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灿撑在桌面上,双眼紧盯萤幕,耳挂里传来纷杂的汇报声。
她边听边整理出最佳的应对方式,有序地准确传达给下属们。
「卓队,发信器信号消失了!」坐在右後方,负责监视画面的员警大喊。
「查!」她立刻下令,「马上把破坏源找出来,继续追踪讯号!监听器功能呢?」
「监听功能也断线了。」
「卓队──」一名nV员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是单纯屏蔽的问题,破坏源找到了,情况不妙,极有可能是对方发现了发信器藏的地方,所以……取出来了。」
除了卓灿以外,在场其他人的诧异和惊慌之sE皆显於脸上。藏在T内的发信器极其微小,又因为为了避免g扰身T机能,设计与其他发信器截然不同,用普通的检测器几乎不可能发现。
除非对方凭着经验,直接猜到了发信器的位置,然後一不做二不休,果断下了手。
但就算猜到位置,那东西也极难拿出来。究竟是什麽人这麽做?
「怎麽可能……」卓灿咬牙,「把最後一段播出来,我再听听。」
她单手扣住耳挂,仔细听取里面重新播放的音频。
对方很聪明,身上大概带有特殊的音频g扰器,以致於监听过程录下来的所有东西,没有一句是能够完整辨认出音sE和声纹的。
但里面不时掺杂着沙沙声,卓灿微微蹙眉。
这感觉……像是另一个人在一段距离外的说话声。
「查一查里面主要的说话声,可能解析不出声纹,但对方说话时似乎很放松,尽可能把他说话的节奏分析出来。」她随即下达指令,「另外,对方很有可能还有同夥,至少有一位是关系亲密的,小心提防。」
「是!」
「卓队,你要去哪里?」
「所有人在这里待好,至少一定要有两个人以上盯着动静,对方一定会再展开行动。」卓灿披上外套,点了点耳挂示意,「随时保持联系,我在另一头听着。」
「遵命!」
卓灿快步走出基地,从口袋里掏出遥控钥匙按下,一辆雾黑的车身随即移至她眼前。
她坐进前座,摁了自动驾驶,但双手仍然紧握方向盘,专注盯着前方的路。
二十分钟,只要二十分钟──
几乎和五年前一样的辽阔海岸线展现在眼前,卓灿下车,冲到海滩上四处张望。
没人。
她先前不由自主紧绷的肩膀终於放松,卓灿深x1一口气,才将耳挂拿开离自己一段距离,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她怎麽会傻到以为,他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但六年前那个场景、那个人和那句话,都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一面想方设法要追上那人,又一面暗自希望那人跑得快点、再快一点,远走高飞,再也别回来。
但就算希望那人别被抓到,毕竟当了十几年朋友,她也了解他绝对不会就这麽逃避,如果是他,那就绝对会再回来,坦坦荡荡和她对峙一局。
所以不论现再说什麽,都是白费力气。
他们之间唯一能有的交流,就是尽管放手追逐,用自己的手段让自己大获全胜。
「卓队,你还在吗?」耳挂那头传来声音,「对方还是没有动静。」
「继续等,但别主动释出消息。」卓灿重新将耳挂戴回耳边。
「卓队……」
「没事。」她爽朗一笑,「只要等就好了,一定会有回音的。」
……
从小时候开始,卓灿对闻漾这个邻家弟弟就很有好感,理由很简单,因为闻漾长得乾乾净净、秀气可Ai,很难让人厌恶。
就算其他人都讨厌闻漾也无所谓,她照样拉着他到处跑,认真把他当成朋友和家人。
闻漾总喊她灿哥,因为卓灿总紮着高马尾,潇洒飒爽,骨子里一身正气,又很讲义气……当然,闻漾不知道「正气」和「义气」是什麽,只觉得他家灿哥就是能配上这个称号,那他就这麽叫。
而在卓灿印象里,闻漾对Si亡的认知向来是有所偏差的。
闻漾十三岁时,她拉着他去外面玩,却不小心走到了事端常发的地带去。
於是卓灿g着闻漾的手,又把一头雾水的他拉了回来。
闻漾扬着小脸问她:「灿哥,为什麽不走了?」
卓灿说,那里危险,容易受伤。
闻漾又说,受伤的话很快就能好了,我不怕。
「不行。」卓灿严肃地说,「有些伤受了也是会Si的。」
看闻漾那真正清纯茫然的表情,她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反问对他来说的「Si亡」是怎麽样的。
「没有呼x1、没有心跳、不会说话也不会动。」闻漾一根根掰着手指讲道,「这样对吗?」
「你说的都对,但还有一个。」卓灿握住闻漾的手,不由自主放轻了语气,柔声道,「就是再也不会回来。」
闻漾似懂非懂,乖乖跟着她回去了。
几个月後,两个男同学趁着卓灿不在,开始对闻漾恶作剧,拿走他的笔记本、在桌面上肆意涂鸦,指着闻漾大喊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对闻漾来说,那是他们愚蠢至极之下才口不择言,所以不算作嘲笑,并不放在心上。
他置之不理的态度,让那两个男生彻底恼火了。
其中一个男生撕毁了他的笔记本,用力打在闻漾身上,他一时没站稳,直接摔上墙角。
明明额角还流着血,他却只望着被撕了一半的本子,脸上露出几乎难以察觉的恍然大悟。
「臭小子,你笑什麽?」带头那个男生揪起他的衣领,又摁着他往墙角狠狠砸了一下。
闻漾的笑容却更加明显,他依然没看那男生,专注地盯着笔记本道,「Si了。」
「什麽?」
闻漾没回答。
没有呼x1、没有心跳、不会说话也不能动,再加上卓灿上次说的再也不会回来。
笔记本被撕成这样,应该就回不来了吧。
所以笔记本Si了,卓灿那时候要和他讲的应该是这样,没错。
「什麽啊,原来只是一个脑袋超级呆的大笨蛋。」那男生知道他在想什麽,笑得更加畅快了,「你知道Si了到底是什麽意思吗!」
「Si了就是……」闻漾反手抓住他的肩膀,借力使力拉着他往身後撞去,「不会回来了。」
只要这两个人Si了,就永远不会再来找他麻烦了。
闻漾T1aN了T1aN唇角的血想道,原来「Si」也是一个很方便的东西。
也就他起身的功夫,那两男的像见了鬼似的,嘴里一面骂天咒地哭爹喊娘,一面吓得脚底抹油溜了。
卓灿回来时正巧看到这幅异景,刚想把闻漾拉走好好教导一番,但想到他那清奇的思路,最後什麽也没管,撑着他的肩哈哈大笑。
「你都十三岁了,我还以为……」卓灿捏着他的脸颊,笑到快说不出话了。
「灿哥居然这样笑我……」闻漾一脸委屈,「你骂我打人感觉好像还好一点。」
「那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哪里错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是他们先拿我东西。」
卓灿嗯了声,「然後呢。」
「画我的桌子。」闻漾继续掰着手指头数,「讲奇怪的话、拉我去撞墙。」
「还有吗。」
「……很烦。」闻漾放下手,两个字结论。
卓灿忍了很久才没又笑出来。
「所以你就想杀他们。」她替他讲了接下来的话,「因为他们只要Si了,就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嗯。」
「和笔记本一样?」
「嗯。」
「那如果真的有人就这样Si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卓灿问他,「你会难过吗?」
「不会。」闻漾认真想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但如果那个人是灿哥,我会考虑一下。」
卓灿这次没忍住笑。
「别考虑了。」最後她m0了m0闻漾的头,轻声笑道,「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我,你更不用难过。」
──如果我Si了,你一定要继续开开心心的活着才行。
「闻漾是好孩子。」她语里带笑感叹道。
「如果杀了人也还是吗?」闻漾被卓灿洗了很久的脑,现在终於知道杀人是违反普世价值观的事情了。
「那我相信你一定是为了某种原因才会这麽做。」卓灿爽朗一笑,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走,先去检查一下伤口,灿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闻漾额角的的伤浅,虽然那一下撞得力道不小,但好在他反应快,暗暗用手撑了一下。当时看上去流了很多血,但伤口不大,以现在的科技来看,不过一天就能痊癒了。
至於另外一位,闻漾当时没出什麽力气,角度也没讲究,自然只是受了一波惊吓。
挑事的还想继续Ga0事闹腾,还没能惹到闻漾那里,半路就杀出一个笑脸盈盈的卓灿。
卓灿手里握着证据,是他们惹事在先,要是闹大了就得以霸凌处理,而闻漾出手是正当防卫,最後倒楣的只能是他俩。
在卓灿一番威b但没有利诱之下,那两罪魁祸首被生生吓成了怂包,只能自认倒楣,再也不敢找闻漾麻烦。
由於两草包看见闻漾就躲,没敢出现在他面前,闻漾又在心里盘算一遍他们是不是真的永远不会出现了。
「灿哥你是不是说错了,他们没有回来。」闻小朋友仰着小脸道。
於是卓灿又花了四五天,才让这傻小孩Ga0清楚,那两草包没Si,活得好好的。
至於「好好的」是怎麽个好法,自由心证。
……
从那之後,卓灿手把手教着闻漾,y生生T验到了一把年轻nV子带小孩的感觉。
至於闻漾,他花了三年时间才真正T认到什麽是Si亡,还有诸如痛苦、分离等等。
别人能轻而易举明白的东西、根本不想遇到的事情,他得努力理解很多遍,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懂得。
如果可以,其实卓灿根本不想让他经历这些。
但是闻漾在成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直拉着她衣角跟随的小孩了,他终究会知道那些词汇都代表着什麽意义,或许是从自己、或从别人身上实践,避无可避。
那一天闻漾正拿着她写的字卡b划,想把所有东西都串在一起。
他排了第一次,Si亡是分离,分离带来痛苦。
他边排着边问:「灿哥,如果我没办法好好做一个人,怎麽办?」
她想,她的傻小孩儿又再胡思乱想了,挺可Ai的。
闻漾还没得到回答,又排了第二次,分离是痛苦,Si亡带来分离。
他再次打乱桌面,手上也没闲下,多拿了几张字卡和进来,又抓了一枝笔,在上头写几个字。
卓灿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唇角忍不住上扬。
她伸手r0u了闻漾的头,「你不做人也可以,那就做我朋友。」
一辈子挚友。
04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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