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一刀天堂

    当林静默那声平静的「六十万」，如同投入热油锅里的一滴冷水，在喧嚣的会场中，瞬间炸开了锅。整个标售会现场的气氛，变得无b古怪。起初是短暂的Si寂，随即，便是如同cHa0水般涌来的、毫不掩饰的嘲笑声、窃窃私语声，以及各种或惋惜、或轻蔑的议论。

    那些聚在一起喝茶的木材贸易商，反应最为直接。其中一位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金链子的老板，直接将口中的茶水，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不行了，这谁家的少年仔，是拿着家里给的学费，跑来这里做善事吗？」他对着同伴们，大声地调侃道，「那根A047，我的人昨天就用探针cHa过了，PGU那边空到可以养J，另一头也全是裂纹，完全就是一根废料！六十万，都能买半卡车的进口松木了，他竟然拿去买一根烧火都嫌占地方的烂柴！真是盘子指冤大头！」

    而那些从各地赶来的工艺师傅们，则更多的是惋惜和教育。一位来自三义、与阿坤师有些交情的老雕刻师，对着身旁的年轻徒弟，摇头叹息：「看到了吗？这就是戒慎。玩木头，最忌讳的，就是一个贪字，和一个狂字。总以为自己眼光独到，能捡别人看不见的漏，结果，往往是跳进了最大的火坑。我们做手艺的人，心要静，眼要正，一步一脚印，切不可学这种想一步登天的浮躁样子。」

    甚至，那位嘲笑过静默他们的光头壮汉「黑狗」，还特地走到胖子身边，用一种「老子教你做人」的语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少年仔，你这个朋友，是不是第一次来啊？脑袋不太好使喔？下次别带他出来丢人现眼了。回去跟他说，想学看木头，先去我们宜兰的林场，扫三年的地再说！」

    胖子许家豪的脸sE，一阵青，一阵白，最後，涨成了猪肝sE。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对着静默挤出几个字：「林静默！你……你到底在Ga0什麽鬼？我们的钱不是钱吗？那可是能买一台二手宾士的钱啊！」

    林静默却异常平静，他只是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的目光，穿过那些嘲讽、质疑、惋惜的人群，再次，与远处的陈雨馨对视了一眼。

    在陈雨馨那双充满了震惊、怀疑与不解的复杂眼神里，他似乎，还读到了一丝隐藏在专业审视之下的、属於个人的关心。他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甚至还g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这个微笑，像一个无声的挑衅，也像一个自信的预告。闹得陈雨馨心头一跳，赶紧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头撇开，假装去和身旁的同事讨论工作。

    静默转回头，心中，前所未有的笃定。

    从宜兰海边的「黑金肖楠」，到台南老宅的「桧木员光」，这两次意外的收获，虽然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也带来了无尽的困扰。邻居们那充满困惑的眼神和旁敲侧击的询问，同行们那夹杂着嫉妒的流言蜚语和不屑，甚至，还有像陈雨馨这样，来自政府单位的探询和关注……

    他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想「蒙声发大财」，几乎是不可能的。与其这样躲躲藏藏，引来无尽的猜疑和麻烦，甚至连累师傅和胖子，不如……就在今天，就在这全台湾木材界最高级别的舞台上，用一次无可辩驳的、惊天动地的胜利，为自己「正名」！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林静默，不是靠运气，不是靠旁门左道，而是靠着真正的、无人能及的「眼光」！从今往後，他赚的每一分钱，都将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

    「按照标售会的规矩，买家可以选择现场解木。」林静默走到主办单位前，用平静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我申请，就地解木。」

    这个消息，再次引发了一阵SaO动。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花了六十万买下全场最大笑话的年轻人，到底会如何收场。於是，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围得更拢了。

    巨大的移动式切割机，被推了过来，在两名工人的C作下，发出震耳yu聋的轰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x1。锯片，从原木那看似稍微完好一些的另一端，缓缓切入。

    随着木屑飞溅，第一刀顺利完成。然而，切面露出的景象，却让嘲笑声，变得更加肆无忌惮。那里的木质，发灰、乾枯，充满了细小的裂纹，是典型的「Si木」特徵，几乎没有任何经济价值。

    胖子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我就说吧，完全是根废木！」「哈哈哈，六十万买个教训，也算值了！年轻人，就当缴学费了！」

    然而，林静默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沮丧。他走到工人身旁，递上一支烟，指着原木那漆黑一片、还有个大树洞的中段，说道：「师傅，麻烦您，从这里，再切一刀。」

    工人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第二次切割，锯片深入木材内部。这一次，传来的声音，明显不同了！不再是之前那种乾涩刺耳的摩擦声，而是变得低沉、厚实、有力，彷佛在切割一块极其坚韧、又富含油脂的巨大牛油！

    紧接着，一GUb之前仓库里任何桧木，都浓郁百倍的、带着奇特甜香与凉意的气味，猛地从切口处，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那香味，霸道而醇厚，瞬间就笼罩了整个仓库！x1入一口，便觉心脾舒畅，JiNg神为之一振！

    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置。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那一刀彻底切完，巨大的木块被吊车缓缓翻转过来，露出全新的切面时，全场，陷入了一片Si一般的寂静。

    只见那丑陋不堪的、焦黑的外皮之下，是金h中，透着高贵紫红sE泽的木心！那木心，油光四溢，光彩夺目，在灯光下，彷佛流动的蜜蜡。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木心的正中央，竟然包裹着一块巨大无b、形如卧龙、纹理如同云雾山水的——「龙胆凤尾瘤」！

    「天啊……是树心结瘤！还是满油的紫金红桧！」人群中，那位之前还在教育徒弟的、来自三义的老行家，用一种混合了震惊、狂喜与自我怀疑的、颤抖的声音，大声喊了出来，「这……这不是木头！这是国宝！是活生生的国宝啊！」

    全场，彻底譁然！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着怪物、看着神明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一脸平静的年轻人。一刀地狱，一刀天堂。这个来自三义的年轻人，用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方式，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足以载入台湾木材界史册的奇蹟！

    那些刚刚还在嘲讽的人，此刻，全都变成了「事後诸葛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根木头不对劲！」那个金链子老板，一拍大腿，满脸懊悔，「你看它那个黑皮，黑得发亮！这叫碳化结油，是木材油脂高度凝聚的表现，是极品的前兆啊！哎呀，我刚才怎麽就犹豫了呢！」

    「我早就看那个树洞不简单了！」另一个人煞有其事地分析道，「那哪是树洞？那叫龙x！是x1收天地日月JiNg华的入口！这都看不出来，还玩什麽木头！」

    震惊过後，便是疯狂！还没等静默反应过来，那群嗅觉b猎犬还灵敏的木材商人，已经如同cHa0水般，将他团团围住。

    「少年仔！林先生！我出三百万！现金！现在就点给你！这块料，卖不卖？」「三百万？你瞧不起谁呢？小兄弟，我王氏木业，出五百万！另外，我再送你一张我们公司的终身VIP卡，以後买任何木头，都打八折！」「林先生！钱不是问题！我们公司愿意跟您长期合作！我们出资，您出眼光，利润对半分！我们一起成立一个新品牌，就叫神眼！怎麽样？」

    各种充满诱惑的商业手法，层出不穷。胖子早已被这阵仗Ga0得晕头转向，只会在一旁嘿嘿傻笑。

    然而，林静默却对所有的报价，都只是平静地、礼貌地，摇了摇头。「抱歉，各位老板，这块料，我不卖。」

    他的这句话，再次让全场震惊。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这个年轻人，到底想做什麽。

    而远处的陈雨馨，则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这已经不是运气，更不是巧合。这是一种……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於「道」的能力。

    她看着那个在人群的簇拥与金钱的诱惑中，依旧保持着那份独特平静的林静默，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他不再仅仅是她的「头号嫌疑人」。他，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致命x1引力的、她渴望解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