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平安夜03

    汽车驾驶至山脚下已是中午，顾仁熙先把两名nV孩送回宿舍。

    抵达宿舍，Rosa和Monica下车，前脚正要准备进屋，纪丞风忽然打开车门下车。

    他站在车门旁，柔声呼唤，「Rosa。」

    Rosa和Monica双双转身，只见他单手搭在车顶上，道：「我有话想跟你说。」说罢，他又偏头与Monica对视一眼。

    Monica迅速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立刻识趣，「你们慢慢聊，我先进去了。」

    待她走进宿舍，Rosa依然站在原地，和纪丞风保持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你有什麽想说的？」

    纪丞风手从车顶缓缓放下，双手cHa进K兜里，神情故作轻松镇定，「平安夜可以约你吗？在联邦广场大门前的圣诞树下。」

    「怎麽了？」

    他沉思了片刻，说：「我想对你，还有圣诞树，许一个愿望。」

    Rosa扬了扬眉，有些讶异，「某人不是说不信的吗？」

    纪丞风颔首，一步步徐徐迈向她，与她近距离相视，她从他眼神中看见了依恋与坚韧，而後听见他开口：「就这一次，我想选择相信。」

    彼此眼神交汇，心照不宣的想法弥漫开来。

    他什麽都没说，她却瞬间读懂了他的心思。「好啊，我会等你，等你对我许愿。」

    平安夜的圣诞市集可称是人cHa0最涌动的一天，五彩斑斓的灯饰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让人有种身处在童话世界般的错觉。

    这一夜，Rosa十分难得b纪丞风提早赴约，也可说是b约定时间到得更早。

    自从那天纪丞风说想对她许愿，她便开始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彷佛漫长等待的事，终於迎来了结果。

    她站在广场大门前、聚集人们涂写愿望的一棵大型圣诞树旁，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萤幕上的时间，静默守候男孩的到来。

    约定时间已超过二十分钟。

    她不急，她相信男孩一定不会失约，不管哪一次，都不会。

    反正以往都是他在等她，那现在让她等一下也不算什麽。或许他在过来的途中发生了什麽突发事件，因而造成迟到了吧。

    她如此想着。

    为了打发时间，她径直向身边正认真草写愿望的路人借了张便利贴，再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支蓝sE钢笔，在便利贴上简单写下两行字。

    写好了贴在圣诞树上之时，身後一道熟悉男声传入耳里，「抱歉，我来晚了。」

    Rosa转身，男孩的脸庞映入眼帘。

    她是该开心的，但不知为什麽，总感觉他今天的脸sE透露着一丝不对劲，却因为被他洋装得太好而看不出任何端倪，说不上是哪里出问题。

    「在写愿望喔？」纪丞风从刚才不远处便看见她认真动笔的背影，经不住好奇心，他下意识探到她身後想望一眼，「写了什麽？」

    Rosa见状，迅速往边上一挪，身子挡住那张便利贴，「你不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纪丞风疑惑翘眉，但相b她愿望到底写了什麽，此时他更在意的，是怎麽对她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嗯。」他点头，思绪复杂。

    Rosa抿了抿唇，在心里默默彩排待会他将告白说出口後，她应该表现出什麽样的表情以及该如何回覆？还是说，可以直接抱他、亲他？

    然而，纪丞风闭起双眼，呼了呼气，说出口的是她预料之外的话：「我要离开了。」

    「离开？」她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不是才刚来？怎麽又要离开？」

    「我是说……」纪丞风勉强撑开紧闭的双眼，「我要离开墨尔本回台湾了，刚好下礼拜住宿合约到期，一交回钥匙，我就要离开了。」

    彷佛千言万语、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她心头，此刻却全都被失望、震惊与落寞覆盖，所有言辞被卡在喉间，最终只勉强挤出几个字，「怎麽这麽突然？」

    「前几天收到来自台湾一家影视公司的邮件，他们对我以往的拍摄作品表示青睐，很喜欢我的叙事风格，所以想和我签约。」纪丞风故作从容，眼神漂离远处，不敢正视她的双眼。

    「这家公司在影视界中享有盛名，也是我憧憬已久的未来。现在机会难得，我认为回国发展是最有利的选择。更何况我家人也不支持我留在外地，当初来墨尔本念书之前，我和我爸约法三章毕业後一定会回国，他才愿意答应让我来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麽多，可换来的却是对方的迟久不回应。

    他心一慌，悄悄抬眸凝视她的脸庞，想看看她的反应。只见她不知什麽时候开始，眼角逐渐泛红。

    「你……」他瞬间方寸大乱，想开口抚慰她几句，「你也不用太沮丧啦，我回去之後还是可以互相联络啊，现在通讯技术都那麽发达——」

    「所以——」未说完的话被她没由来的问题给打断，「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蛤？」他愣了下。

    她朝他扬了扬唇，可那明显是自我嘲讽的微笑，「原来你的愿望，是离开我喔？」

    纪丞风一听，瞬间心溃成堤，彷佛有什麽东西在他心里碎成一地，变成一个再也填满不了的空洞。

    他情不自禁地朝她迈进一步，伸出手想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痕，可最终却只能悬浮在半空中，无能为力，「我不是这个意思——」

    「由始至终，你是不是都认为我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个玩笑？」她看着他，那令人心疼的笑容依然挥之不去。

    「我说我想要你留下来、我相信你，这些都是真心话啊。」她的语调逐渐升高，鼻音沈重，任由隐忍的泪水滑落直下，「那你答应过我的呢？你想证明给我看的呢？原来全都是我一厢情愿，一个人在演这出可笑的独角戏而已吗？」

    纪丞风哑口无言，就这样红着眼眶静视着她，任由她把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是他食言在先、是他给了她一场虚假的期待、是他让她空等一场。

    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对不起......」除了道歉，他实在无话可说。

    Rosa摇了摇头，又是一阵苦笑之後，刚刚瞬间消失的理智也逐渐恢复。

    她抬手抹去泪痕，视线再次回到他的脸上，「你不用道歉，追寻梦想并没有错，有那麽大好前途在等着你，不回去的才是傻子。刚刚是我一时失态，你就当我在乱发疯好了，对不起。」

    她的一句「对不起」令他更为心疼，他双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撑在她脸颊两侧，语气极度哽咽，「不要，拜托不要跟我道歉，你就继续骂我好不好？」

    「没什麽好骂的。」Rosa推开他的手，脸sE平淡，「我们不是都鼓励过彼此要勇於追寻梦想的吗？你对电影有多热Ai，我是知道的。如今你终於得偿所愿，离梦想更近一步，我是该替你感到开心才对。」

    纪丞风抿唇摇头，跨前一步想要将她拥在怀里，却被她抢先一步退後，伸出手制止他靠近自己，「你别再过来了。」

    这是她最後的极限，也是他们本该原有的距离。

    「你不用愧疚，也无需自责，反正我们两人之间除了朋友之外，什麽关系都不是，所以你根本不用顾虑我。」她竭力挤出一丝笑颜，「至於此时此刻我到底为什麽会在你面前哭成这副鬼样子，我想，你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

    「Rosa，告诉我吧，告诉我好不好？你说了我自然就会知道。」纪丞风站在原地，沉着鼻音恳求。

    「那我再问你最後一次，你是不是真的决定要走？」

    他紧闭双唇，再次陷入沉默。

    没有获得理想中的答案，Rosa也只能黯然苦笑，「那就不需要了，既然你要离开，这答案也变得毫无意义，再也没有执着下去的必要了。」她说完，又往後退一步，「Wind，我们不如就停留在这里吧。」

    再不及时止住这段关系，接下来迎接她的，只会是无穷止境与万分痛苦的思念。

    残忍言语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无法挽回。

    泪水侵Sh哭红的眼睛，纪丞风很想断然拒绝，可他没资格这麽做。

    他不能自私地以一个什麽名义都没有的身份去占据她的思念，更不能耽误她漫长的人生。

    最快忘掉痛苦的方法，就是在一段感情还没开始之前，斩断所有不必要的Ai意情感，不再与对方有任何的藕断丝连。

    「我们......好聚好散。」这是Rosa对他说过的最後一句话。

    语毕，她转过身，任由眼泪直流，头也不回地离开。

    纪丞风跨步向前，却懦弱得没胆追随，甚至连她纤小的背影都留恋不住。他停下脚步，眼角不经意瞥见她刚才贴在圣诞树上的便利贴，纸上是她两行儒雅的字迹。

    ToWind：

    IDo?

    他手握拳头抵在唇上，另一只颤抖的手伸出摘下便利贴。

    双腿一软，他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圣诞树旁，凝视纸上清晰的字迹低声哭泣。

    「对不起Rosa，真的对不起。」

    那时候的他绝对不曾想过，这一别，便是再也不见。

    她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