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决裂

    当林静默平静而决绝的拒绝，如一滴清水滴入滚烫油锅，整个「听涛阁」茶室内空气瞬间凝固、爆裂，随後陷入令人窒息的Si寂。

    王崇岳脸上那副温文儒雅、彷佛焊在上面的笑容，首次缓缓、寸寸收敛。他那双藏在无框眼镜後面的眼睛，镜片亦无法再遮挡那毫不掩饰之冰冷失望与森然寒意。

    他盯着林静默，似重新评估一件原以为志在必得、却突现尖刺之绝世古董。

    「林先生」王董声音变得低沉而具压迫感，如乌云压顶，「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事，这代表你有风骨有底线，我很欣赏」。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温度骤降至冰点。

    「但过於傲气就是不识时务了」。

    他缓缓起身，不再看静默，踱步至那面巨大越南h檀屏风前，伸手轻抚其上雕刻栩栩如生、正引颈高鸣之凤凰。

    「林先生，我知道你出身三义，是个有风骨的匠人。但有时候」他转过头，以近乎怜悯、长辈教训晚辈之眼神看着静默，「不要让贫穷限制了你的想像力」。

    「你以为你今天拒绝我，只是拒绝一份工作，拒绝一些你可能看不上眼的钱财吗？」他摇头，嘴角g起一抹意味深长之冷笑，「不，你拒绝的，是一个世界的秩序。一个由我王崇岳制定了数十年之游戏规则」。

    他像一个耐心老师，为冥顽不灵学生上最後一课。他决定再给这年轻人，上一堂关於「现实」之震撼教育课。

    他指向墙上那幅张大千泼墨山水，语气平淡，似讲述无关紧要之故事：「这幅画，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大学教授送给我的。他也是个理想主义者，跟你一样，嘴里总挂着什麽尊重生命、守护山林。他写了很多文章，到处演讲，挡了不少人的财路，也包括我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生意。後来」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听说他有一次自己一个人去登山，大概是太专心於欣赏风景了，一不小心失足掉下了山谷。很可惜啊，英年早逝」。

    他又走到茶台前，提起那把名贵紫砂壶，将杯中早已凉透之茶水倒掉，重新为自己斟上一杯滚烫新茶。

    「几年前也有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也像你一样，有点奇特的本事，想在木材期货市场上，跟我公平竞争。他很有冲劲，也很有手段，确实也让他赚了几笔。可惜啊，年轻人根基不稳，就像这杯茶，看起来很满，但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全洒了」他将杯中茶水轻轻泼洒在身下J翅木茶盘上，「後来，他的资金链出了点小问题，周转不灵，最後公司倒了，人也因为欠了地下钱庄一大笔钱，人间蒸发了。听说现在还在某艘远洋渔船上，没日没夜捕鱼还债呢」。

    讲完这两个故事，他缓缓走到静默面前，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直刺静默内心深处。

    「林先生，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你以为的靠山」他声音压得更低，像恶魔低语，「曾经有位身居高位的政府官员也跟我合作过。我们合作得很愉快，我帮他步步高升，他为我行个方便」。

    「但後来他胃口太大了，觉得自己翅膀y了，想反过来联合我的对手咬我一口。结果呢？」王董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残酷之笑容，「他书房里一块毫不起眼用来垫桌脚之桧木角料里，被他妻子不小心发现竟然藏着他所有贪W受贿之帐本。一夜之间，身败名裂。他的家人到现在都还因为他，在街上抬不起头来」。

    三个故事，三个不同领域、曾试图挑战他之人，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悲惨之下场。

    理想主义者之「意外」。商业竞争者之「破产」。权力背叛者之「毁灭」。

    王崇岳讲完了他的「故事」。他重新坐回主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後对着脸sE有些发白之静默，下了最後通牒。

    「我王崇岳向来Ai才，也惜才。我再给你最後一次机会，你考虑清楚」。

    这句话已不再是邀请，而是ch11u0lU0之威胁。空气中弥漫山雨yu来、令人窒骨之压迫感。站在Y影里之山猴向前踏了半步，如一只蓄势待发之黑豹，浑身关节发出细微爆裂般声响。

    然而，林静默在听完这三个充满血腥与Y谋之故事後，他那原本还有些波澜之心，反而彻底平静下来。

    他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带着一丝悲悯与解脱之笑容。

    他站起身，走到那扇巨大落地窗前。窗外是苍翠松林，与夕yAn下被染成金sE之远方山峦。

    「王董」他转身，目光清澈而坚定，像一颗被溪水冲刷了千年之石头，「您知道我为什麽喜欢木雕吗？」

    不等王董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因为每一块木头都有自己的生命和脾气。一块好的木头是有灵魂的。我的工作不是去征服它、掠夺它，而是去倾听它、顺应它的纹理，将它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赋予它第二次生命。这是一种创造，一种尊重」。

    他伸出手，指了指这满屋子由神木骸骨堆砌而成之华丽家具，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

    「而您这里的木头，虽然名贵，但在我看来，它们都已经Si了。它们的灵魂在被野蛮砍伐那一刻，就已经哀嚎着Si去了。您拥有的、您所炫耀的，不过是一堆华丽、冰冷、没有灵魂的骸骨」。

    「放肆！」山猴再也忍不住，怒喝一声，猛地向前一步，一GU强大带着血腥味之气势，如同实质墙壁压向静默。

    静默却恍若未觉，目光直直对上王董那双因被彻底激怒而变得极度Y沉之眼睛。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董，您的世界我不懂，也并不想懂。告辞了」。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站住！」王董声音如同寒冬里冰碴，在静默身後炸开，「林静默！你以为我这松涛会馆，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今天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就别想完整地走出这扇门！」

    静默停下脚步，手已握住那冰凉门把。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了最後一句话。

    「王董，你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他猛地拉开房门，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闪身而出。

    在他身後，是王董那张因极度愤怒而彻底扭曲之脸，与山猴那即将暴起伤人、充满杀意之身影。

    当yAn明山傍晚yAn光重新照在身上时，静默深深x1了一口气。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王崇岳之间，再无任何回旋余地.

    一场无法避免之、不是你Si就是我亡之战争，已正式宣战。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因为他能感觉到那致命危险，正从身後如影随形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