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诚实，那该有多好

    段考过後，沈朔和林予安相约在游乐园前，但是，事情却没有沈朔想像的那麽顺利。

    情侣约会时，游乐园通常都是首选，非常适合让两人的感情升温。

    应该是怎麽样都不会出纰漏的最佳安全牌才是啊！

    沈朔原本已经妄想了很多情节，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去成游乐园。

    全部都是因为林予安这个不懂情趣的家伙！

    竟然说什麽，门票的优惠期限已经过了，然後也很浪费时间，打Si都不肯进去！Ga0什麽啊！

    「是你自己之前鬼鬼祟祟的，什麽都不愿意说的。」林予安从沈朔身边幽幽地探出头来。「而且，我也说过，我对游乐园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兴趣了。」

    「......」

    「欸沈朔你看，附近刚好有一个小市集欸。」林予安指着Google地图上的某个景点，有些急促地说着。

    「只是......」沈朔还想要挣扎，就被林予安连珠Pa0似的解释淹没了。

    「这样也刚好，反正你不是总召吗？看看别人怎麽布置一个摊位，也是好事吧？」

    「......」沈朔感觉自己快要眼神Si了，但是心底也有些疑惑——林予安的语气中，有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和某种不知名的慌张。

    「我不要去游乐园，绝对。」

    「......」不，林予安只是个不会读空气的大木头，C。

    迫於无奈，沈朔只能黑着脸答应了，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後做计划时，一定要先考虑好突发状况！

    幸好沈朔自认为自己是个不放弃的男人，马上重整旗鼓，尝试着用约会模式对待林予安。

    但是，不论他做了什麽，说了什麽，林予安却感觉有些心不在焉的，跟之前的相处大相迳庭。

    难道是他其实很讨厌跟自己出来吗？还是做错了什麽惹他生气了？

    沈朔顿时有些慌了，但是林予安走得特别快，他也只能闷着头跟上去。

    就在这段沉寂的混乱中，他们已经一路从下午逛到晚上了。

    不知不觉，两人脚步落进一间公园似的场所，搭建起了小小的舞台，四周树梢都摆放满了五彩缤纷的装饰灯。

    沈朔看了看地图，告诉林予安：「听说这里有时候会举办类似音乐会的活动。」

    突然，一位nV歌手悠悠走上了台。

    我多想说再见啊，捧起雪花，把Ai与恨留下

    想说再见啊，是再见啊，把你和我留下

    谁都想一辈子，浪漫无瑕、雪月与风花

    去思念一个他，却再也无法完全停下

    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厮磨着，沈朔享受地沉浸於音乐之中，却发现林予安的眼角闪过一丝泪光。

    「林予安？」他连忙轻轻问道。

    林予安只是撇过脸去，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下，语气仍然平静。「没事，沙子进眼睛了。」

    「欸你——」

    沈朔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予安抢了过去。「这样，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蛤~再等等啦，听说等一下还有——」

    沈朔还想再扯些有的没的，来拖延时间，但林予安已经快步往回走去，把沈朔丢在身後，只是举起手机晃了晃。

    「刚刚，其他组的人，已经打电话来......」

    「好，好啦！我知道了啦！」沈朔无可奈何地嚷着，急忙跟上林予安的脚步。

    ——

    一路Si寂，山间的路灯算是昏暗，唯一清晰的只有他们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刺耳的车声，和一路蔓延的纺织娘，唧唧地嘶鸣着，像是b沈朔自己还要紧张。

    而林予安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地走着。

    沈朔意识到气氛似乎不对，连忙问道。「今天，玩的还开心吗？」

    林予安像是突然惊醒似地，顿了好一阵子，才讷讷地回应。

    「......其实，我也不知道。」

    「嗯？什麽意思？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林予安停下脚步，望向沈朔说道。「就是感觉，挺陌生的。」

    沈朔听到这话，有些愣住了，林予安连忙焦急地解释道。「不是说你的不好，这是我自己——」

    「那可能就是实验失败了，必须要再重新调整假设和方法......」沈朔说得一本正经，朝林予安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你是这样告诉我的，没错吧？」

    「.......」

    「欸你还好吧，是不是又太热了？」

    林予安没有回应沈朔，只是丢下一句「我去一下厕所」，就仓皇失措地逃离了现场。

    「啊！怎麽办啦！！」沈朔看着林予安消失的背影，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我一定是惹他生气了啦啊啊！」

    ——

    林予安在洗手台前，看着自己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他知道是自己Ga0砸了这一天，明明可以看得出，沈朔是多麽期待的，但是......

    一整天当中，脑袋的回忆挥之不去——

    那天，国三的林予安刚从校外教学回来，正想要分享在游乐园发生的趣事，缺发现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雾气氤氲半掩住阿嬷和阿姨们的面庞，仍是香味四溢，却少了嘻笑嘈杂的交谈，只有碗筷冰冷的撞击。

    突然，大阿姨开口了：「那个，小安啊，有件事情，还是得告诉你......」

    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只有电蚊灯发出带焦味的啪滋声。

    目光刹那间，全投注在那个人的身上。

    他困惑地抬起头来，手里还拿着个斜挂着头的虾，然後开口：「怎麽了吗？」

    「没事啦哈哈！」

    「不用再剥虾了啦小安，赶快来吃饭！」

    气氛一下yu盖弥彰似的又活络起来了。

    但是，他望向小阿姨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即使他们什麽也没说，却也什麽都说了。

    ——

    怎麽办，他有点想吐。

    林予安有些跌跌撞撞的跑进厕所里，蹲在马桶前乾呕，却也什麽都吐不出来。

    好陌生的感受，某些陌生的画面，和那些熟悉的回忆一起如同潺潺溪水般，在今天的过程中，不断涌入他的脑中。

    很可怕，也很痛，但他却始终无法挪开视线。

    林予安知道，那是沈朔眼里的那个，奇幻瑰丽的世界。

    你是这样告诉我的吧？当沈朔看着林予安的那瞬间，时间恍若静止凝固，只有他们四目交接，心跳在耳边回荡。

    那时，林予安想起了曾经的某个画面——

    那个时候，他们在做科展，经过了一番折腾，终於弄出了个新的实验装置，当时大家都兴奋地都凑过去，观察电流放电的瞬间。

    而他隔着那根玻璃管，凝视着那个小小的电极，却突然与对方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电流刚好通了窜过去。

    那个画面他记了很久，因为他还记得那刹那，让人起J皮疙瘩的瑰丽。

    而这放在沈朔上，这是个多麽令人毛骨悚然的b喻。因为林予安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电得焦黑。

    林予安挣扎地站起身来，靠在厕间的门上，一边喘着气，一边胡乱地喃喃自语着。

    「个案林予安，一名典型的共感人，从小就很容易察觉到他人的情绪和感受，也因为这件事情被排挤，觉得他很恶心很变态......吁......所以，他开始大量的使用理X化和潜抑等心理防卫机制，也对陌生的情感容易感到不安与恐惧......呼......在这种情形，他其实很难分辨沈朔对自己的情感，这能像这样......在这里碎碎念，来否定这种压力......呼......」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林予安就缩在厕所里，一直不敢出去，只能发了一则讯息，叫沈朔先自行回去。

    沈朔很快就回应了。

    「嗯，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沈朔的回答就像是他给人的印象一样，乾净温暖，像是春日早晨吹来一阵乾爽的微风。

    林予安不禁微微g起一抹笑容，好像，呼x1轻松了一些。

    ——

    於是，林予安又再等了一会儿後，才畏缩着走出厕所。

    他低着头，急急忙忙地想要赶快回去躲起来，却不小心撞到某个人。

    「那个，真的很不好意思——唔嗯？」林予安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面包。

    他惊恐地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的人，正是一脸揶揄地嘻嘻笑着的沈朔。

    「哈罗，好久不见。」

    「......」林予安闷着脸，乖乖先把嘴里的食物嚼完後，才开口问道。「你怎麽还没回去？」

    「哪有啊？我就是要回去前，突然肚子饿了，去买个面包，然後就经过这里，哎呀，怎麽就这麽刚好遇见你了呢。」沈朔有些心虚地闪避他的眼神，只是一直打哈哈。

    「......」林予安一语不发，只是绷着脸又再接过沈朔递过来的一块面包。

    「走吧，该回去了。」

    ——

    就在这个时刻，灯光突然熄灭，黑暗像是翻倒泼洒出来的墨水，瞬间染满了整个空间，四周也引起了一阵譁然。

    沈朔皱着眉啧了一声。「这是Ga0什麽啊，跳电喔。」

    「看起来应该是。」

    「你等一下，我看有没——」

    沈朔急忙地在包包里m0索着，想要找到手机照光，就在这时，林予安突然开口说道。

    「至今为止，感觉跟人打交道挺麻烦的。」

    「......嗯？」沈朔手边的动作一滞，而林予安的声音还是继续传来。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隐没在窸窣人声中，沈朔就听不清了。

    「你刚刚，说了什麽？」沈朔屏住呼x1，战战兢兢地问着。

    「呃，那个......我......」

    鬼使神差地，沈朔牵上林予安的手。

    「你，你不喜欢，就放开我。」沈朔结巴地说着。

    「......」

    林予安没有回应。

    四周的空气像被cH0U乾了，任何声音都无法藉由介质传递，但两人的话语、心跳、喘息却又无b清晰，沈朔可以意识到，自己似乎很紧张焦灼。

    而那个不知为何放他鸽子的林予安，似乎，也是如此。

    「你，你在害怕吗？」林予安的声音传来。「手，抖得很厉害。」

    「你就不能暂时安静一下吗？」沈朔叹了口气，却发现林予安的手没有放开，反而有些颤抖地握得更密实了。

    不知道为什麽，林予安突然不想要放开。

    於是，沈朔吞了口水，替林予安低沉地说出来了。「就一下......还行吧......」

    「......」另一端仍是沉默，只是滚烫的指尖，热切激动地倾诉了一切。

    啊啊，真的是有够白痴的，好想接吻怎麽办。沈朔不禁颤抖着x1了一口气。

    想靠得更近一点，想触m0他的一切，然後——

    如果能够真正诚实地开口说出，那句酝酿已久的「喜欢你」，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