩着,我便退下了。”

    走到门口时,那中年男人回头叮嘱一句,“刘爷,这小子孱弱,您别玩过头了。”

    “我知道,别他妈废话了,赶紧滚。”胖子狠嗤一句,那中年男人赔着笑脸迈出屋去,又反手带上了房门。

    三言两语间,楚小天已然听明白,自己被卖到了男苑。

    苍流修真界中就有很多这种勾当,专门强拐男女的称为‘寻生’,寻生们拐了男人就卖到男苑,若是拐女人则卖到青楼,青楼老鸨再软硬兼施,逼其签下卖身契,若是遇到宁死不从的刺头儿,那么老鸨们便会将其专卖到其他地方,以求不亏本。

    楚小天千想万想,没想到自己会遭此一难。

    这肥头大耳的男人步步紧逼,楚小天不敢再想,起身就想走,不曾想,双脚一沾地便扑栽下去。

    是了,软筋散。每一个被寻生们拐卖到青楼、男苑的人都想跑,可惜每一个的机会都很渺茫。

    “哎哟,宝贝儿,你跑什么呢,你看,摔疼了吧?”胖子笑盈盈地蹲下身子去拉楚小天。

    “别碰我!”寥寥三字,充满愤怒与厌恶。楚小天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奈何这副身躯本就瘦弱,如今又有软筋散的药力加持,他哪里还站得起来。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喘息都觉得沉重、疲累。

    “看不出来,你这性子还挺辣,对老子的胃口。”胖子将他拦腰抱起,一把扔到床上。如此重摔,摔得楚小天头晕眼花。

    胖子扯开楚小天的腰封,粗鲁地抓扯着衣裳。若是换做以前,被捅这么一下子楚小天倒也觉得没什么,不会少块肉,顶多就流些血,甚至还有可能反被动为主动,可如今做了这么些年的醴朝小殿下,过惯了高高在上被人敬仰的日子,此番哪里还受得这般侮辱?

    楚小天的挣扎惹得胖子不快,他兀地扇了一巴掌,“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晚干死你!老实点!”

    这一巴掌是狠手,楚小天白皙的面颊上出现了五根红彤彤的手指印,两道血柱从鼻中缓缓淌出。眼前之景无休止地旋转着,耳畔的嗡嗡声如同万千蜜蜂汇聚到了一起。

    “十月……十月……”

    胖子按着楚小天的肩膀,俯身咬了一口他的肩头,这一咬,疼得他从眩晕中抽身,清醒了许多。

    胖子的力气甚大,楚小天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他按碎了。胖子放肆大笑,言语之间尽是戏谑。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便是如今这般。

    楚小天在胖子俯身之际,挣扎着拔下他头上的发簪猛刺,发簪扎进胖子的后肩的肥肉里,疼得他大叫一声,而后愤怒地将楚小天踢到了床下。

    楚小天捂住肚子,须臾,喉咙中涌起一股铁锈味儿,他猛然吐出一滩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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