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草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二人皆是一惊,接着便听见有人轻声唤道:
“姬发!你在这边吗?姬发!”
人声由远及近,原来是姜文焕路过姬发住处,见房门敞开,却一直未见人回来,又听说崇应彪晚上也出去了,他放心不下,便拉了鄂顺偷偷摸摸地四处寻他。
姬发自然不想在这时被找到,那人似也这般想,忙拾起地上衣物,抱起他滚进旁边草丛里,靠着一棵大树把他搂在怀里。姬发想要挣脱,但那两人的交谈声近了,他只能先乖乖趴在那人胸膛上。
“你别担心了,不会有什么事的,”鄂顺打着哈欠,“姬发那么聪明,又能打,谁能制住他。”
“我就是怕他做傻事。殷郊失踪以后他就很反常,你看不出吗?”姜文焕轻拍一下鄂顺的头,继续四下寻找。
鄂顺也不恼,笑着摸摸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我看不出,我没你那么聪明,我只希望他们都平安无事,然后过几年我就能回家了,爹娘都等我呢。”
“殷郊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二人沉默,姬发听见三人皆是一声叹息,熟悉的叹息声让他呼吸一滞,他心脏跳的厉害,努力想抬头看清,但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在家中榻上。姬发一时头痛目眩,半天才忆起昨晚之事,他忙查看一番,衣服已经穿好,身上痕迹还在,窗外天色似乎是四五更光景。姜文焕坐在桌前,眉宇微皱,见他醒来便快步上前扶他。
姬发不知道姜文焕知道多少,只能先试探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我。但你记不记得,是谁让我把你送回来的?”姜文焕神情严肃,盯着姬发微微点了一下头,无需言语,姬发瞬间了然,一时悲喜交集,抓住姜文焕的手,“他,他怎样,他跟你说了什么?”
姜文焕摇头,“我百般追问,他也不肯说什么。我只推测他一直没能逃多远,栖身之处想必也不宜久留。姬发,你要怎么办?”
姬发思忖片刻,握紧姜文焕的手。
“我要回西岐,带人来救他。你若不愿冒险,只说不知有此事就好。”
姜文焕笑着将拳抵在他的肩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你也太小看兄弟了。你只管去,其他交给我,戴着我的佩物,东夷之人见此物如见我。”
姬发双手接过那串颈链,他们都知晓此物的分量,也明白此去意味什么,他们将彼此甚至全族的性命交给了对方,只求为殷郊、为自己搏出一线生机。
姬发轻装上阵,只将鬼侯剑藏在身上,姜文焕牵来自己的马,拍拍它的背,缰绳交给姬发。
他想起家乡的麦田,麦粒在秋天变得饱满金黄,劲爽的秋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舞动的麦穗汇聚成海,一浪推着一浪,像猎犬金色发亮的毛发。汗水滴在脚下湿润的泥土地里,和麦子、泥土的香气一起在空气中发酵,被他拼命吸入腹腔;他下腹的脐带延伸到这片土地之下,像麦苗一样汲养疯长,无论何时何地,它永远赋予他勇气和力量。
燕脂新阳,乾坤俯仰。他飞身上马,向着西边的方向。
七(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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