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心乱

    永远到底有多远?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宜芍十六岁时便已明白。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永远记得,她听见母亲要将她许给薛泠时,她愤恨难耐,想去理论,却得到的那个巴掌。

    她说,薛泠是她母族的侄子,知根知柢,他身世可怜,宜家将他捞出来,多年养育之恩,留在身边,他才不会有贰心,不敢背叛。

    话说的好听,彷佛天底下每一个替nV儿担心的慈母,可宜芍不会上当,她心里嘲笑,面上也毫不掩饰,讽刺道:「你不过就是怕我抢了她的姻缘,又何必说的如此好听?」

    夫人面sE难看,一拍桌子,气道:「大胆!你怎麽敢这麽说话?」

    「我?我为什麽不敢?」对b夫人的愤怒,宜芍显然平静多了,「别妄想摆脱我,把我丢出去。我不会嫁给薛泠……那个低贱的私生子。」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尖锐地笑了起来,直直盯着母亲因为疲惫而布满红sE血丝的眼睛,「而且,我现在有了一种更有趣的想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希望破灭,所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怎麽样?」

    「……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宜芍转了转眼珠子,轻笑了起来,「把应该属於我的抢过来,不喜欢的就丢掉,扔的远远的,最好Si在外头,一辈子也不再见--」

    「就像你对我做过的一样。」

    夫人脸sE乍白,拍案的手一软,像是想起了什麽,说不出话来,x口不住起伏。

    她身子不好,被宜芍一气,自然气得不轻,候在外头的姑姑很快进来,替她端水拍背,不住安抚,而宜芍只是冷冷看着,冷眼旁观。

    彷佛置身事外,她只是个局外人。

    外面下起了雨。

    细细密密的水滴打在窗框上,发出柔软的敲击声。

    宜城多雨,这样细细的雨丝旁人看起来是情趣,对於宜芍来说却是嘲讽,将断不断,透着怜悯的嘲讽。

    像极了那时候的自己--

    「真要这麽做?」时虞舟坐在对面,拿着手里的一叠文书,迟疑地问向宜芍。

    盖了官印的文书,一旦送了出去,那便是等同於城主之令,将整个城主府牵连进去。

    时虞舟不在乎城主府如何,可宜芍如今还是众人眼中的“宜荷郡主”,他不能冒险。

    可相较之下,宜芍却显得淡定,她边端详着案上瓶里的花枝,漫不经心道:「当然,我不是早说好了吗?将文书送去给你爹,表示城主府愿意提供协助,开挖矿坑需要人手,有我们帮忙,行事也方便许多;届时,鱼帮水水帮鱼,我们分到了钱,你也能在太傅面前站稳脚跟,不是挺好?」

    「没有朝廷同意,私采官金矿,那可是重罪。」时虞舟皱了皱眉,到底理智尚存,「你偷了城主官印,到时候东窗事发,你为郡主也脱不了身。」

    宜城郊外有个官金矿,原本由朝廷和地方一同开采,可几年前有人举报矿坑开挖将有损山脉,朝廷便下了令,封锁矿场;只是没想到,时太傅将心思动到了宜城,在山下建了砂石场掩人耳目,实际私挖矿场,藉由走私贸易,以养私兵。

    为免朝廷起疑,惹来麻烦,时太傅曾私下派员寻过城主,言语之间便是想藉由合作分润来掩盖罪行,要求城主保持沉默。

    可私挖官矿,蓄养私兵,都是重罪,时太傅近来权势日盛,利yu薰心,显然已有谋反之心,城主自不愿与他同流合W;但太傅已经来向他通过言语,他也不敢反抗,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默许太傅在城外的作为。

    这麽些年,倒也互不g涉,两相安好。

    可宜芍自然不甘心,她看不得父亲懦弱,就是要彻底搅乱平衡,撕破一切,让他们自相残杀,再坐壁上观,好坐收渔利。

    她在桌上的花枝里挑挑拣拣,最终择了一枝玫瑰,cHa进了瓶子里。

    「那又如何?」她挑了挑眉,「宜芍郡主早就Si了。就算被朝廷发现,要问罪的也是宜荷郡主,到时候钱已经到手,秋後算帐也来不及了。」

    时虞舟心有顾忌,没有回应,难得用沉默来表示反对。

    养的小狗不听话了,宜芍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晦暗。

    她偏了偏头,g起一抹妩媚的笑意,甜腻g人,仿若诱惑,凝睇着眼前面sE不豫的时虞舟,「怎麽,害怕了?觉得我是疯子,後悔与我同谋?可是你明明也很想这麽做,在你爹面前立功,向他证明你的价值,不是吗?」

    她歪着头,像只诱人犯罪的毒蛇,吐着信子,暧昧的一寸一寸审视着少年俊俏的面容,蜜糖一样黏腻的声音将cHa0Sh的空气染上热意,时虞舟闭了闭眼,袖中的手指紧攥。

    她说的没错,他不过是父亲与青楼妓子春风一度,制造出来的错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若非母亲临终前将他托给身为城主夫人的姨母,他根本不记得在外头还有这麽一个儿子……

    就算认了祖,回到时家,父亲也厌恶他的出身,对他不甚待见,彷佛他就是个W点。

    时虞舟睁开眼睛迎上她含笑靡YAn的面容,眸sE深了深,在宜芍自信的目光下,缓缓开口:「你不是疯子,我也从未後悔。」

    宜芍一愣,目光闪烁,染上些复杂,唇边刻意的笑容淡去,让她娇YAn的神情一下子冷淡起来。

    「你在我眼里,一直是那个高贵美丽的小姐,Ai恨分明,纵然换了名姓,你还是你,从未改变。」

    他看得出来,宜芍并不如她言语所说,毫无顾忌。

    他知道,她只是因为不甘心被抛弃,不愿意背负不属於自己的罪名,这才做出了极端的选择,而自暴自弃。

    他们在黑暗里相拥,都见过彼此最真实难堪的面貌,他又怎麽会舍得她以自己X命为棋,去下这一盘生Si棋局?

    宜芍冷声道:「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

    「我有眼睛,你不是。」

    时虞舟目光清澈坚定,含着一GU不屈的执拗,两人对视一阵,半晌,随着一声脆响,花枝断折,宜芍松开手,YAn红的玫瑰便从枝头上掉落。

    红花萎靡,映着雪白肌肤,犹显靡YAn,是一种充满危险的美丽。

    她g起唇角,沾染露水和残花的手抚上他的x口,「但别人没有眼睛。」

    宜芍直直望着他,笑得笃定又恶意,「时虞舟,你的心乱了。」

    他望着她的脸,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握住贴在心口的手,轻捏了捏。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其实你不这麽做,我也会帮你。」

    他看着宜芍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拉着她的手,将人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沉声接续了语句道:「只是,要换个法子,我绝不会让你亲身涉险--」

    宜芍闻言,漆黑的目光动了动,同样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去回应他。

    两人紧紧相拥,从外头的窗纸上看过去,能依稀看出紧密相依的轮廓,宛如一对情浓的恋人。

    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宜芍目光冷静清澈,哪有半点动情的痕迹?

    相b时虞舟的全然投入,她冷静得像是旁观者,在感情里,宜芍从来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情Ai不过是利用的工具。

    所有曾以为的独一无二不过是自作多情。

    那孤注一掷、热烈滚烫的Ai意都是自我感动,在没有动心的人眼里都是笑话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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