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在忙碌的上课和排练中渡过。

    沈朔对於话剧本身其实没太大的兴趣，所以，他把所有空暇时间都拿来观察林予安。

    出乎他的意料，林予安十分踊跃地参与准备行程中。

    每次沈朔看见他，都在不同的地方，可能在交谈，或是拿着笔记本纪录，或只是凝望着陷入沉思。尽管挂名的是其他人，但众人似乎也早已把林予安当成实质的总召。

    而且，沈朔也不知为何，总是在排练途中，和林予安对到眼——就像现在一样。

    双颊一热，他连忙慌张地撇过头去。

    「喂！沈朔！认真一点啊！你好歹也是我们班的男主角欸。」导演直接毫不留情地，拿卷起的剧本往他脑袋砸下去。

    「噢！」沈朔摀着脑袋，可怜兮兮地埋怨着。「导演，你怎麽可以差别待遇啊！」

    「我哪有，是予安早就过了这段，我才让他去帮忙啊，不然道具组都要疯了。」

    「谁叫你跟nV主的内容一直NG！每次！不是念错台词就是开始放空！」

    「......我很抱歉......」

    但是，最终到了这节课的结尾，他还是没有办法成功地走完这段情节。导演的表情非常难看，但也只能叹了口气，说先暂时跳过这段。

    ——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林予安马上来找沈朔。

    「还顺利吗？」

    沈朔回林予安一个苦苦的笑容。「完、全、不、行！我真的是疯狂NG欸！」

    「是nV主角被杀Si的那段吗？」

    「你怎麽知道？」

    「佩玢......导演，叫我帮忙注意一下演员，视情况协助他们。」林予安说着，微微红了脸。

    「......」沈朔闻言，原先兴奋的情绪瞬间跌回现实，只能闷闷地「喔」了一声。

    「那，除了这段之外——」

    林予安还没说完，就被沈朔气馁的声音打断了。「林予安，我可以跟你换角sE吗？」

    「咦？」

    沈朔连忙解释道。「我觉得我没有办法胜任男主角这个角sE，当初会选我只是因为中间有一段武打戏，而我学过一点点罢了，但我真的演不出来啊！」

    「......」林予安沉Y了半晌，谨慎而缓慢地回应道。「我没有办法跟你确定是否可行，但我会去协调看看的。」

    那副表情感觉就不可能成功，沈朔在心里暗自想着，叹了口气，转换成诙谐的语气说道。

    「那，毕竟男主角b较辛苦，要其他人陪他回去，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

    「可以吧？」沈朔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林予安闷着头背上书包。「走吧。」

    ——

    但是，沈朔排练的状况并没有如同他人预期的那样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沈朔想，自己真的是个很难Ga0的P孩啊。

    这个期间，林予安好几次或正面或隐晦地询问过他，要不要改掉情节或是换成其他人演这一段，但他反而叛逆地越发坚持，但自己究竟在固执地坚持着什麽，为什麽坚持，他其实也不知道。

    只是，那些话，那些关切的眼神......实在是太吵了。

    「你还好吧？」

    「哦，没事。」沈朔粗喘着气，用掌心抹去额头的冷汗，虚弱一笑。「我们继续吧！」

    ——

    「哐当」一声，沈朔手中的笔落下。

    他看到染血的画布，上头画着的是晕倒的nV主角，面sE苍白到发紫，眉头紧蹙，x口的鲜血正渗透衣服汨汨涌出。

    不，那不是画布，那具仍散发着余温的躯T，其实是倒在他的怀中。

    「不，不要......这是什麽......」沈朔畏惧地向後退，嘴里胡乱地喃喃自语着。

    耳边都是尖锐的轮胎磨擦声，似乎还有淅沥的雨声，像是在雨中凄厉嘶吼的亡灵，拿着刀，一道一道地割在他的耳膜上。

    沈朔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着什麽，只是感到自己的视线越发模糊不清，呼x1也越发急促，x口闷得想要炸掉了。

    突然，他感到後脚踝被某个东西绊到了。

    沈朔惊惶地回头，发现哥哥也倒在地上。

    「哥，你怎麽会在这里？我......」

    在沈朔错乱之际，他手中的画笔也一瞬间扭曲成了染血的刀刃。

    鲜血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沿着刀锋滑落，一滴，两滴，滴落在地，绽放作一朵朵YAn丽的血红花朵。

    他再望向身後，却什麽都消失殆尽了。

    突然，一声惊慌的叫声把沈朔拉回了现实。

    沈朔猛一抬眼，是林予安心急如焚的脸庞，但是糊的。

    沈朔这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狼狈蹲坐在地，自己的双眼已经盈满了泪水。

    近在咫尺的距离，下班的车辆从他眼前呼啸而过，隐约中还有刺耳的喇叭声和暗暗的骂声。

    「抱歉。」

    「没事，你没事就好。」林予安边说着，边朝沈朔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坐到一旁的树荫下，嗓音似乎更软更柔和些。

    沈朔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又再排练时失控了，但所幸没有人发现，林予安似乎就以「身T不适」的理由，把排练提前解散，他们也回家了。

    看着林予安，沈朔突然觉得心头痒痒的。

    「你还好吗？」

    「......我想要画画。」沈朔故意装出有些闷闷不乐的声音，没有放开林予安的手。

    林予安似乎略略一惊，但是没有说什麽，只是僵y地点了点头，表情一闪而过的惆怅悲伤。

    於是，两人沉默地牵着手，各自在自己的笔记型电脑里振笔疾书着。

    现在已经接近六月，蝉声是一串串的，宛若摇铃一般的筛落下来，一窝蜂浇淋在两人低垂的脑袋上。

    夏天仍是个太臃肿的季节了，那些聒噪的蝉声、心搏、指尖的Sh热，吐出的气息......究竟该如何安放，似乎是个无解的谜。

    沈朔歇下手中的动作，偷偷睨着林予安，这才发现他也再看着自己，连忙慌张地闪躲视线。

    「沈朔。」他听到林予安仍是平静的嗓音，转头望见他指着中央尚未填上的圆圈。「这是在画什麽？」

    「......你要猜猜吗？」沈朔饶有兴味地挑起眉。

    「不要。」

    「喂！」

    「他看起来，有点难过。」林予安说着，眼睛却是直gg地盯着沈朔，恍若要望进他的灵魂最深处那般。「我想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麽，眼里的世界又是什麽样子的。」

    一时之间，沈朔不知道林予安所说的「他」究竟是画中的人物，还是自己。

    「我想，他大概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吧？」

    「是想起了什麽呢？」

    「想起了......」沈朔说着，嘴角不禁微微g起。「自己有多麽喜欢某个人。」

    「......」

    另一端的林予安没有开口，沉默了许久後，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为什麽？」

    「嗯？」

    「我说，为什麽。」林予安的语气不知为何透出了一丝紊乱和愤怒。「他知道自己为什麽喜欢那个人吗？明明他对那个人的真面目一无所知，我不懂，这样又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为什麽觉得，他会没有好处呢？」

    「那个人只是在利用他。」林予安越说越气急败坏。「他只是想要透过你的眼睛，得到实验结果罢了，那些承诺、那些约定，其实都是他自私的产物罢了。」

    沉默了半晌後，沈朔开口道。「欸，今天可以去我家吗？」

    「你要做什麽？」

    「呃，也不是，你就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其实，沈朔是趁机把林予安和他的幻象画了下来，他其实根本也不需要用这种yu盖弥彰又多此一举的行为，但是——

    沈朔想起前几天，他在台下休息时，与台上的林予安，眼神交会的刹那。

    「我想让你看见我眼中的你，和由你眼中反S出的我自己。」

    ——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流逝了。

    沈朔画得入神，却没有发现凑近的林予安。「你在画什麽？」

    「呜哇啊啊！」沈朔吓了一跳，连忙把画藏起来，两个人瞬间靠得很近。

    外头的雨仍在窸窣着，晕染成一片毛毛躁躁的氛围。沈朔连忙结结巴巴的开口。

    「这麽说起来，实验现在有什麽发现吗？」

    林予安稍微交代了一下现状，然後提到似乎在肢T接触时幻象会较容易出现。

    「那，你要不要实验看看？」沈朔嘻嘻笑着，眼里流转着狡黠的光芒。「如果更亲密的肢T接触的话......」

    「......」林予安扔过来一个完全不能信任他的鄙夷眼神。「你只是自己想要吧？」

    「对啊，你不是自己也说了吗？你觉得是在利用我，那为什麽我就不能利用你呢？」

    「我没......」林予安正想要反驳，但似乎也找不到一个适当的理由，表情很明显陷入了利弊得失的纠结中。

    沈朔别扭地噙着僵y的笑容，紧张兮兮地看着受五味杂陈地嘀咕着，心脏激烈跳动到像是随时会撞破x腔。

    最後，似乎对实验结果的慾望仍是占了上风，林予安瘪着脸，面对沈朔的脸说道。

    「那，那就......试试吧？」

    「啊，喔......」沈朔自己也没有预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怎麽了？来啊。」

    什麽「来啊」，林予安这个白痴！沈朔在心底烦躁地暗暗骂道。

    「那，那——」沈朔颤抖地伸出手，捧住林予安的脸颊，感觉自己的每个动作都像要碎掉一般脆弱。「我开始了喔。」

    冰冷的指尖在触碰到林予安的肌肤时，他几不可闻地瑟缩了一下，旋即轻声应道。

    「......嗯。」

    拘谨地，羞涩而笨拙地，像是微风拂过叶片，转瞬即逝的一个吻。

    结果，正当沈朔一旁气喘吁吁地平复鼓噪的心跳时，林予安直接伸手揽过他的头，强y地吻了下去——

    「唔嗯！」

    沈朔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向後，但旋即瞥见林予安挑起的眼睛，是这样的剔透见底，他顿时理解了，那汪清潭中，没有多余的情感。

    两人僵持着，只是维持着嘴唇贴嘴唇的动作，但是那些暧昧Sh热的气息，还是缱绻地缠绕上每一寸肌肤，一点一滴地啃蚀掉理智。

    沈朔望向林予安，才发现，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是涨地通红，狼狈慌乱如自己那般。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很吵。

    这个刹那的世界，真的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