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山猴的试探

    林静默一战成名。

    「三义来的年轻人，凭一双神眼，点石成金！」「废木中开出千万龙胆，木材界惊现少年赌神！」

    诸如此类的传闻，如同长了翅膀，在罗东标售会结束後的短短几天内，以一种近乎病毒式传播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台湾的木材圈、古玩圈，甚至是一些附庸风雅的企业家圈子。林静默和胖子的「点石成金文创工作室」，也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业界人人好奇、充满传奇sE彩的神秘存在。

    他们用那辆全新的白sE商旅，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巨大的紫金红桧「龙胆凤尾瘤」，运回了三义。这块如同神蹟般的木头，立刻取代了水美街口那座最大的达摩雕像，成了三义镇最新的、也是最热门的「观光景点」。无数的木材商、收藏家、艺术家，甚至还有闻风而来的电视台记者，从全台各地蜂拥而至，将小小的「怀木居」，挤得水泄不通。开出的价格，更是一个b一个惊人，从八百万、一千万，一路喊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

    然而，面对这些足以让任何正常人，都立刻点头答应的巨大诱惑，林静默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拒绝了所有的报价。

    他将这块神木，安放在「怀木居」重新整修过的、最清静的後院里，用一个特制的玻璃房，将它保护起来，每日，只是静坐其旁，感受着它散发出的、那GU安宁而又磅礴的气息。

    对他而言，这块木头，早已不仅仅是财富。它，是他能力的一次完美印证，是他为「怀木居」挣来新生、为师傅挣回面子的勳章，更是一个警钟，一个「试金石」。

    胖子对他的决定，起初是极度不解的。

    「静默！我的亲兄弟！那可是几千万啊！」他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卖掉，只要把它卖掉，我们下半辈子，不，是下下下辈子，都不用愁了！我们可以去环游世界，可以去买小岛！你为什麽不卖啊？」

    「胖子，你不懂。」静默抚m0着龙胆瘤那温润如玉的表面，眼神深邃，「这块木头，现在是我们的护身符。钱，我们暂时够用了。但人心，我们还看不够。留着它，能帮我们看清楚，谁，是真心来交朋友的；谁，又是闻着血腥味来的豺狼。」

    胖子虽然还是觉得可惜，但看着静默那副笃定的样子，也只能摇身一变，从「主卖派」，变成「护宝派」。他以「怀木居首席营运官兼神木发言人」的身份，自告奋勇地，挡在了所有前来洽谈的买家面前，上演了一出出令人哭笑不得的戏码。

    第一位访客，是一位来自台中的、穿着打扮极其g练的酒店设计师。

    她姓林，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美魔nV，一头大波浪的卷发，一身剪裁合身的香奈儿套装，一开口，就是一GU浓浓的商业谈判味道。

    「林先生，许总监，」她开门见山，「我代表的是我们集团在台中七期，最新落成的六星级艺术酒店。我们不是要买断这块神木，我们是想跟你们合作开发。我们出资，将这块神木，用最先进的德国工艺，切成零点三公分的超薄木皮，用来贴满我们酒店整个挑高十二米的大厅墙面。您二位可以想像一下，千年桧木龙胆瘤主题大厅，这将会是多麽震撼的行销卖点！我们可以将二位的名字，并列为酒店的艺术顾问！」

    胖子听完，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位气质高雅的nV士，感觉她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魔鬼的语言。

    「这位……这位林小姐，」胖子的脸，都气得有些扭曲，「你是不是有点误会？这，是神木，是国宝，是艺术品！不是让你拿去贴墙壁的壁纸！你把我们的传家宝当什麽了？菜市场的猪r0U，可以让你一片一片切着卖？不行不行！这完全破坏了它的木格！我们是有格调的艺术家，不能接受这种杀J取卵的合作方式！」

    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这位将神木当壁纸的设计师，还顺便发明了一个新词：「木格」。

    第二位访客，则是一群来自台南，声势浩大的庙宇委员会委员。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老主委。他们一进门，就先对着那块紫金红桧，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少年仔，」老主委拉着静默的手，语气诚恳而又庄重，「我们是代表鹿耳门的妈祖婆，来跟你们谈的。这块神木，x1取了千年日月JiNg华，又有龙胆之形，正是雕刻我们镇殿妈祖金身的、无上法材！让它变成神像，受万民香火日夜供奉，这是何等无上的功德啊！你们如果愿意发心，将它护持给我们妈祖婆，我们庙方，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妈祖婆也一定会保佑你们，子孙代代富贵，福泽绵长！」

    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既诉诸信仰，又许以福报。

    胖子一听，立刻挡在了静默面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对着老主委们，回了个礼。

    「各位阿伯，各位委员，你们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功德，我们也想做。」他煞有其事地说，「但是呢，不瞒各位，我们前几天，刚去问过我们从小拜到大的济公师父。师父他老人家，特地降驾指示，说这块神木，跟我们兄弟俩有三世的缘分，是特地点化我们、让我们脱离苦海的，暂时还不能离开。祂还说了，让我们好好供着，祂自己会找时间，下来这块木头里住几天，顺便帮我们开个光，加持一下。所以啊，这功德，我们实在是不敢跟济公师父抢，只好先自己领了。不好意思啦，各位阿伯！」

    他y是把一尊更不按牌理出牌的「济公活佛」给搬了出来，堵得那群庙宇委员，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後只能悻悻然地离开。

    第三位访客，则是一位开着红sE法拉利跑车来的、年轻的科技新贵。

    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穿着一身cHa0牌的宽松帽T和限量版的球鞋，一开口，就是一GU中英夹杂的、让人不太舒服的傲慢。

    「Yo，Bro！」他嚼着口香糖，对着胖子和静默，打了个响指，「Illmakeitsimple.这块wood，我看上了。开个价吧。No,wait,dont.我出八百万。Cash.现在就转帐。我要把它放在我公司新竹科学园区的Lobby，旁边再放一个iPad，24小时livestream它的木纹。Cht?」

    胖子此刻，在经历了前两轮的洗礼後，早已将自己，定位成了一位有格调、有传承的「老钱」艺术家。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拿钱砸人的「新钱」暴发户。

    他先是慢条斯理地，帮对方和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才用一种温和而又坚定的语气，开口说道。

    「这位先生，首先，请称呼它为神木，或是艺术品，请不要用wood这个词，这样，显得您很……不专业。」

    然後，他放下茶杯，看着对方，露出了招牌式的、和善的笑容。

    「其次，八百万，听起来很多，但对我们这种玩艺术、讲传承的人来说，钱，真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什麽？是感觉，是缘分。坦白说，我对您，没什麽感觉。所以，不好意思，这块神木，跟您unmatch。请您leftswipe，去找下一个可以跟您匹配的目标吧。谢谢！」

    他用时下最流行的交友软T术语，优雅而又无情地，拒绝了这位科技新贵。

    果然，静默的判断是对的。这块神木，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各sE人等，光怪陆离的嘴脸。就在胖子为自己成功挡掉了三波客人，而沾沾自喜的几天後，一个真正的「豺狼」，找上了门。

    那天下午，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半旧的蓝sE小货车，停在了「怀木居」的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身材JiNg悍、眼神锐利的寸头男人。

    来人，正是山猴。

    「林老板，又见面了。」山猴的脸上，挂着一种皮笑r0U不笑的表情，眼神，却像冰冷的探测器，在静默的身上，来回扫描。

    他从货车後斗，搬下一个用厚实的黑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T。黑布揭开，里面是一块约一米长的木材。这块木头，通T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紫sE，上面的纹理，混乱不堪，像是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纠结在一起，散发着一GU淡淡的、化学的、令人不安的香气。

    「我走南闯北这麽多年，自认见过的奇木不少，但像这样古怪的料子，还是头一次见。」山猴的语气，听似请教，实则充满了试探，「想请林老板您，帮忙看看，这到底是什麽品种，值不值钱？若你们有兴趣，只要价钱合适，我也可以转让。」

    胖子和阿坤师，都被这块奇特的木头，x1引了过去。阿坤师皱着眉头，又是看，又是闻，看了半天，也摇了摇头：「老夫玩了一辈子木头，从未见过这种纹理和气味。」

    林静默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木头。他闭上眼，开启了眉心的「神木天眼」。

    在他的内视野里，这块木头的内部结构，混乱不堪，毫无章法。它的光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夹杂着灰黑sE的暗紫sE，而且光芒闪烁不定，充满了一种人工合成的、毫无生命力的「虚假感」。

    更重要的是，当他试图「读取」这块木头的记忆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一块，没有过去，没有灵魂的，Si物。

    他再将「天眼」的感知，移到山猴身上。他立刻就「看」到，这个男人T内的气血，异常旺盛，肌r0U线条，如同钢筋般结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GU浓烈的、如同野兽般的、危险的气息。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木材商人。

    这是一次，来自深渊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