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班通知

    《衔尾蛇计画》

    倒数计时：71小时48分钟

    FAST观测基地不再是科学家的圣地，它变成了一座壁垒森严的军事要塞。一架架直升机的轰鸣声撕裂了贵州山区的宁静，迷彩sE的越野车取代了科学家们的通勤巴士。荷枪实弹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形的电磁屏蔽网笼罩了整个洼地。

    林岚被安置在控制大厅的核心区，但她不再是这里的主人。她的周围，围绕着至少二十名来自解放军战略支援部队、国家安全部和中科院的顶级专家。他们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

    她的发现，连同她的名字，已经作为最高绝密文件，摆在了世界所有主要大国领导人的办公桌上。

    倒数计时：4时21分钟

    纽约，联合国总部，安全理事会正在举行有史以来最紧张的闭门会议。俄罗斯代表坚称这是一次潜在的军事威胁，要求启动全球防御预案。美国大使则认为，任何敌对行为都可能招致毁灭X後果，主张在接触前保持最高克制。中国大使则在会议上，首次隐晦地提及了「一份结构X的、非随机的信号」，暗示这次接触可能存在G0u通的基础。

    会议室外，世界正在陷入有序的混乱。

    东京、l敦、开罗……全球所有城市的超市都出现了抢购cHa0。罐头、瓶装水、药品在几个小时内被清扫一空。各大宗教场所人满为患，无数人在祈祷、忏悔，寻求末日前的慰藉。

    与此同时，一段视频在全球网络上如病毒般传播开来。视频画面Y暗，一个戴着面具、声音经过处理的人，用一种充满激情和煽动X的语调发表演说。

    「……醒来吧！人类！那不是神，也不是友人！那是巨匠派来的执政官！它们不是来拯救，而是来验收它们的财产！我们不是它们的孩子，我们是它们的牲畜，是它们建造宇宙监狱的砖石！拒绝G0u通！拒绝服从！为了自由，战斗到底！」

    视频的结尾，是一个燃烧的、断裂的衔尾蛇图案。

    「真知社」正式向全世界宣战。

    倒数计时：23小时07分钟

    北京，西郊，某处地下深处的国家战略指挥中心。

    林岚换上了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灰sE制服。她坐在巨大的沙盘式全息投影前，对面是整个国家的最高决策层。她的导师陈正华院士坐在她身旁，作为她的科学顾问和政治缓冲。

    「林同志，」一位肩上没有将星，但气场足以镇压全场的老人开口道，「根据你的分析，对方……这个存在，它的意图是什麽？」

    林岚深x1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报告首长，从信号语言的演进来看，对方展现了极高的逻辑X和目的X。从混沌隐喻，到创世神话，再到基础物理常数，这是一个逐步建立G0u通渠道、降低理解门槛的过程。我个人判断，军事敌对的可能X……很低。」

    「那它们的目的是什麽？殖民？掠夺资源？」

    「也许……都不是。」林岚想起了白先生的话，也想起了那封邮件，「也许是一种我们完全无法想像的……模式。」

    倒数计时：00小时00分01秒

    来了。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那个代号为「访客」的不明物T，在经历了最後一次JiNg准的轨道修正後，无声地悬停在太平洋上空，海拔三万六千公里的地球同步轨道上。

    全世界的望远镜都对准了它。它没有优美的弧线，没有闪烁的灯光，没有任何符合人类审美的设计。它像是一块不规则的小行星，被y生生嫁接上了无数复杂的天线、散热板和奇异的模块。它丑陋、实用、充满了工业气息，像是一台来自星海之间的、巨大的工程机械。

    全世界，在此刻静止了。数十亿人屏住呼x1，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一秒，两秒，一分钟……

    「访客」静静地悬浮着，彷佛在端详着这颗蓝sE的星球。

    突然，指挥中心内所有的屏幕，无论大小，无论是否联网，都在同一瞬间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全世界的电视、电脑、手机、户外广告牌……所有亮着的屏幕，都被同一个画面所覆盖。

    那是一个简洁的黑sE背景，中央是一个由纯白线条构成的图案——一条正在吞食自己尾巴的蛇。

    一个声音，从所有与之相连的扬声器中响起。它不是任何一种具T的人类语言，却能让所有听到它的人，在脑海中直接理解其含义。这是一种直接的、概念层面的G0u通。声音平静、中X，不带任何感情，像是一段被完美合成的系统提示音。

    「正在建立标准信息通道……通道已建立。」

    「本探测器来自衔尾蛇计画，第34施工区协调部。」

    「开始目标文明评估……G2V-473恒星系代号：太yAn系第三行星，智慧文明人类，评估中……」

    「评估完毕。文明技术就绪水平TRL：0.7。已满足参与宇宙工程基础建设之最低要求。」「判定依据：1.核裂变与核聚变的理论与初步实践。2.人工智能理论的初步成型。3.质能转换方程的基础认知。」

    指挥中心内，Si一样的寂静。将军们、科学家们、政治家们，所有人类JiNg英，都像石化了一样，愣愣地听着这段来自星空的「评估报告」。

    然後，那段声音，以同样平静无波的语调，向全球七十亿人，发布了最终的通知：

    「人类文明，欢迎加入衔尾蛇计画。」

    「你们的工位已经准备好。」

    「该上班了。」

    这段话结束後，衔尾蛇的图标在屏幕上停留了十秒，然後消失。全世界的屏幕都恢复了正常。

    纽约时代广场，巨大的广告牌上，刚刚还在播放着神圣的衔尾蛇图标，下一秒就切换回了可口可乐的广告。彷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全球X集T幻觉。

    指挥中心内，那位威严的老人缓缓摘下眼镜，用手指按着太yAnx，茫然地看向他的同僚们，喉结艰难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战争预案、外交辞令、结盟策略……所有人类穷尽智慧准备的应对方案，在这一刻，都成了一堆废纸。

    林岚站在原地，她看着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全球各地人们那错愕、呆滞、荒唐、无法理解的表情。她突然想起白先生的话，想起「巨匠」和「监狱」。然後又想起陈老师的话，「一切以数据为准」。

    最终，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让她差点笑出声。

    原来宇宙的终极真相，不是一首诗，不是一个神谕，也不是一场战争。

    它是一份招聘合同。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