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初窥门径

    一行人怀揣着劫後余生的复杂心情,回到了三义「怀木居」。胖子许家豪一路上嘴巴都没停过,一会儿惊叹静默命大福大,一会儿又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是如何在医院里镇定自若、指挥大局,听得开着车的阿坤师,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把他从後车厢里踹下去。

    车子刚在店门口停稳,阿坤师就立刻收起了路上的疲惫,恢复了他那一家之主的严肃面孔。他一把抢过静默下意识想帮忙卸货的工具箱,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下达了命令。

    「你!林静默!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你那间狗窝去躺着!」老师傅的声音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一个刚从医院里担惊受怕回来的五旬老人,「医生说了要静养!在你那颗还在嗡嗡叫的木头脑袋,能正常使唤你的手之前,你不准再碰任何一把雕刻刀!听见没有?」

    静默看着师傅那故作凶狠、实则充满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傅。」

    他顺从地走进自己那间与工作坊相连的小房间。房间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全都是他跟着师傅学艺时,亲手用最普通的松木打造的。空气中,没有年轻人房间里常见的汗味或香水味,只有一GU淡淡的、让他安心的木头清香。墙上没有明星海报,只有几张他自己临摹的、关於古代家具榫卯结构的设计图。

    这是一个近乎苦行僧般的、属於一个年轻匠人的空间。

    然而,此刻这位「苦行僧」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他反手将房门一锁,背靠着门板,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混杂着兴奋与期待的cHa0红。

    他迫不及待地想验证,昨天在医院里那神奇的「内心一瞥」,究竟是昙花一现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不可思议的能力!

    他深x1一口气,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然後,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自己额头眉心、那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之上。

    「开!开!开!」他在心中默念着,像一个刚刚得到武功秘籍的少年,试图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

    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了……

    什麽都没有发生。

    他睁开眼,眼前的右手,依然只是一只普普通通、布满了薄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木屑的右手。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浮现出任何半透明的皮肤或象牙白的骨骼。

    「怎麽回事?」静默的热情,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熄。他有些慌了。难道……那真的只是麻药没退乾净时,产生的幻觉?

    他不信邪。他想起在医院时,自己似乎是处於一种极度震惊的状态。於是他开始尝试「情绪回忆法」,努力回想昨天被雷击、被木屑刺入眉心时那种濒Si的恐惧感。他皱着眉头,紧握双拳,甚至发出「喝!」的一声,试图让自己「爆气」,像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

    结果,除了把自己Ga0得心跳加速、满头大汗之外,他的脑海,依旧一片空白。

    「难道……是姿势不对?」他又灵机一动,盘腿坐到床上,双手合十,摆出一个标准的打坐姿势,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观音菩萨显灵……灵禅寺的神木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虔诚地祈祷了半天,再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依旧朴实无华。

    「靠!」静默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彻底没了辙。他折腾了半天,又是学赛亚人,又是学老和尚,结果那神奇的能力,就像一个跟他闹脾气的nV朋友,说不见就不见了,连个理由都不给。

    他颓然地向後一倒,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重重地摔在自己那张不算柔软的单人床上。算了,不想了。他望着天花板上那熟悉的木质纹理,脑中一片空白,放弃了所有的尝试与努力,任由疲惫感,如cHa0水般将自己淹没。

    然而,就在他彻底放松、心如止水、脑中再无一丝杂念的这一刻。

    奇蹟,再次降临了。

    他那睁着的双眼,看到的依旧是普通的天花板。但在他的脑海深处,那片天花板,却突然间,像一块投入水中的方糖,悄然「溶解」开来。木头的纹理,变得通透而立T,他甚至能「看见」天花板上方,那些支撑着屋顶的、结构JiNg巧的梁柱与榫卯,以及更上方的、一片片铺设整齐的屋瓦。

    那神奇的、如同X光的透视能力,回来了!

    静默先是一愣,随即,心中迸发出一阵狂喜!他明白了!他终於找到了开启这份能力的「钥匙」!

    不是靠蛮力,不是靠情绪,更不是靠祈祷。恰恰相反,是「无为」。是当他的内心,处於一种绝对平静、无yu无求的状态时,这份来自神木的、根植於自然与宁静的力量,才会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一旦心中充满了贪婪、急躁、患得患失的杂念,这份力量,就会立刻隐藏起来,拒绝为他所用。

    想通了这一点,静默感觉自己对这份能力的理解,又深了一层。他兴奋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书桌前那面小小的、用来整理仪容的镜子前。他想看看,自己额头上的「开关」,到底是什麽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眉心处的纱布,揭开一个小角。镜子里,映出了一道约莫一寸长、竖直的、还有些红肿的伤疤。那伤疤的形状,十分奇特,像一只紧紧闭合的、秀气的眼睛。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原来……只是一道疤啊。」他心中略感失望,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就不会被人当成怪物了。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闭上双眼,凝神静气,在心中催动了那GU神秘的力量。然後,他缓缓地,再次睁开了双眼。

    镜中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x1。

    在他的眉心处,那道原本只是红sE疤痕的地方,竟然真的「睁开」了!那不是一只普通的人类眼睛,眼白与黑sE的瞳孔,清晰可辨。不,那是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秘而又威严的眼睛。它没有眼白,整个眼球,都呈现出一种如同融化h金般的、璀璨的金sE!瞳孔的中央,更像是一片微缩的、正在缓缓旋转的星云,深邃得彷佛能将人的灵魂都x1进去!

    这,就是他的第三只眼!

    静默被镜中自己的模样,深深地撼动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触m0,镜中的那只金sE眼瞳,也随着他的意念,缓缓地闭合,再次变回了那道平平无奇的疤痕。

    他心中了然:「原来如此……这就是我的第三只眼。平时只是道疤痕,没人看得出来。只是自己可得小心,不能让人看到他的第三只眼。」

    重新将纱布贴好,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已经想到方法,平常要戴帽子或绑头巾,这样就不会让人发现他的第三只眼。

    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再次让自己进入那种古井无波的状态,然後,悄悄地溜进了那间堆满了各种木料的储藏室。

    他要开始,真正的「寻宝」了。

    他先是拿起一块最普通的松木角料查看,但他惊讶地发现,在他的感知中,那块木头散发出如同米粒般的、淡淡的白光,这不同於透视的功能。他又触m0一块上好的樟木,那光芒,则变成了如同萤火虫般的、明亮的h绿sE光晕。他发现了第二个功能,除了透视外,藉由触m0可以感知木材发出的光晕,可以判别木材的好坏。

    然後,他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块蒙尘许久的、约莫有两个枕头大小的不规则木块所x1引。他记得师傅说过,这是一块早年收来的、不知道是什麽品种的废料,因为外形太过古怪,一直被遗忘在这里。

    静默走上前,轻轻地将手,按了上去。

    轰!

    一GU无b璀璨的、如同h金熔Ye般的金sE光晕,瞬间在他的脑海里,爆发开来,几乎要刺痛他的心神!那光晕是如此的饱满、纯粹、充满了磅礴的生命力!

    「台湾……桧木!而且是千年等级的树心木!」静默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立刻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在搜寻引擎里输入了几个关键字:「顶级台湾桧木一才价格」。

    当搜寻结果跳出来时,他看着萤幕上那一连串惊人的数字,感觉自己的呼x1,都要停止了。

    「一……一才……竟然,要上万块?甚至更高?」

    「才」,是台湾木材交易特有的计量单位,一才等於一台尺见方,一台寸厚。他眼前这不起眼的「废料」,至少有二三十才!这就意味着,单单是这块木头,就价值数十万!

    一个疯狂的、充满了金钱符号的发财梦,瞬间在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滋生、膨胀。

    他彷佛看见,自己走进了全台湾最大的木材交易市场。那些在专家眼中都真假难辨的昂贵木料,在他面前,却像是被剥去了所有伪装,本质一览无遗。他用捡白菜的价格,买下了一整批被所有人认定为废木的木料,切开之後,里面却是价值连城的h花梨、紫檀、沉香木……

    他彷佛看见,自己拿着一叠厚厚的现金,甩在那个势利的房东太太面前,然後买下整条水美街,送给师傅当退休礼物。他看见自己给胖子买了一辆红sE的法拉利跑车,给自己换上了一身名牌西装,住进了信义区能俯瞰101的豪宅……

    这个白日梦,是如此的香甜,如此的诱人,让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贪念,滋生到顶点的时候,他突然感觉眉心一阵刺痛,脑海中那璀璨的金sE光晕,竟然开始闪烁不定,有了消失的迹象!

    他心中一惊,立刻想起刚才领悟到的、关於「心静」的法则。他猛地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部甩出脑海,做了几个深呼x1,强迫自己那颗被金钱撩拨得火热的心,重新冷却下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将目光,落在了一个靠在墙角、同样不起眼的旧木箱上。那是一个樟木箱,是台湾早期富裕人家,用来存放贵重衣物的嫁妆。箱子的样式很老旧,上面的铜锁也已经生锈。

    静默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将手掌按在了那冰凉而粗糙的箱盖上。

    这一次,脑海里竟然涌出一段记忆,一个属於一个平凡家庭的往事。

    他的眼前,彷佛拉开了一幕褪sE的黑白电影。

    场景,是一间低矮的、用竹子和泥土糊成的屋子,看起来,像是台湾五零年代的乡下。一位面容清秀、但脸sE蜡h的年轻母亲,正跪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泪,将几件洗得发白、但叠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衣服,一件件地,小心翼翼地放进这只樟木箱里。

    在衣服的最上面,她又放进了一匹小小的、用桧木削成的、手工粗糙的玩具木马。

    门口,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穿着汗衫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他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不舍,却又不敢回头看自己的妻子。

    「把……把孩子,送去给美国那户人家吧……」男人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他们是好人,是大学教授。总……总b跟着我们,在这片快要旱Si的田里,饿肚子要强……」

    年轻的母亲,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趴在樟木箱上,发出了压抑而又绝望的哭声。「可是……他才刚满周岁啊……他以後,会不会忘了我们?会不会恨我们?」

    「不会的……」男人走上前,蹲下身,轻轻地抱住自己的妻子,「我们把这个箱子,一起寄过去。等他长大了,让他看看这里面的东西,他就会知道,他的父母,是Ai他的。只是……只是我们太没用了……」

    这是一个,因为贫穷,而被迫将亲生骨r0U,送养海外的悲伤故事。这只樟木箱,装着的,是那孩子,与原生家庭之间,最後的、也是唯一的连结。

    然而,不知为何,这只满载着父母之Ai的箱子,最终却没有被寄出,而是辗转流落,蒙尘於此。

    当静默猛地cH0U回手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被温热的泪水,打Sh了一片。他不是在看一个故事,他是在亲身「感受」。他能感觉到那位母亲,在放下每一件衣物时,那肝肠寸断的心痛;他能感觉到那位父亲,在说出「我们太没用了」这句话时,那深入骨髓的自责与无力。

    这份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共情,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熄了他刚才那因为金钱而滋生的、炽热的贪念。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发现竟然可以藉囗触m0读出属於木材的故事。

    他突然明白了。

    这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带给他的,绝不仅仅是看穿事物本质、寻找财富的「透视镜」。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时间之锁、让他能与那些沉默的、不会说话的「见证者」,进行灵魂G0u通的钥匙。

    它所赋予他的,是一种巨大的、能窥见人间悲欢离合的权利,也伴随着一种更为沉重的、必须去尊重和背负这些记忆的责任。

    他的寻宝之路,似乎在刚刚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不会只与金钱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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