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渝坐在空心古树旁,目光落在远方尚未褪尽光晕的树影间。
这是他在幽光密林的最後一个夜晚。
这些日子,他的伤势早已痊癒,JiNg力甚至b未负伤前还充沛,内心也难以言喻的宁静。安赫教他辨认森林的脉动、读苔藓的气息,还让他在生机结界里学会如何调节呼x1与感知,让剑与气息连成一线。
他在这里,第一次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学习。
但他也清楚,这样的时光不会长久。王都会在几日内召开领地会议,讨论格洛林在北境的防御调拨,而他──骑士长,必须出面主理。
森彦早已传讯催他回城。他知道兄长不会责怪他,习惯为他负责,但这种习惯终究会有重量。
安赫站在雾後,静静地看着他。
她未曾主动提过,也未曾询问他何时离开。
JiNg灵从来不介入,只观察。
她缓步走近,脚步几乎无声,直到森渝察觉。
「我以为你会像之前那样无声无息地出现。」他说道,眉眼之间满是安心。
「你想到了我,就会发现我。」
森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种说法,会被人们认为是诗人的台词。」
「对JiNg灵来说,只是逻辑。」
她面sE无波,缓缓在他身旁坐下:「你要走了。」
是陈述的语气,而非提问。
「……是。」森渝低声回应,「再不回去,我哥大概会亲自来抓人。」
他从腰侧取出一只小巧的银质怀表,轻轻递给她。
安赫仔细观察着它,指尖扫过表盖上的家徽──银松的轮廓刻得细致,针叶朝向不同方向,却又保持一致的环状生长。
「这是,格洛林的家徽?」
「是。」森渝笑得爽朗,「我出生那年兄长送我的。你现在是……家族之外,第一个拿到这东西的人。」
「为什麽?」
「……因为我不擅长道别。这东西在我们那儿,通常是想见面的人之间交换的东西。你要是拿着它出现在格洛林,会被奉为上宾,没人敢不请你喝茶。」
他本想笑着补上一句玩笑,但话一说完,却静了下来。
安赫轻轻扣上怀表的表盖,「我也有东西给你。」
她抬起掌心,一块淡绿sE的晶石躺在中央,内部有极细的金sE纹路,如同叶脉。
「这是……?」
「生机石。」她平静解释,「你曾问过,森林会记得你多久。这是......森林,以及我,记得你的方式。」
「里面蕴藏我的些许力量。在森林里,它会发光为你指路,或者……在你心念混乱时,提醒你自己是谁。」
森渝接过的瞬间,一种极轻的暖意透过指尖流入血脉。
「这感觉……很像你。」
他望着她,看她神情依旧淡然,语调也没有起伏,却突然明白了──JiNg灵并非无情,而是……不善表达。
「我会带着它,带着森林的记忆回去。」他说,「不会忘记这里,也不会忘记你。」
安赫没有回应,只是回看他,确认此言是否为真,还是他会像许多人类那样,把「赠与」当作一场短暂的礼貌X仪式。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森渝又开口。
「你很常说这句话。」
他笑了笑,表情认真了起来:「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安赫没有立刻得出答案。
对JiNg灵而言,同族皆为「同胞」,彼此直呼姓名或称号,「朋友」这个词极其陌生──他们太长寿,情感太缓慢,认可太谨慎。
她过去从不使用这个词,因为JiNg灵不需要朋友,只需要观察与同在。
但此刻,她确实觉得──若这个词汇是他期待的,那有个例外也并无不可。
她思索了很久,然後点了点头:「三百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我愿意这样称呼的人。」
她并不觉得人类与JiNg灵之间对於「友情」的认知相同,但还是平静接受了这个关系的定义。
森渝的眼神微微亮了起来,一种原原本本的自己,终於被认可的喜悦。
他想起她说的话──「如果犹豫是因为外界的目光,就去做。」
这似乎不再只是建言,而更接近一道「试炼」:跨过与否,决定他将成为谁。
夜sE渐浓,两人并肩坐着。
「我会记得你。」她说。
「我会回来。」他答。
他不知道,她说的「记得」,是以时间的长度来记录一个人类带来的影响;而他说的「回来」,只是用未来的可能X抵销现在的不舍。
昧旦之时,他将配剑挂好,踏上回城之路。
离开前,他站起身。
她也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伸手,只同时点头,分别表示「保重」、「谢谢」。
他转身走入雾中,藤蔓默默让开,小径自行延伸。
安赫静静看着生机石的气息远去,随着他的身影消失。
那块石头留下了她的某一部分,会陪他走出这座森林,进入他即使尚未准备好也得直面的现实。
C05告别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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