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前夕(下)

    第四十四章前夕下

    卫扬兮听她儿子啜泣,哪里睡得着觉,免不得在他榻旁哄劝,只看着他背过去的身子,低声道:“你们要好,我从来也是欣慰的,怎到了你嘴里,便成了我不让你们亲近?”

    “我要、要和姐姐一起睡……”魏慎两肩微颤,额头抵在榻旁的螺钿柜上,脚下蹬了几蹬。

    “你听听他话!”卫扬兮气笑了,指着他,扭头同嬷嬷道,“你们要睡在一处,我从前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只你自己也晓得,你大了的,早便不能如此了!这同我让你搬出我这院子是一个理!”

    常嬷嬷在旁皱着眉,也轻声劝了几句。

    魏慎捂着耳朵,不愿听她们话,只哭道:“我喜欢姐姐,我喜欢姐姐!我要同姐姐一起!”

    卫扬兮沉着气,到底又怕他哭坏身子,只好强自软了声道:“你喜欢姐姐,便要将娘也不要了?”

    魏慎觉她歪了自己道理,烦闷道:“……又不是。”

    “那怎让你今夜陪一陪我,却也不愿?”卫扬兮推着他转过身来,一见他挂泪的面,红肿的唇,便又是心疼,“可不能再乱吃东西了!”

    “娘!”魏慎心虚着拉上她手,身子不安地扭动,看着她,“我想一直、一直同姐姐在一起。”

    卫扬兮眸子转了转,只温声道:“傻慎儿,家里人自然会一直在一起。”

    “骗人!”魏慎哽咽着,“姐姐嫁人,就不同我一起了!”

    “没嫁呢!”卫扬兮给他擦着泪,不愿多提此事,“姐姐尚在家,明日便能见着。”

    “我不要姐姐嫁给他!”

    “不许说这些傻话了!”卫扬兮斥道,实在觉他孩子心性,不由轻往他面唇上赏了一掌。

    魏慎下意识偏面,却未躲开,只呆愣愣看着她。卫扬兮心道不好,果见他立时别扭地皱起一张脸,埋去枕上,闷了会儿子便放声大哭起来。

    魏津来时,里头便是这么闹着、愁着、哄着,他悄悄步上前来,榻旁围着的竟也全未发觉。

    迎他进来的小厮不得不在一派喧闹中提声插了句:“大少爷来了。”

    “津儿回来了?”卫扬兮见了他,忙起身上前道,“我还道你们又要在里头留一夜呢!”

    魏津略一点头,向她问好施礼,又往魏慎那头看了眼,轻声道:“小弟怎么了?”

    “哎!闹脾气呢。”卫扬兮也跟着看向魏慎,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翻身起来了,正抓着被子,委屈巴巴地瞅着这头。

    她瞪一眼魏慎,又继续朝魏津道:“你定也累了,我这儿没甚大事——”

    “大哥!”魏慎唤了句,两眼直勾勾挂着人。

    他在宫里头孤苦难耐,思念家中时,也只有见了他哥哥方能缓解一二。现下每每见他,便会下意识地生出满怀的欣喜与依赖。

    魏津一顿,看了看一旁的卫扬兮,又犹豫着行去魏慎榻旁,拍了拍他脑袋。

    魏慎偷瞥了眼他娘,只拉了他哥哥手,微微靠去他腹前,借人身形遮挡,小声哭说:“大哥,娘、娘打我!”

    这是鲜少有的事儿,且魏慎觉他娘这训责十分无理,便自觉受了泼天的委屈。

    卫扬兮听得他好儿子那话,暗啧一声,忙道:“不过拿手碰你一碰,便是打你了?你且瞧瞧对门那府里罢,三日便要断根藤条的!”

    “做什么了?招娘生气。”魏津低声道,心内讶异,又不知他是哪处受了打,便忙打量着他。

    魏慎温热的指尖挤进他掌心,他掌上寒凉,不由便循热捏了捏。

    魏慎更呜咽着蹭去他哥哥身前,嘀咕说:“我又没做什么。”

    他从来便很会在别人面前诈乖,卫扬兮常是恼他这点,不由便道:“好嘛!你不讲,我便来讲与你大哥听听。”

    “不要讲、不要讲!”魏慎知他哥定也会觉他娘有理的,哭愤道,转而又焦急地仰头看他哥哥,“大哥我们走罢!”

    “去哪儿?”魏津夹在他二人间,不好多说什么,只无奈道。

    “我今晚去你屋里,好不好?”魏慎赶忙抱着他求道,“我不要在娘这儿了!”

    他娘气得心梗,却只看不过去,蹙眉上前道:“莫扰你哥哥!”

    魏慎更要同他娘逆着,憋着泪,被子一掀鞋也未穿便要拉他哥哥出门。

    屋里伺候的忙先上前将魏慎拦着,魏津自也暗叹着将他拉下,见卫扬兮已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忙道:“今夜并无他事,去我那儿也是使得的。”

    卫扬兮便板着脸道:“津儿,委屈你了。你要打要罚,且不用看我面子了!”

    魏慎躲在他哥身后,偷瞧着他娘,心内不知几多伤心难受。

    魏津勉强将这情绪低落的家伙带走了。

    一路上魏慎只倚着人走,魏津借着月色瞧他白皙的面庞,见他寂寂无言,便叹息道:“你难得归家,实不应再同娘闹脾气。到底是因着什么?”

    魏慎虽暗悔,却仍扭捏着,又绝不敢将他今日干的种种“好事”让他哥哥晓得,便只小声道:“……真没什么。”

    到得他哥哥院儿里,他哥只命人去收拾物什,要将他安排去厢房里头。他只想及在宫里多次被迫着同他哥分离的情形,心内霎时是焦躁不安,很不情愿。

    “哥,我不要分开,”魏慎看着他,不高兴道,“我要和你一间屋睡!”

    魏津听他这话,只默默不语,见他苦盯着自己,便垂了眸去,道:“这般不好。”

    魏慎咬着唇,呆呆看他,想不明这有何不好,只忽却想起那人当着陈冰阳面便道他同魏津种种举止像是断袖的话来。

    他哥哥今日也进了宫,也见了那人的……魏慎深吸了口气,紧盯着他看,颤声问:“大哥,是不是、是不是他,同你说了什么?”

    魏津抬眸看他,却见他满面的羞愤同恼恨。

    还未待他应答,魏慎便抱过来了,两眼滚着泪花在他耳边嗡嗡道:“大哥,我们、我们亲密些,不好吗?他可坏了,你不要听他话……”

    魏慎一面怕那人乱道他们这般是断袖之举,他哥哥便不愿同他亲近了,一面又怕那人将昨两日之事同魏津告说,手上便将人抱得更紧。

    他二人正在主屋里头,魏津察他言语神色古怪,微皱了眉,身子僵着,只示意嬷嬷几个先出去,低声道:“我本不愿听他话,只……终归有几分道理。”

    魏慎急得跺脚,略同他分开些,火烧火燎地道:“大哥!他乱说的,他见不得我们好罢了!”

    “为何呢?”魏津疑惑道。

    “他、他对殿下可坏了,”魏慎忿忿不平,“故而见不得别人家兄弟好!”

    魏津不动声色好半晌,道:“原是如此。”

    魏慎重重“嗯”了声,又靠过他肩上舒气,说:“大哥,我们一间屋睡罢,好好说会儿话,不好么?”

    “只、只莫要同姐姐讲。”魏慎想了想,又小声续道。

    “好,”魏津心生疑窦,略过他后半句话,只先应承下来,“可陛下还同我道说了其他。”

    他已然被这人口中“他”的身份惊着,这原只是试探之语,却不想这人当真僵了身子,急了呼吸。

    “我不信他,”魏津心内沉沉,“你说呢?”

    魏慎紧着他肩臂处衣裳,微张着唇,却说不出话,头也抬不起来,只仍这么侧埋着。

    魏津沉默地等待着。

    “大哥,”魏慎脑内缠乱成团,好半晌方小心又委屈地看向他哥哥,艰难地道,“我、我没有亲他,是他亲、亲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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