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遇

    盛夏的午後，yAn光肆意地照进教室，将粉笔灰映得闪闪发亮。风扇的转动咯吱作响，更是为炎热的夏气，添了几把火，彷佛在提醒众人这炽热的夏日，没人能逃出生天。即使是靠窗的位置，那微乎其微的清风，也无法阻挡那种闷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

    林音坐在班级最後一排，侧着身靠近墙边，像往常一样安静得近乎透明。她的存在总是被自然忽略，不参与课间的聊天，不cHa嘴讨论，也从来不主动搭话。没有人说她不好，但也没有谁想更了解她。她很习惯这种孤独，就像习惯每天独自吃午餐一样自然。

    直到那个男孩出现在教室门口。

    “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班导笑着拍了拍讲台，“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站在讲台前的少年，头发微乱，皮肤略带健康的黝黑，嘴角总带着一抹轻松的笑。他一开口，就像把沉闷的空气划开了一道口子。

    “嗨，我叫沈寂。”他顿了顿，眼睛扫过全班每个人，语气带着点玩笑，“‘沈’是沉下去的‘沈’，‘寂’是安静的‘寂’，不过我其实一点也不安静啦。”

    教室里响起几声笑，尤其是前排的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他的到来有如一阵清风，为快中暑的同学们换来了一线生机。

    林音没有笑，只是低下头，指尖转着原子笔，假装在笔记。她从来不关心这些热闹。新同学、转学生、风云人物——那些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守好自己的边界。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无法继续当一个透明人。

    “你坐那个空位吧。”班导指了指最後一排，正好就在林音旁边。

    沈寂一边走过来，一边冲周围点头笑着，动作潇洒自然。他把书包甩到椅背上，拉开椅子坐下後，立刻转头朝林音打招呼。

    “嘿，你好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进了她的耳朵里，“我叫沈寂，坐你旁边，有缘对吧？”

    林音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双亮澄澄的眼睛，像是夏天午後湖面反S的yAn光，清澈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风扇的声音掩盖，“我叫林音。”

    “林音？”他眨了眨眼，像是在认真记下这个名字，接着笑了，“我们真有缘，我是“万籁此都寂”的寂，你是“但余钟磬音”的音”

    她微微点头，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没像往常那样直接转身沉默，好似因为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而发愣。

    “很有意境耶。”沈寂边说边转身面向前方，但手还在桌上转着一支笔，动作和语气都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在，“那你之前是这班的？有什麽老师我需要小心吗？”

    他在试图找话题，也没有b迫她要回应。

    林音没有立刻回答。她不是不想，而是从来没遇过像他这样的人，主动靠近、毫不掩饰、语气里没有半点勉强或敷衍。

    她低头，咬了咬下唇，终於轻声开口：“数学老师会记仇，英文老师Ai点名。”

    沈寂立刻笑出声来，转头对她竖起大拇指，“太感谢了，我就知道得靠老同学罩我。”

    她没笑，却在心里悄悄记住了那个瞬间。

    那天下午的课，她仍旧没听进多少内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他的声音——明亮、爽朗，像一场不期而遇的夏日骤雨，毫无预警地闯进她封闭许久的世界。

    课下时分，教室一如既往地喧闹。几个男生围在讲台前争论球赛b分，nV生们则聚在一起研究手机滤镜和新出的团T周边。林音依旧坐在原位，没动。她总是利用下课时间整理笔记、翻翻习题集，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保护层，只要看起来很忙，就不会有人来打扰。

    可沈寂不是那种看得懂“请勿靠近”的人。

    他转过头，靠着椅背，嘴角挂着一抹半开玩笑的笑，“你都不会想去跟她们聊聊吗？我看她们好像在看什麽Ai豆的影片，笑得超夸张。”

    林音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没兴趣？”

    她低声道：“不是……只是，不知道要说什麽。”

    沈寂像是听懂了什麽，点点头，语气却没有半点尴尬：“懂，那你应该跟我说说。因为我什麽都想讲，你刚好不想讲，我们配合得刚刚好。”

    这样的语气，太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林音睫毛微颤，目光偷偷瞄了他一眼。沈寂正拿着一只原子笔在转，动作熟练到让人怀疑他已经做这件事好多年。他没看她，但语气却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麽。

    “我转学过很多次。”他突然说，“有时候也觉得累，重新适应、重新认识，像是在重复写同一本书的前几页。後来我就想，乾脆不要想太多，反正就当成是又多一段故事。”

    林音没有回答，但指尖却停了下来。

    “这次应该会待久一点。”他转头看她，笑容温和，“所以，我想把这本书写得有趣一点。”

    她没想到他会对一个没什麽回应的同桌说这麽多。但他说的话，却像一滴水静静地落进心里，没有声响，却在扩散。

    沈寂忽然站起来，走到她桌边，俯身一点，神秘兮兮地说：“你有笔吗？借我一下，我要在笔记本上写第一行。”

    她愣了愣，递出笔。他接过时，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掌心，微烫。然後他坐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写完後转过来给她看。

    【故事第一章：我坐在了她前面。】

    字很清楚，笔迹洒脱，像他这个人一样——无惧、洒脱，还带着点任X。

    林音看着那行字，唇角第一次有了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她没有说什麽，也没问为什麽他要写下这句话。只是把笔默默收回，放进笔袋里，心跳却悄悄快了一点。

    盛夏的午後yAn光明晃晃地照在窗边，知了声响成一片，而在那喧闹里，她听见了另一种声音，那是心动刚刚发出的声响。

    **

    放学的钟声像是被闷热空气拖慢了速度，一声声响在教室上方的喇叭里显得格外漫长。学生们纷纷收拾书包、交谈、笑闹，林音却依旧坐在原位，像是还没从刚才那几句话里cH0U离出来。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前面那个新同学的背影上。沈寂的肩膀宽阔却不笨重，动作灵活，连整理书包的节奏都像他说话一样随X。他没像其他转学生那样急着融入团T，也没表现得拘谨或讨好，反而自在得像是这里原本就有他的位置。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像是习惯X的笑，“你今天有要补习吗？还是直接回家？”

    林音怔了一下。这句话对普通同学来说，可能只是闲聊，但对她来说，却有种异样的重量。她从小到大就不太擅长这种“正常对话”。她不知道怎麽回应才不显得突兀，说“没有”好像太冷淡，说“有”又像是在敷衍。

    最後她只是摇了摇头，“我……没有补习。”

    “那太好了。”沈寂站起来，手里晃着水壶，“那我们一起走吧？”

    她愣住，微微抬头。

    “我对学校周边还不熟，总得找个导航员嘛。”他笑得像yAn光一样，温暖却又让人不敢直视，“你不介意吧？”

    林音的手在桌下捏紧了些，她想说“我不太会聊天”，但话到了嘴边，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懂为什麽自己会答应。也许是因为他说话时不像在等一个标准答案；也许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太自然了，就像午後yAn光洒落在书页上那麽安静却不可忽视。

    两人一前一後走出校门，校道上被夕yAn染得橙h，树影被拉得老长。林音脚步轻得像怕惊动什麽，而沈寂则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轻松感，边走边说着关於转学的趣事、关於之前住的城市、还有一次搭错车却意外认识陌生老NN的故事。

    他不需要太多回应，只是讲着，偶尔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上，有时还会故意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话太多？”

    她抿嘴，微微摇头。

    “好，加一分。”他笑着举起手b了个虚拟的“记分板”，“这是我们今天的默契指数。”

    林音终於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声笑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但沈寂听到了，他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有点意外。

    “原来你会笑啊。”

    她立刻别开头，耳朵有些发烫。

    这条回家的路不长，但那天，她却觉得走得特别慢。yAn光一路跟着他们的影子，知了声拉长了整个h昏。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这场平凡的放学途中，青春已经悄悄写下了它的第一页。

    快走到两人分别的路口时，沈寂忽然停下脚步。

    “我有点渴了。”他转头看着她，眼神一派自然，“前面有间全家，你要不要进去？我请你喝饮料，算是今天第一次被你指路的谢礼。”

    林音怔住。她其实想说不用，但他的语气不是那种强y的邀请，更像是在说：“这很普通、很合理，你不需要为难。”

    於是她点了点头。

    便利商店里冷气开得很足，一走进去，瞬间像进入另一个世界。空气中是淡淡的冷气味和微甜的面包香，让林溯莫名安心了些。

    沈寂走到冰柜前，挑饮料的时候还一边喃喃自语，“今天感觉应该要喝点柚子气泡水……啊，还有这个，百香果也不错。”

    他像是在逛某个熟悉的秘密基地，毫无拘束。

    “你要喝什麽？”他回头问她。

    林音的视线落在冰柜里那排透明瓶身的柠檬红茶上，轻声说：“这个。”

    “OK，你喜欢酸一点的口味。”他点头，拿了两瓶饮料走到柜台去结帐。

    林音站在他身旁，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背包带，目光停留在他背影上。她发现，沈寂虽然总是看起来轻松自在，但他拿钱包、付钱、说谢谢的动作都很乾脆，像是早早习惯了。不是那种表面的「酷」，而是一种骨子里的成熟。

    “走吧。”他拿着饮料走出店门，递了一瓶给她，“希望这不是你最讨厌的品牌，不然我今天可要记一笔负分。”

    林音接过，微微摇头，“不是。”

    她低头旋开瓶盖，冰凉的汽泡一冒出来，混合着红茶香，刺激得她打了个小小的嗝。她有点尴尬地低头想掩饰，却听见沈寂在旁边笑了。

    “这才像正常人啊，”他说，“我本来还以为你是那种完美无缺、一天不说三句话也能活得很好的人。”

    林音小声地说：“我……其实也不是很会跟人相处。”

    “我知道啊。”沈寂抬头望向远方，语气平淡却意外地真诚，“但你不是不想，是只是还没碰到合得来的人，对吧？”

    她愣住了。

    好久没有人，这样准确地看透她心里的想法。

    不是不想说话、不是不想交朋友——只是太习惯先退後一步，也害怕那种主动靠近後的冷场与疏远。

    “我有时也会啊。”沈寂侧过头看她，“会怕太主动让人不舒服。但我更怕……如果我不说，对方就永远不知道我想认识他。”

    这句话像针一样轻轻扎进她心底某个地方。不是刺痛，而是一种暖得过分真实的触感。

    夕yAn下，他们并肩走在狭窄的骑楼边，手中各自握着一瓶冰凉的饮料。街道的声音混着远方传来的卡车轰鸣声，但这段回家的路，在那天，变得b任何时候都要宁静。

    林音没说话，却在心里悄悄地对自己说了一句“这个转学生，好像……跟别人真的不一样。”

    巷子口的风带着混合yAn光和柏油的气味，吹得柔软而黏腻。林音走在沈寂身旁，手里还握着那瓶未喝完的柠檬红茶，瓶身上有几颗细小的水珠，冰凉地贴着掌心，像是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

    她不习惯有人陪她走这段路。从家到学校，来来回回的这条街，她踩过无数遍，却从未与人并肩。

    “我送你到那个路口。”沈寂笑了笑，“第一次走这条路，要有人带才有安全感。”

    这句话像是随口说说，但林音却莫名觉得心里一紧。她不知道沈寂是否知道，这条看似平凡的回家路，其实是一段她最熟悉却也最孤单的距离。日复一日地走过，不是因为它多特别，而是因为除了这条，她从来没有其他选择。

    “沈寂。”她忽然轻声开口，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麽会叫住他。

    “嗯？”他侧头看她，眼神里是没遮掩的专注。

    “你……总是对每个人都这麽热情吗？”

    她不是想套话，也不是想考他，她只是……真的想知道。他对她的靠近，是否只是一种习惯X的“善良”，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

    沈寂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手中那瓶气泡水，轻轻晃了一下瓶身，像是在斟酌。

    “其实没有。”他缓缓地说，“我只是……对有些人，会特别想靠近。”

    林音抬起头，与他对上视线。夕yAn的光斜斜地落在他脸侧，睫毛像是染了一层金边。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说过这句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相信这样的回答。但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不太稳定。

    “因为感觉得出来。”他补了一句，语气没什麽波动，却格外真诚，“你跟他们不一样。”

    林音怔住。

    他们——那些总能在人群中找到话题的人，那些喜欢热闹、不怕靠近、不怕被讨厌的人。

    而她，一直以来都是静静地看着那些人的一员。直到今天，有人走过来，没有敲门，却像刚刚好地打开了她心里的一扇窗。

    转角到了。她停下脚步，沈寂也跟着停下来。

    “谢谢你送我。”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明天见罗，林音。”他举起手，像在挥别，也像在约定。

    她没回答，只是点点头。当他转身走开时，她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出了汗。

    那瓶柠檬红茶，早就变得不再冰凉，但她仍然紧紧握着。

    她第一次这麽清楚地感觉到——有个人，正一步步走进她的世界，而她，并没有想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