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玫瑰与裂缝

    一片布满青苔的礁岩如环状舞台般浮现在碧蓝海面上，中央圈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海浪温柔地拍击礁石，回荡着微微低鸣，宛如水神低语。

    往海底深入，光线从水面穿透层层流动的水纹，映照在一座隐没在海中的璀璨国度──米尔玫斯，人鱼国。

    整座王城如梦似幻，城墙是由自然珊瑚群构筑，外形蜿蜒如贝壳螺旋，交错的珊瑚枝上生长着会发光的萤藻与蓝焰水草。

    整T结构呈现层层堆叠的圆形廊道，如贝壳摺线般往内收束，内部漂浮着sE彩斑斓的气泡穹顶，一颗颗微光水珠在空中缓慢旋转。

    这不是凡人世界可以理解的繁华，而是一种流动的奇幻与宁静。

    在王城中央，一座巨大的珍珠贝端坐在海床，如一轮静谧展开的月壳，内壁铺着如丝绒般的虹光，微微散发柔和光泽。

    里面坐落着七个不同sE彩的贝壳座，这是象徵人鱼皇族至高荣耀的王座，也象徵了米尔玫斯的心脏。

    露西坐在专属的月贝，是众人注目的中心。她的左右两侧，各坐着她的两个姊姊。

    右侧是三姐优妮，一身墨蓝贝纱裙随波轻曳，渐层的绿sE发丝盘成高髻，气质优雅。她总是安静观察，却能在关键时刻给出最中肯的意见。

    左侧的大姐霓虹则端坐在虹光流动的珍珠座中，银发长发飘逸，穿着深紫长袍，姿态高雅、红sE的目光锐利。她是七姊妹之首，更是王国意志的象徵。

    珍珠贝座正前方的广场上，男人鱼们正在盛装表演成年仪式的舞蹈，银麟甲闪烁，三叉戟翻飞，动作有力又华丽。

    「露西，你似乎没有把心放在表演上。」三姐优妮轻声问道，语气温柔而T贴，蓝sE澄澈的双眸中满是对妹妹的关心。

    「恩？三姐没有啊，我很认真在看呢。」露西急忙挺起身T，假装盯着场上的舞者。

    「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大姐霓虹语气一挑，眯起眼睛察言观sE，「是二妹骑士团里那几个年轻的？」

    「大姐，别瞎猜啦，没有啦！」露西皱起鼻子，肩膀一垮，显得有些不耐。

    「我们到了你这个年纪，就开始思考如何延续皇族的血脉了。你看看，七姊妹里现在只剩你一个没有配偶了。」大姐语气渐高，明显想戳破些什麽。

    「露西，最近你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呢。」优妮轻声道，语气温柔如cHa0，「如果有什麽事闷在心里，不妨跟我说说，我会在这里听着。」

    露西没有回答，只是偷偷按下座位旁的贝壳机关，月贝轻缓下降至深处。

    她顺势一跃，从王座滑出水藻搭建的拱门，优雅地摆尾离开现场。

    不久後，在远离广场的珊瑚通道中，露西与三姐优妮并肩而行，水流低声流转，水晶闪烁着微光。

    「露西，这个秘密我不晓得可以帮你隐瞒多久，大姐是很聪明的人，这件事要是让她知道了，深幽闭锁的海囚狱可就等着你了。」三姐语气低沉，却直白无遮。

    「我知道，等我收集完更多陆地的知识，我就乖乖待在王城了嘛。」露西撇撇嘴，小声嘟哝。

    优妮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凝重。

    「露西，我答应让你上岸，是因为我认为，我们需要对外界有更多了解，不是让你去交朋友，更不是……牵扯感情。」

    露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辩驳道。

    「你不是也和人类小孩当过朋友吗？」

    「我们说过不再提十年前的事情了。」优尼的语气有些不悦。

    「可是布鲁诺真的对我很好啊。他不像你说的那样，他……他曾经救过我，而且──」

    「够了。」优妮低声打断她，语气没有恼怒，却不愿再让她往下说。

    「陆地上的人我们谁都不熟，也没理由去相信任何人。那些祖先留下的教诲，不是空x来风，只是你从没真正见过。」

    「听说底里拉尔这个国家的名字，就是取自JiNg灵圣王的本名，而他本人失踪多年，只留下虚无的传说，真假难辨，这些人民还甘愿为他战争......」

    她顿了顿，才又补上一句：「我们对陆地、对Ai情、对真相的了解太少，而你……又是我们里面最容易相信别人的一个。」

    「也许我们可以相信布鲁诺是真心的，但我们不能保证，所有陆地上的人都对你无害。你是米尔玫斯的公主，流着我们皇族的血脉，绝对不可以有什麽三长两短。」这句话说得轻，却像一层结界，将露西内心织出的浪漫泡泡轻轻点破。

    「三姐是要我小心所有人，同时也是在保护布鲁诺，对吗？」露西似乎懂了优妮的意思。

    「......这才是我想你听见的话。」优妮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嘴角柔柔扬起，「只有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我们的家。」

    「我会注意的，三姐～」露西扑进她怀里撒娇，抱得像一颗舍不得松手的珍珠。

    「对了，记得把声音传到海流，让我能够掌握你的消息。」

    露西点了点头，眼神却早已飘向心中的某个方向。

    yAn光透过高处枝叶的缝隙洒落，斑驳地映在地面与墙垣上，交错出一片片断续的光影。

    小径狭窄，两侧矮石墙满覆苔藓，裂缝间冒出细细的蕨类，墙角仍积着未乾的水痕，似曾下过一场静默的雨。

    石阶也因cHa0气而微微Sh润，踩上去时略显滑涩。

    这里远离尘嚣，耳边仅有风拂过树梢时，枝叶相摩的细语声。

    了望亭中空无一人，唯有风声与空气中的cHa0意低语。

    布鲁诺与露西并肩而行，步伐缓慢，是他们难得能共享的独处时光。

    「我刚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过听起来可能有点蠢，」布鲁诺语气温和，带着点漫不经心，「你们人鱼，既没有地图，也不擅长魔法，是怎麽知道该往哪里回去的？」

    「呵呵，跟我问你的问题相b的话，这绝对不是蠢问题，」露西眨了眨眼，笑着回应。

    「那是本能啊，像cHa0汐呼唤我们一样，我们的感官在水里很敏感，可以清楚感受水流、温度，所以不管我们身在多远的海域，只要听见它，感受它，就知道路在哪里了。」

    布鲁诺点头赞叹：「真好，不像我们人类，经常迷失方向，路走远了就忘了怎麽回家。」

    「呵呵，我看不出来你是会迷路的人！」

    「也许不是我，可能是一些年纪很大的老人，或是还小的孩子。一出家门久了，忘了怎麽回家，或是什麽时候该回家。」

    「嗯……那可是真伤脑筋。像我们有很多方式回去，但都是我们自己族人才知道的。」露西侧着头，语气中多了一丝自豪。

    「但我觉得布鲁诺会是个例外喔。」露西抬起头，嘴角扬着微笑。

    「怎麽说？」

    「你很聪明呀，若你知道你老了记不住，你一定会提前想办法留下线索，让自己找得到路回家的，」

    「如果，你真的迷路了，那──我也会找到你的。」

    闻言，布鲁诺轻轻牵起露西的左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就算迷了路，我也会记得你的味道，」

    「像海cHa0轻拂鼻尖──带点咸味，我会寻着这个味道在海岸边等你出现。」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宁静而亲密。

    忽然，一道粗哑声音突兀地从角落传来，割裂了这片静谧。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们啊。」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个红sE毛帽的大块头在山径入口，嘴角扯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穿着牛仔背心与短K，手中玩着匕首，目光从布鲁诺扫向露西。

    「大哥，这笔帐总算能算清了吧？」另一名瘦高的蓝发男子悄然b近，他穿着灰蓝sE长袖贴着乾瘦的手臂和卡奇sE的短K，他眼中没有波动，只有对目标的JiNg准计算，像刀尖上的冷光。

    「呵呵，你不会忘了我脸上的这一拳吧？」最後一个矮胖男子满脸油光，一头披散的黑发微Sh贴在肩上，x口浓密的毛发随着他的喘气起伏。他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玻璃管，指着自己右眼上方的黑圈，语气里是玩味也是威胁。

    「又是你们。」布鲁诺神情骤冷，身T本能地将露西护在身後，声音低沉如压抑的雷鸣。

    「哈哈哈！就是我们！还有啊——你们刚刚的对话，真是令人感动。」毛帽男T1aN了T1aN刀刃，眼神闪过病态的兴奋。「人鱼嘛……听说很值钱。」

    他话未说完，突然朝布鲁诺猛冲，匕首如蛇般挥来。布鲁诺闪身反击，一脚将对方手中武器踢飞大喊。

    「露西，快跑！」

    他们才刚转身，却立刻被两名同夥从两侧包抄。布鲁诺被SiSi制住，而露西则被红帽男粗暴地扯开到一旁。

    「布鲁诺！」

    「你们这些混蛋！放开她！」布鲁诺拼命挣扎，吼声中夹杂着痛与愤怒。

    「哈哈哈哈哈！说的我们好像是坏人？」红毛帽块头仰天长笑，接着三个人一齐咧嘴道。

    「对呀，我们就是混蛋啊！」

    露西拚命挣扎，指甲划破对方的手臂却无济於事，红帽男猛地一巴掌甩过来，她的头侧倒，一GU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扩散。

    「喝啊啊啊啊！」这一瞬，布鲁诺像被点燃的火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束缚朝红帽男扑去。

    「吼个P！」红毛帽块头不以为然，一脚踢开布鲁诺。

    布鲁诺立刻扶地而起抱住红毛帽块头的双脚，令他不得不为了站稳脚步松开抓住露西的手。

    布鲁诺再度爬起来，SiSi抱住红帽男的腿大吼。

    「露西，快跑！」

    露西看到布鲁诺的泪水，也第一次看见他眼中的绝望。

    她迈出一步，却又转头。

    「可是……」露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身形高瘦的小混混，猛然往布鲁诺的後脑勺敲下去，他像布偶般弯下腰，接踵而来的是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还有羞辱的嘲弄。

    「哈啊！哈哈！那麽弱还想当英雄！」

    「哈！呀哈哈哈！」笑声畸形。

    「不要！住手！拜托！」露西嘶喊，声音沙哑。

    「人鱼长得挺漂亮的，布鲁诺还真有办法啊？哈哈哈。」

    红毛帽块头用手掐住露西的下巴粗鲁的强吻，没多久却立刻cH0U身，并m0着被露西咬破出血的嘴唇，露出诡异的笑容。

    「够辣的好，好辣！我喜欢！我喜欢啊！」红帽男哈哈大笑，一手掐住露西下巴，强吻而下。她立刻反咬他的唇，换来对方兴奋狂笑。

    「真辣啊──我喜欢这种！」

    说罢，他粗暴撕开她的上衣，雪白肌肤暴露在寒风与羞辱之中。

    露西尖叫：「不要──！」

    「你们别得寸进尺了！」布鲁诺怒吼。

    忽地，露西双腿泛起蓝光，幻化为鱼身，药效到期，她摔倒在地，鳞片划过石面，发出摩擦声。

    她拖着沉重的鱼尾向布鲁诺方向爬行，眼泪混着血滴落石缝。

    「呜，不要再打他了，求求你们……」

    这声音如同碎瓷破裂，却无法撼动任何一人。

    红帽男不耐烦地举脚，狠狠踩住她伸出的手。

    「该动手了。」红帽块头冷道。

    就对方的立场来看，他们也已经对布鲁诺还有自己报仇了，究竟还有什麽事情现在才要动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一阵破裂、撕扯般的刺痛从身後的鱼身传到脑中，露西猛回头一探究竟。

    那个骇人的画面让她几乎要窒息，而且痛苦就像火烫般没有停止，一波接着一波。

    「住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露西撕声扯肺地尖叫。

    两人将她SiSi压制在地，露西鱼身疯狂摆动，鳞片摩擦石地的声音令人牙酸。

    红帽男蹲下，掏出鱼鳞刨刀，一刀一片地刮下晶亮鳞片，装入袋中。

    每一刀都宛如刀锋直切神经，露西尖叫、cH0U搐，地面很快沾满血渍与泪痕。

    「看来还是不要用刨刀好了......」他将刨刀丢到一旁。

    听完这话的当下，露西心里还真的稍微松了一小口气，没想到听到接下来的话，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这样会伤到麟片，价钱会不好，果然还是得用手一片片剥。」

    露西眼神空洞，无法相信这些人类竟能如此冷酷地拆解她的身T，

    还起了贩售的念头。

    「对了，老大，人鱼的血啊！」

    「老大，眼泪，还有她的眼泪！」

    「走开呀！啊住手啊啊啊！」

    「哈哈哈哈！」

    「救命！呜啊啊啊！」

    红毛帽块头跨坐在露西身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透明的长管y是要去接露西脸颊上的眼泪。

    露西再怎麽挣扎，两双纤细的双手怎麽也阻止不了眼前三个大男人。

    「哈哈哈！现在有人鱼的血，也有人鱼的眼泪了！这日子可以过的快活了！」

    红毛帽块头手里拿着四、五支透明的管子里头装着，她的眼泪、她的血，甚至连蓝sE的头发都没放过。

    瘦高的男人趁着露西已经筋疲力尽时，一把抓起她柔顺的蓝发往後扯，靠近她耳边问道。

    「人鱼花在哪里？」

    露西被这麽一往後拉扯喉咙立刻收缩，她剧烈喘息，声音卡在喉咙，拼命摇头。

    光是呼x1都觉得困难了，更别说回答这个问题了，就连想要兼顾形象都办不到，她只能任由眼泪和鼻水交杂，口水从嘴里流出，模样惨不忍睹。

    「你不知道的话，我就让你男朋友下场b你更惨。」瘦高的男人话才一说完，立刻就传来布鲁诺的凄惨的叫声。

    「呜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啊啊啊！」

    「呜呜，住，住手呜，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是人鱼花？这世界没有人鱼花啊！」

    咯啦！

    「呜哇！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布鲁诺惨叫。

    「人鱼花到底在哪！是不是在你人鱼岛上？可以解除诅咒、医治百病的那个人鱼花！」

    「我真不知道啊呜呜呜，不要在伤害他了......求求你们......」

    「不知道呜呜呜呜......」

    一阵沉默之後，红毛帽的块头从露西身上离开的同时踢了一脚後道。

    「算了，无所谓了，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人鱼呢？」矮胖的男人问。

    「先办正事吧，免得老大安耐不住了。」瘦高男拍了拍身子後，拉起瘫软在地上的布鲁诺。

    他们拖着伤痕累累的布鲁诺往石阶下走，那双手其中一只已垂挂不动。

    「不要走……布鲁诺……」

    「照顾好自己……」布鲁诺那残弱的声息在她耳中盘旋。

    露西纤细的双手，撑着身T，拖着血淋淋的鱼身，像被浪拍碎的海草，艰难地在石阶上移动。她身後留下残破的血痕与鳞片，就像失去庇护的灵魂。

    好不容易爬到了台阶梯口，却只能无力瘫倒，看着他们拖着布鲁诺走下阶梯，越走越远。

    石阶如崖，视线一寸寸模糊，她将鱼尾翻转，用头顶、双手慢慢挪动。

    她下阶梯的同时必须忍受着鱼身和r0U身和石阶摩擦的产生的痛楚，是热的，刺痛的。

    「布鲁诺……」

    露西全身上下都已经使不出力气，利用头做为支撑点，瘫软在石阶旁的木栏杆，双手沾染着自己的鲜血，随意摆放。

    她眺望着逐渐日落的夕yAn，破碎却层层相叠的云朵彷佛是夕yAn的翅膀。

    昏h的光芒渲染着蓝天，渲染着露西的沾血的蓝sE长发。

    嘴角残留的血Ye尝起来咸涩而冰冷。

    原本说好要一起看的日落，如今只有她一人静静仰望。

    夕yAn沉入地平线，天空暗淡的同时，露西如雾的睫毛也眯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