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梦里雾中

    那天晚上之後,我连续两晚都梦见同一座山。

    第一晚,梦里的雾浓得像棉花糖一样,飘浮在半空中,整座山像是悬浮在云层之上。

    我像是没有脚的幽灵,被某种力量推着缓缓移动。山中无声,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第二晚,雾薄了些,山的轮廓开始清晰,能看见古老石阶蜿蜒而上,两旁是像龙鳞般盘绕的古木。

    我开始意识到,那不是单纯的梦,它更像是另一个世界。

    ——

    隔天放学後,天sEYY的,云低得像要压下来,风里带着Sh气。

    我走进巷口的文具店买笔芯。老板娘正在算帐,一边问我:「你们最近考试很多喔?上次你来好像也是这个时候。」

    我没有答话,心不在焉地笑笑,付了钱走出来。

    老板娘的nV儿早就嫁人,她说她看到我就像是她的小孩一样,我从搬来这里之後,就一直来这个文具店买东西,所以,跟老板娘也算是熟了。但是我今天没有什麽心情跟她聊天。

    外面有点冷,空气像是被压缩了。

    我决定晚点再回家,骑车绕进公园。那里平时很少人来,是我偶尔想安静的时候,会来的地方。今天不知为什麽,空无一人,连平常会溜狗的阿伯也没来。

    我找了张长椅坐下,玉坠挂在脖子里,贴着x口。玉坠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热度,那感觉像是某种讯号,一阵阵地提醒我,它正在「运作」,它是醒着的。

    我开始站桩。只是个简单的下盘稳定、气沉丹田的动作,却让我安定许多。大概站了十几分钟,右手又开始发热,後脑杓也开始发热。

    我睁开眼,眼前的空气像是起了波纹,一阵一阵,像是晕眩,也像是传送门,有一点像是星际大战里面那种超光速的瓦普跳跃,但是我的人并没有移动,只是意念好像流逝一般地,往一个莫名其妙的空间消失。

    然後我看见——不是「看见」,而是「感觉到」——一层空间在我面前被剥开,像是布帘被风吹起。

    眼前的世界淡了,像水墨画被泼了水。取而代之的,是那座山。

    ——

    这次我很清楚自己还「醒着」,却彷佛踏进另一个层次的现实。

    我站在山脚,一块斑驳石碑上刻着已经辨识不清的字T,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风吹过时,那些刻痕会亮一下,像是回应着什麽。

    我往上走。

    石阶很旧,每踩一步都会扬起白雾。四周的林木不是我见过的种类,像是混合着松与竹,又有藤蔓垂挂在空中,偶尔还会轻轻晃动。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只知道当我停下时,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台。

    那里,有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背影。

    她坐在石块上,披着灰sE披巾,头发长而松散地垂着,像极了……巫子。

    「你来了。」她没有转头。

    「这是梦吗?」我问。

    「是,也不是。对你来说,这是梦;对它来说,这是门。」她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那个「它」是指什麽。玉坠?那个被封印的记忆?还是我身T里那GU灼热的异物?

    「我还能回去吗?」我问。

    「你一直都在来来去去,只是你还没发现,每一次回去,其实都带走了一些什麽。」

    我不懂这话的意思。

    她站起来,转过身。是她,巫子,没有错。只是她的眼睛,b现实里的还深,像是藏着星辰。

    「你身上那块玉,是一个引。它不是你的,但它现在属於你。」她看着我的x口,语气冷静。

    「那我该怎麽办?」我问。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走近我,把手按在我右手手腕上。

    我感觉那GU热流爆发了。

    它从手腕、穿过手臂,直冲心口,这次後脑的封印没有反应,任凭它直接冲破防御,在我的身上乱冲乱窜,感觉像是被释放的野兽,冲入森林一样的感觉。这时候,玉坠开始发光,我的眼前亮了起来。然後,我看见了——

    一段画面,像是出现在我的脑海。

    一个看似陌生的少年,在火光中奔跑。他身後是倒塌的山门,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在追着他。他边跑边大声喊着咒语,右手握着一把带着符文的长剑,与我玉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画面一闪,我见到他在山洞里挣扎、吐血,把玉坠递给另一个身影。

    「如果我活不下来,把这个……带出去。」他声音虚弱。

    我没看清那人是谁。

    光影一断,我跌坐在平台上,气喘如牛。

    巫子看着我:「你开始接通了。这只是第一段。」

    「那是谁?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

    「是他,也是你。」她平静地说。

    我想问更多,却发现周围的雾已经再度升起。

    「记住,梦里的山是真实的。它不是幻想,而是你未来的战场。」巫子的声音慢慢远去。

    「等等……!」我伸手想抓住什麽。「别走啊!!!」

    但下一秒,我又回到公园,长椅还在,天sE灰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

    只有x口的玉坠,还隐隐发烫——提醒我那一切不是梦。

    我低头一看,右手的虎口,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像是某种文字的封印刚被撕开了一小块的感觉。

    ——

    我骑车回家时,雾竟也跟着我回来了。

    那晚,我梦见了第三次的山。

    这一次,我站在山门前,远处有一个人影站在山腰。他回过头来。

    那张脸我从未见过,但我一看就知道——

    是我。

    我站在那座红天白地的山前,看着山腰那个人影回过头来。那张脸,我从来没见过,但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我。

    不是现在的我。也不是未来的我。

    那是一个「被削去记忆」的我,眼神陌生,甚至冷漠。他盯着我,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却又从来没有见过。

    我想开口,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梦里无声,只有心跳,一声b一声清晰。

    然後,他举起右手。

    他手中握着一物,像是某种长柄的古老长剑,表面刻满花纹,一道道从我玉坠上熟悉的纹路延伸过去。那一瞬间,我心头一震,x口的玉坠跟着发烫。

    「你终於来了,有一点太慢了。」他终於开口,那声音从山谷间飘来。「太久了…」

    我想往前走,脚却动不了。下一瞬,他的身影像雾一样被风吹散,而我从梦里惊醒。

    ——

    凌晨三点四十三分。

    我躺在床上,额头Sh透,右手虎口泛着淡红sE的痕迹。那条像是被灼烧出的细线,从梦里延伸到现实,一点也没消失。

    我盯着天花板,心跳久久无法平息。那个「我」,是什麽?为什麽他的身影,和我如此相似,却又如此遥远?

    ——

    隔天早上,回到学校时,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梦拖曳出来的半个人。

    yAn光很强,但眼前一切彷佛都隔着薄雾,连教室窗外的C场也看得有些失真。我照例坐在靠窗的位置,尧哥早到,正在看「灌篮高手」,霆哥则在和前座的驴子聊天,气氛像往常一样闹哄哄。但我总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变了。

    「你昨天看起来脸sE很不太好。」阿尧低声问我,「今天也没有感觉b较好?是还没睡饱?」

    「有点……」我犹豫了一下,「做了奇怪的梦。」

    他盯着我,「怎麽啦??高三考试的压力太大了,受不了吗??」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看看人家龙哥,都没有这种烦恼。他没事就是发呆,不然就是在睡觉,人家的成绩也是一流的。」他用下巴指了指外面走廊,「你看,他现在下课就在走廊看天发呆,你要不要找龙哥聊聊,看他是怎麽解决升学压力的?」

    「看天?」

    「对啊,他说他在观风。他讲得很玄,但我看他就只是在发呆。」

    我望向教室外。龙哥果然站在走廊尽头,双手cHa在风衣口袋里,眼神望着天边的云。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麽。但我隐隐觉得,他b我好像也察觉这些事的异常。

    ——

    午休时,我打开cH0U屉,玉坠静静躺在盒子里。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重量,也是一种沉重的提醒。

    它今天b平常更亮了一点,光芒柔和,彷佛随着我呼x1起伏。就在我闭上眼时,我听见一个声音——

    「他还在等你。」

    我猛然睁开眼,四下无人。教室里传来其他人的呼x1声与风扇声,但那个声音,却像是从玉坠中发出。

    我握紧拳,右手那道红痕隐隐作痛。

    ——

    晚上回家後,我没打拳,也没念书,只是坐在房间里,灯没开,窗外的灯影斑斑点点,照在我桌上像一张模糊的地图。

    我忍不住打开了盒子,把玉坠戴上。

    这次,不为了梦。而是为了再一次进入它所连结的那个「世界」。

    但当我躺下、闭眼,一整晚,什麽都没发生。

    ——

    梦,真的没有再来。

    但它留下一道门,开着。

    而那个站在山上的自己,仍在等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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