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庙秘录》究竟是什麽?
我坐在书桌前,翻开那本线装书时,心里出现的不是好奇,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既视感,像是在和多年未见的旧识重逢。
书页斑驳,字迹不一,有的像古代和汉混合的笔记,有的像梦境纪录。甚至还有一些像是对谁说的话,却又像是留给未来自己的低语。那些文字彷佛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从脑中某处被唤醒,重新浮现。
我曾经想把它藏起来,甚至丢掉。但它总是会回来,像有生命般,在我最需要它、最无法承受它的时候出现。
这几天,我一边读它,一边准备模拟考。
书桌上放着的,是《生物大满贯历届试题总览》、《化学高三总复习》、《英文JiNg读与翻译练习》──这些都是我应该专注的东西。我们高三生正进入最後的冲刺期,十二月了,距离明年的大学联考只剩半年多不到。
班导师说,现在是分水岭,是「能否翻身的重要关键」的时候。当他说到吊车尾的几个同学的时候,特意地往我和尧哥身上扫过去。当然我们的成绩不能够跟驴子和霆哥相提并论,不然怎麽努力,我们的成绩也很难冲过班上前半段。
现在的课程进度已经接近尾声,几乎每堂课後都有模拟考或小考。而补习班的进度表有对照,大家不会在不同的进度上。军训课上,教官们也没有在上课,只是一再提醒:「考上大学、翻转人生」。
可是可是我手中拿着《空中英语教室》,脑中想的却不是英文单字,而是两个字:
──JiNg魄。
那天在镜中看见的「我」,身披铠甲,眼神如霜,站在断裂的山河前,那不是幻觉。那是某种呼唤。
《镜庙秘录》里写过一句:「魂者,历记之贯也;魄者,所执之形也。魂魄既分,其人无主。」
我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心里却莫名认同。
是不是,我的「魄」被锁在了某处?
我开始怀疑,自从第一次梦见镜庙开始,我就不再是完整的「我」。那颗玉坠,总在我接近某些真相时发热;那本书,总在我快要「忘记」的时候出现。
我们白天在教室里填鸭学习,夜晚却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修行、奔逃、找寻。两者重叠的时间愈来愈多,界线愈来愈模糊。
昨天晚自习时,我无意间望向教室後方的玻璃窗。我看见窗内的自己正在专心写考卷。
可我分明正坐在位子上,拿着笔。那一瞬间,我几乎想冲出去,问那个「我」是谁。
难不成,我又「出窍」了吗??
但霎那间,窗里那个人影消失了,什麽都没有。
我不敢说出口,怕别人说我疯了。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无看之境」的徵兆。
我在《镜庙秘录》里读到过这个词:「无看之境,乃界门未启,心眼未融之时,形神相离、魂魄未定,则多见影相倒错。」
这或许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我们每天都在看世界,但看不见真正的自己。我们都以为走在现实中,其实只是走在梦的投影里。
我不敢再翻那本书了,但它就在我书桌右上角,不动声sE地等我。
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再打开它。那时,也许就是我进入镜庙的那一天。
我也梦见自己站在镜庙的中央,四面镜子不断旋转,倒映出无数版本的我。有的满脸血W、有的老态龙锺,有的冷眼旁观,有的则双目紧闭,像是沉睡千年的神明。姬巫子站在最中央,双手摊开,像在引导我。
「镜门尚未启,你尚无法穿行。」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但你已经开始听见祂的声音了,不是吗?」
我想开口,却说不出话。镜子开始裂开,一道细细的紫光从缝隙间泄出,直直地刺入我眼中。
我惊醒,天sE尚黑,枕边的《镜庙秘录》自动翻到某页。
「三器若合,其人须明;若神魂未定,妄启镜门,则反噬所至,形魄俱散。」
这一段我以前没读过,或者说,它从没显现过。我开始怀疑,这本书会随着我的经历而改变内容。
周末我没去补习,而是坐在书桌前一整天,把整本《镜庙秘录》逐页翻阅。某些页面会发热,有些则冷得像冰。
我试着将玉坠放在页上,文字竟微微浮现出淡紫sE的光芒。那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从x口内部映出来的。
那天下午,驴子打电话来,说阿西又在学校後门附近出现,站着不动,像是发呆。
「他是不是又被什麽附身了?」驴子压低声音问。
我不答,心中却泛起波澜。我梦见的那些镜子、身披战甲的我、姬巫子的低语,难道也正在他心中发生?
晚上,我一个人去C场慢跑,风从耳边掠过时,我彷佛听见微弱的声音,像是远古的钟声,也像是谁在低语我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看见C场旁的废弃布告栏玻璃中,映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那不是我。
他盯着我,双眼泛着淡紫sE的光,嘴角上扬,像在等待甚麽。
我想起书中的一句话:「镜中人非影,而是未归之身。」
也许,那才是真正的我。
也许,镜门快启了。
十二月的天气开始转冷,早自习的时候,窗户外头飘着细雨。
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望着窗外模糊的树影发呆。前排的驴子已经趴在桌上睡着,霆哥则拿着国学常识苦读,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在和古文决一Si战。
阿尧转过头,压低声音问我:「你这几天……是不是怪怪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笑容:「你说我以前有哪天不怪?」
「不是那种怪,是……你常常出神,好像神游一样。」他皱着眉,小声说:「你那天说梦到镜庙的事……我这几天也梦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震:「你梦到了什麽?」
「梦到……一整面都是镜子的空间,然後,有人在我背後低声念东西。」他咽了口口水,说得有些颤抖:「我想转身,却发现自己像被钉住一样动不了。」
我们沉默了几秒。
那不是普通的梦。
我从书包里拿出《镜庙秘录》,翻到某一页,指着其中一段念给他听:「心影既凝,形神不移。镜中不照形,照其思。若其念乱,镜将为牢。」
阿尧听完後脸sE更白了。
「你怎麽会……真的有这本书?」他喃喃说。
「没事,这个是我自己没事乱写的!」我没有回答,只是把书合起来,紧紧压在桌上。「你不用想太多,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吃饭,好好地念书,一切都会没事的!!」
这一刻我知道,不只我,其他人也开始被卷入这场看不见的洪流里。
放学後,我没有像平常一样去补习班,而是走向学校後方的小巷。
那里有一面从没引起我注意的镜子——是店家装饰用的长镜,嵌在墙上,锈蚀斑斑。
但今天,我看见镜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姬巫子。
她站在镜中,目光淡淡,像穿越了时间。
「你已经准备好了。」她说,声音不像是从镜中发出,更像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准备好什麽?」我问。
「界门将启,你有剑、有玉,尚缺一物——心。」
「心?」
她点头:「镜器映形,玉坠藏魂,剑斩魄,然则何以导引其道?心为舟,无心则沉。你若无念,便可进门。」
我还想问她更多,但镜子里的雾气开始迅速扩散。
姬巫子的身影被吞没前,最後低声说了一句:「下个月圆之前,门将开。你得选择,回来,或永远离开。」
我呆站在原地,直到镜中只剩下我自己的倒影。
那晚,我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山巅。
前方是雾中的圆形石门,门内是一片扭曲的时空,有火焰、有流水、有星辰的碎片。
我抬起手,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纹路——一紫一青,交错如剑。
玉坠在x口灼热,心脏跳动得几乎让我难以承受。
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门。
那是「界门」。
而我,站在它面前。
──待入,抑或止步。
我惊醒,原来是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看看闹钟,才过十二点,我去洗了把脸,再回到书桌前,想再拿起课本复习一课再去睡,结果,恍惚之间,我又沉沉睡去。
我再度梦见镜庙。
寒风如刀,雪落无声,我站在环形镜阵的中心,四周是一面又一面高过人身的古镜,有的锈斑斑驳,有的澄澈如水,映出无数个不同的我:童年时抱着木剑奔跑的模样、被教官责骂时低头不语的神情,甚至还有一个披着漆黑羽衣、面无表情、站在镜前不动如雕像的我。
而在最中央,一道门静静矗立。
那不是一般的门,而是一面看似镜又似雾的界门,其上浮现出斑驳的文字与闪烁的纹理,彷佛天地初开时的符文。它既像是崑仑镜,也像传说中的八咫镜,却又b梦中任何场景更为真实。
我x前的玉坠再度发烫。
这不是第一次。
每当我接近「那个地方」、那个在现实与梦境之间交错的节点,它就会自发地发光发热,彷佛试图提醒我什麽。
我听见姬巫子的声音从镜阵的深处传来,依旧轻柔而空灵:「你已集齐其一。剑与魂,尚缺一心。」
「我不懂,」我喃喃说道,「什麽心?」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一指那面界门。
「你还没准备好。」
我想向前迈步,却发现双脚像是陷在雪中无法动弹。
紫雾悄然升起,蔓延至我的足下、x前、四肢,接着从我掌心里缓缓凝聚出两道淡淡的气流,一紫一青,缓缓缠绕成形。
这是……
紫气与青气?
那一刻,我看见紫气之中闪过鼠妖的眼,青气之中闪过小青凝视我的身影。他们像是曾经与我融合过的意识碎片,在此刻,悄然回归。
我右手微微发麻,两道气流凝聚於掌心,如双龙交织,旋转、缠绕,最终化为两柄虚剑——剑身无实质重量,却如星芒闪耀。
紫青双剑,初次现形。
但我知道,这不是「出鞘」,只是「现身」。
真正的剑气,还未觉醒。
姬巫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器合,界门启。你尚缺一念。」
我正yu问话,耳边却传来现实世界里熟悉的声音。
──「喂,起床了,要迟到了!」
我从梦中惊醒。
天光微亮,现实的冷空气与梦中的凛雪交叠,令我心跳加速。
我看向桌上的《镜庙秘录》,封面仍泛着淡淡紫光。我的玉坠安稳地躺在x口下,微温未散。
我知道,今天的我,离「界门」又近了一步。
但要进入那里之前,我还要先跨越更艰难的门槛——不只是考试,不只是未知,而是内心真正的「一念」。
《待续》
《十二》镜庙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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