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夏日

    事情是什麽开始变得不对劲的，其实韩余繁也记不清了。

    偶尔他回家的时候会看见纪雁坐在客厅里发呆、晚餐後韩漠凡与她沉默的僵持，以及电话里传出的人声。

    但大部分时候好像又与之前没什麽不同，虽然韩漠凡升国中了，他们的放学时间差了几十分钟，也会坐在巷口的冰店等着，韩漠凡一样骑着脚踏车来接他。互动谈笑也和以往差不多，似乎没有什麽异常。

    所以就算他再疑惑，也就只能止於想想然後作罢的程度。

    一直到某一次，因为韩漠凡学校临时补课，他便自己先回家。

    韩余繁原本想先上楼洗澡，但他上了楼梯之後，很明确听到了似乎是纪雁在讲电话的声音，感觉是在书房里。

    「不行，我和他G0u通过了，他坚持拒绝……倒是也没有把话说得很绝，但他X子本来就那样，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你懂的吧？」

    这是纪雁的声音。

    韩余繁怔愣了一下，缓缓靠近书房，贴上门板。

    「不知道，他没说，不过我觉得可能只是想多陪着余繁而已，毕竟余繁还小，他们两个也b较亲……」

    大概因为预计他们这个时间还不会回来，门其实是半掩者的，纪雁也开着扩音，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也很清晰。

    那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漠凡的个X就是那样，你对他不够了解吗？余繁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原因，要是认真把话完完全全摊开来说，他肯定又会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只是为了余繁而已。

    这次韩余繁听出来了，那像是是爸爸的声音。

    纪雁的语气停顿了一下。

    「就算不跟他明讲，他也猜到了，何况这件事能瞒多久？那是他的外公外婆，而且他又不是不跟着我回娘家……」

    不用瞒着他，有什麽意义？余繁二年级，他已经知道那些事代表什麽了，更别说漠凡已经升国中，他的心智没有这麽不成熟。

    「那也不能就这样──」

    所以我说把他们带过来。韩洵又叹气，小雁，再怎麽说我也是他们的爸爸，有时间也有心力照顾他们，不好吗？

    「……好吧，之後再说吧。」纪雁的声音软了些，「能不能说服漠凡还不一定呢……」

    没关系，就这样吧，他有时候很难说服。也就是太C心家里事了，想照顾好所有人，这可是很难的。

    「嗯。」

    不然等他们放暑假。韩洵道：到时候让他们过来住一两个月，不习惯就再看看，适应的话也好办。

    再说吧。纪雁说：余繁应该已经放学了，今天漠凡补课，没办法载他回来，先挂了。

    韩余繁听到这里，赶紧撒手，悄悄溜回自己房间。

    纪雁大概是完全没发现这点动静。他把书包扔在床边地上，赶紧冲进去浴室，然後把水声开到最大，这样纪雁就会知道他在洗澡。

    他头一回庆幸家里走廊也铺地毯。

    「余繁──」

    果不其然，纪雁应该是看到他玄关的鞋子了，在他房间前敲了敲门，「在洗澡吗？」

    其实房间隔音是挺好的，平常晚上在里面大吼大叫也不会有多大动静，他把房门开了条缝才能听到纪雁的声音。

    「在洗！」他把水关弱了些。

    「听到声音了。」纪雁说：「再过一会儿哥哥就放学了，你晚餐想吃什麽？」

    他认真想了想，「面，什麽面都可以。」

    「好，今天我煮吧，就不让哥哥去买了。」

    「我洗完澡去找哥哥，不远。」怕纪雁反对，他又补了一句：「今天没有功课。」

    不过这是他多想了，纪雁当然不可能有什麽意见，只叮嘱了一句：「没问题，别又玩脏了就行。」

    她下楼後，韩余繁这才真正开始认真洗澡。

    不知道爸爸，也就是韩洵和纪雁说的那些到底是什麽意思……

    纪雁提到了外公外婆，又说到韩漠凡不同意了什麽──所以之前哥哥和她在客厅里的那些僵持不下，都是为了这件事？

    外婆身T一向不好，和他一样都有气喘，但老人家年纪大了，症状严重很多，更别提其他什麽各种杂七杂八的缠人病灶了。

    肺部和呼x1道不健康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一旦Sh气重点就容易咳，每次都咳个天昏地暗也很难停下来。那种感觉他有一次T会过，简直难受得很。

    最近外婆到医院接受全面检查，又查出了胃癌中期。

    医生说幸好检查即时，要是好好化疗控制、注意身T，不要让癌细胞扩散，要再撑个几年也不是问题。

    但唯一也最致命的难处是，就算外公再怎麽健朗，同时维持工作又照顾外婆还是不可能的。

    纪雁说服不了外公，所以韩洵才提议把两个小的送去国外，先跟他一起住，好让纪雁去照顾外婆。

    结果纪雁和韩漠凡说了这件事，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也不同意。

    ……大概就是这样吧。

    韩余繁关了花洒，走出浴室，随手拿一件简单的灰sEt恤套上。

    其实他并不在意其他人是怎麽想的，就算韩漠凡同意出国了、就算去到新环境需要很长时间适应……只要别让他们两个分开就行。

    他不想和哥哥分开，一天没见都不行。

    ……

    最後在纪雁的G0u通以及韩漠凡的坚持之下，他们只在暑假期间去义大利佛罗l斯住了一个半月。

    韩余繁不怎麽需要适应新环境，而且又有哥哥在身边，他没什麽好担忧的。

    佛罗l斯的别墅b家里略小一些，因为平常只有韩洵住，偶尔他也会回家，所以不需要太大的空间。

    他们都不会说义语，韩漠凡能用简单的英文与人G0u通，韩余繁就会躲在他旁边四处观望。

    韩洵下班回家以後就会教他们一些日常用语，加上他们自己观察的经验，几天下来，大概也能明白一些简单有用的字词。韩洵也告诉他们家附近的商店和景点，以及佛罗l斯一些简单的人文地理。

    韩洵一开始请假陪他们在附近晃了几天，不过他对韩漠凡很放心，之後给他的手机暂时换了卡，又给他们一些钱，叮嘱几项基本的事情就让他带韩余繁一起出去玩。

    他们也都只在安全的区域里乱晃，韩漠凡不过几天就对这里的路熟悉了，也没离家距离太远。

    「哥哥，这是什麽？」韩余繁站在一栋很大的建筑物前面，指着它问：「好大一间！」

    「是学校，佛罗l斯大学。」韩漠凡回答。

    韩余繁听到後笑弯了眼，「哥哥好厉害，都一看就知道了。哥哥看得懂上面写的字吗？」

    「……」

    不知为何，韩漠凡却沉默了一阵。

    「怎麽了，哥哥？」

    「没什麽，我看不懂上面的字。」韩漠凡绷紧的肩颈放松了一些，重新露出一抹微笑，「只是因为我看过很多次这间学校的样子。」

    「哦。」他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回去要看电影吗？」韩漠凡低头问他，「这里也有电影可以看。」

    「好！」

    他们在外面吃完了晚餐才回去，韩洵也下班了，正在家里等他们。一看到韩漠凡，他就招了招手，「余繁先去洗澡换衣服吧，把自己身上弄乾净点。漠凡过来下，爸爸有事要跟你说。」

    「去吧。」韩漠凡r0u了r0u他的头。

    这里的格局很普通，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躲楼梯偷看，又者韩洵X格很和善，韩漠凡的个X十之就来源於他，韩余繁也不觉得他会说什麽太奇怪的事。

    但之前那通电话又一直梗在心底。

    韩洵想说服韩漠凡在佛罗l斯住下，他会答应吗？

    韩余繁难得有点慌，他匆匆忙忙洗完澡，连拖鞋都没踩就跑出来，蹑手蹑脚扒在栏杆上往下看。

    「佛罗l斯挺不错的吧。」韩洵的声音很温和，一点也不咄咄b人，「为什麽之前一直不愿意来呢？怕习惯不了吗？」

    「时差只有六小时，习惯得很快，环境也没什麽好挑剔的。」韩漠凡垂眸道。

    「那是……」

    「爸，你知道我原本想读法律系，我考虑过以後留学，在这里读大学。」

    韩漠凡说。

    「但是你觉得余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