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本

    林予安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整理到一个段落的纪录本，心满意足地吁了一口气。

    在这两个月中，沈朔和他基本上就是每天一起上放学，也常常去对方的家里，基本上都在读书，然後有一搭没一搭的乱聊。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再多问关於彼此过去的事情。

    沈朔虽然常常似有若无地在撩他，但是除了实验之外，基本上不会触碰自己。

    林予安也藉此机会，见到了沈朔的家人。

    是两个男X，一个温文儒雅，一个淡定冷静，据说是他们原先是初恋，因为时代背景而分开，但在沈朔的亲生父母离婚後，重新相遇、相Ai，目前住在一起。

    我们赶快走了，不要在这里看他们放闪。沈朔推着他的背往房间走去，边厌恶地啧了一声。

    林予安乖乖地跟着没有反抗，但心底其实有些惋惜，因为，他试图去搜索这间房子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关於沈朔的哥哥的线索——

    就像是，被人刻意蛮横地，抹除所有存在的痕迹一般。

    他不敢主动询问，也只能设法从沈朔的幻象中，找出蛛丝马迹。

    ——

    关於幻象，他目前只是观察沈朔，然後详细地记录下来，发现说某些幻象，好像跟沈朔的情绪是有关连X的，颜sE、图样都是有象徵意义的。

    此外，幻象沉浸的程度也与情绪强度呈现正相关，林予安将其分为轻微、中度和重度的幻象。

    轻微的只会短暂出现在视线中，很快就消失了，而中度的则是完整、大面积的幻象，但是沈朔还能分辨得出其与现实的差别，最後是重度，视野所见之处皆是幻象，基本上就像是走进一个虚构的幻境中，无法分辨虚假与现实，也难以解除与逃脱。

    最後者明显危险的多，毕竟像是沈朔之前就好几度差点走到马路上，或是掉到水G0u、撞到电线杆。

    林予安也有跟陈颖初联络，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但似乎她对於沈朔的幻象一概不知。

    「我不知道欸，沈朔那阵子身上好像常常受伤吧，所以我才猜说，他要不去打架，要不就是被家暴了。」陈颖初看着自己的指甲，慵懒地说着。

    「但是，我认识沈朔的家人，後者的可能X太低了，所以也难怪班上会传出这样的谣言啊，那家伙又是那种Si憋着什麽都不会说的人......唉......」

    「嗯......」林予安用笔尖抵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其实，那天与陈颖初见面过後，他始终隐约地觉得，关於沈朔的过去，应该没有外表看来这麽简单。

    「不然，他的幻......他，他怎麽会看起来这麽的难过?」

    「你说什麽?」

    「啊!」林予安一惊:他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嘿~?」陈颖初先是一楞，然後揶揄坏笑的问道。「我说，你喜欢沈朔吗?」

    「欸?没，也没有。」

    「那你g嘛帮他那麽多?还想知道这麽多关於他的事情?」

    「......」

    陈颖初察觉林予安沉默了，旋即笑着跟他保证。「我跟你说啦，你就直接跟他说我喜欢你，包准他什麽话全部都吐出来!」

    「是，是吗......」

    听着林予安紧张带着踌躇的疑问，陈颖初打了个哈欠，语气也染上了浓浓的睡意。「嗯......总之先这样吧......我好累了要睡了......以後你要早一点打来......」

    然後，陈颖初挂断了电话。

    而林予安，看着空荡荡的手机介面，和一旁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脑袋有些混乱。

    喜欢吗？他不认为自己有办法承担这个词汇的重量。

    说到底，沈朔对於自己到底是个怎麽样的人?

    思忖间，阿嬷在楼下的呼喊声传来:「阿弟喔，紧来吃饭喔!」

    他连忙跑出门外，朝楼下大喊。「厚，马上下去!」

    ——

    吃，吃不太下......

    林予安捧着饭碗，看着眼前丰盛又香气四溢的饭菜，x口却始终闷闷胀胀的，像有块大石梗在x腔。

    阿嬷边吃饭，边时不时偷偷瞄向林予安，突然说道。「你不用担心啦，考差了也没关系啊，反正这间店你也可以接下来。」

    林予安有些不解，但还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你还很年轻，人生还很长啊，不会因为你走错了一点就全部都毁了——

    这不是你阿姨最常跟你说的话吗？」

    察觉林予安的身T明显僵了一下，阿嬷叹了一口气，把电视频道从新闻切到台语歌唱b赛。

    「阿嬷跟你说啦，不用想这麽多啦，过去的人齁，就让她过去就好，路还是要往前走啊，不然要怎麽赚钱?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啊。」

    「......嗯......」

    林予安低着头，有些不情愿地闷声应道。

    「阿嬷也是为了你好啦，你就不要想太多大人的事情，把书读好，然後去找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啦，不然阿嬷的早餐店，还有种田，一堆里里拉拉的，唉......太辛苦了......」

    「......」林予安没有答覆，只是默默站起身来，把桌上的碗盘拿起，往後面洗手台走去，没有理会阿嬷千篇一律的叫嚷。

    「唉呦，放着啦，阿嬷等等再用，你去读书......」

    ——

    回到房间的林予安，没有读书，只是恍神地望着窗外发呆，耳边回荡着是阿姨曾经的话语。

    对你而言，现在什麽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什麽是未来会後悔的事情，你要好好想清楚，决定了之後，那就勇敢去冲，勇敢地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这样才是个真正的大人。

    林予安一边想着，一边点开播放键，这是阿姨当时最喜欢的歌单。

    我是品嚐失败的人啊，没有成为想要的模样

    有着事与愿违的遗憾，包装无能为力的悲伤

    我是被梦吞噬的人啊，故作姿态却还是旁徨

    他那时还好奇地询问着，为什麽要听这麽悲伤的歌呢？

    哎呦，只是阿姨在装文青啦。阿姨只是漾出那熟悉的和煦微笑，摆了摆手。可能我的灵魂底sE本身就是这样的吧？大概是灰蓝sE的。

    那，我的是什麽颜sE的？

    我怎麽可能会知道？阿姨听着，笑着漾起颊边小小的梨窝。还是你哪天要去研究看看？

    哼......他有些不解地轻声咕哝着。这有什麽意义？

    嗯......我不知道欸，阿姨又不是神，没有办法给你一个标准答案。

    阿姨俏皮地笑着，r0u了r0u林予安的头发，软声说道: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没有什麽事情是绝对的，当然，你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也是如此。

    或许，我们存在於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找到某个一生所Ai，那麽，即使未来再辛苦迷茫，也有继续撑下去的勇气。

    当时，他怎麽没有再敏锐一点，怎麽没有发现阿姨是怎麽样强撑着自己随时可能绷裂的弦，把自己的生命灌注在他身上呢？

    她当时对自己说的话，其实究竟是在说给谁听呢？

    还有......

    林予安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夜空，看不见一丝微弱的星光。

    他轻声、像是怕惊扰这片静谧一般的问道。

    「阿姨，你最近还好吗?」

    「究竟，後悔了吗?」

    ——

    突然，来电的铃声响了起来。

    被吓了一跳的林予安颤抖着接起电话，发现是沈朔打来的。

    「怎麽了吗？什麽东西忘记了吗？」

    「没有啦。」沈朔的嗓音沉沉地，像是轻轻搔着耳膜。「只是突然想你了。」

    「嗯。」他一如往常，淡淡地应着。

    「看在我这次成绩的不错的份上，陪我去个地方吧。」

    「欸?」林予安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是不是被坑了，已经习惯X地脱口而出:「去哪里?」

    「秘~密~」

    他们又在随口乱聊了十几分钟，听着沈朔分享他曾经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每次都让林予安觉得既新奇又有趣。

    最後，沈朔突然说道。「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林予安突然一愣，望向窗户反S出的自己，突然发现自己脸红了。

    「......欸？」

    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林予安突然在想，如果自己可以用幻象，重新建构出沈朔的哥哥的模样，让他再跟哥哥好好说点话，那该有多好......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林予安呢喃着，望向书柜里摆放的书籍，几个关键词跳进视线中:人际关系、依恋、Ai情和X......

    「在你的眼里，究竟注视着什麽呢？是否只要一直望着你，我也能看见你眼里那斑斓璀璨的世界？」

    「感觉可以研究一下......」

    林予安边咕哝着，边翻开了新的一笔记页，在上头写下标题——

    试证，Ai情存在。

    ——

    根据沈朔後来的补充，当下没多久，他就收到了陈颖初的讯息:「好好感谢我啊!」

    「啥?」

    然後隔天，林予安就跟沈朔告白了。

    「我喜欢你。」

    「谁会相信啊!」沈朔又惊又怒地吼着。

    超随便的告白!就只是走到他的座位旁，然後讲话，剩下的什麽都没有!

    「不然我要怎麽做你会相信?」

    「马的，你先跟我去完游乐园再说!」

    「游乐园?」

    「......」挖咧，沈朔一不小心，自己暴雷景点了。

    当然，这场闹剧没过多久，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