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结局中篇 所有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结尾

    中年男人背靠着门呼吸急促，汗水从额头密密麻麻地渗出，汇聚成水滴沿着下巴一滴滴砸在地板上。他面色惊恐，转身狠狠把门反锁上，声音颤抖着看向瘦高男人喊道：“警察来了，已经在门外面了，我们被包围了！”。说完他猛跑起来穿过大厅到对面墙上的窗户边往外看，然后惊恐地倒吸几口气边往后退“都是警察，我们逃不掉了”，他往地上一坐，靠着墙壁双手抱头，慌乱且战战兢兢，一种绝望的感觉从头到脚裹挟着他“现在要怎么办？”

    瘦高男人看着他，相比于中年男人的反常，他却显得十分平静。平静得显得中年男人的崩溃十分懦弱，中年男人发现了这一点，他过来抓着瘦高男人的手臂吼道：“老二，你是不是焉了，你是不是就要这么投降等着被抓?你不跑了？”

    “我本来就不准备跑了“

    “你，你“中年男人顿了顿，深吸了几口气，他被瘦高男人感染得逐渐平静下来：”老二，你不是软塌塌的人，你以前什么时候像过现在这样，你果然是，被那个女人鬼迷心窍。是她让你连命都不要了！“。中年男人刷地一下站起来，他摇晃着瘦高男人的上半身：”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们要是被抓了就是要做一辈子牢！你我不光抢了那么多钱，还捅了人，不知道死没死，要是死了，我们得挨枪子。你不要忘了，你在这里这几天，强奸了那女的多少次！“瘦高男人刷一下站了起来，一拳就过去砸到中年男人脸上，打到中年男人鼻梁骨的位置，中年男人弓着背，擦了擦鼻子上的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哈哈哈老二，这才是条汉子，打得好！老二，我敢说天无绝人之路，你猜那些警察为什么没有冲进来，因为这屋里除了我们俩，还有俩个人，他们就是人质你知道吗？哈哈哈，人质，有人质在手里我们还怕什么，应该是警察怕我们，我们还可以要求警察给我们拿钱拿车，放我们走，哈哈哈“。说罢，中年男人推开卧室门，走到床边把绑在椅子上的陈帆身上的绳子解开，一把把他薅起来，抓住往外拖到大厅里，又拿起绳子把他的手往后反绑在背后，中年男人拖着绳子的另一端，像牵着一条狗一样顿了顿绳子，陈帆摇摇晃晃的身体也跟着抽动了一下。中年男人有些癫狂地大声笑了起来”人质，我有人质，哈哈哈“。对着瘦高男人说：”有两个人质，我们没必要浪费一个，你去把那女的抓来，咱们带着他们突围“，见瘦高男人站着不动，中年男人冲他吼到：”去啊，你不是说想带她走吗？当人质正好可以带走“瘦高男人猛地抬起头，如梦初醒般地转身走到卧室里去了。

    安慧还在床上躺着，她感觉身上的流淌着的血液早已凝固了，后背上，腿上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转变成一种僵硬的麻木，假如她伸手去触摸的话，也只会触摸到一片僵硬的，肿胀的火辣皮肤。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已经西斜，看来是下午了。肉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折磨已经让她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能力，而在此时此刻，她更想刻意地关闭自身过于灵敏的感知系统，想要继续无意识地沉沦下去，毕竟这样，可以不用面对周围的一切痛苦和恐惧，直到中年男人推开门进来抓走了陈帆后，安慧才艰难地抬起头抬腿想要站起来，此时瘦高男人就进来了。

    瘦高男人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些冷淡，他俯身上前搭了一把手帮安慧站起身来。安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成了千疮百孔的样子，干涸的血迹把破碎的布料和皮肤牢牢地粘在一起。瘦高男人手不自觉地轻轻抚上安慧后背的血迹伤口上，沉静良久，他声音低低地飘过来“对不起“。安慧身体往前一倾，不动声色地甩开了搭在后背上的手，往前在床头拿了一件衣服裹在身上，又转过身来对着瘦高男人，眼睛也不看他：”怎么了，你还有什么地方没发泄好吗？你还想做什么？“瘦高男人表情由冷淡转变为黯淡，垂着头不说话。中年男人把门一拍闯进来：”快点啊，看样子警察要破门了“。瘦高男人过来就要拉安慧的手，安慧又想要甩开他，瘦高男人心一横，把安慧的手反剪到背后抓住，另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把她推出了卧室。

    安慧看到了陈帆，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之前被踢到胸口而喷出的血迹还撒在衣服前胸和腹部的位置，又当面看到她，他的妻子被另一个男人那个样子对待，而他被绑着除了咒骂却反抗不了，他保护不了自己的老婆，只能看着老婆被强暴，被鞭打，精神上的折磨加上肉体上的摧残已经几乎毁灭了他，他现在看起来整个人的状态是恍惚的，意识不是很清醒，面色潮红。安慧靠近他用手臂贴到他胸膛感受了下，发现他身上滚烫，他发烧了！

    门外已经可以听见人的嘈杂声，未几，像是被喇叭放大后的声音传进门来：“里面的嫌疑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迅速打开门投降，释放居民，争取宽大处理。请立即释放人质投降，争取宽大处理……”。“宽大个屁，警察的话没一句是可信的”，转过头冲着瘦高男人：“我们已经抢劫捅人了，根本就没有宽大处理，不要相信他们，被他们抓住怎么判都是随便他们的。我们只有闯出去，才有可能跑掉，下半辈子才不在牢里过，老二，相信我！”。说完冲门口骂道：“骗子，我不会相信你们的，我决不投降”。“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破开，防爆警察全副武装沿着门两边鱼贯而入，和屋里的4人呈半圆型对峙的阵型。中年男人急了，绳子一拉把陈帆推到身前挡住自己，一只手勒住陈帆上半身，另一只手里的铜色匕首抵住陈帆的脖子，带着陈帆一边往后退到了窗户边上一边持刀威胁着对面的警察。跟随防暴队进来的谈判专家费尽力气地安抚对面的犯罪分子的情绪，一边和后面的指挥部交流能给与的让步方案。两人带俩名人质的团队终于退到了退无可退的边缘，身后就是厅尽头的墙壁和窗户。

    “不要再往前了，我叫你们不要再往前了，退后！退后！不然我就捅死他”中年男人的压力到达了巅峰，他激动不安地挥舞着匕首在陈帆的脖颈处游荡，匕首已经贴到皮肤表面上。在对面谈判专家的示意下，对面全副武装的队伍停止了前进。中年男人见威慑终于起了效果，把手中的陈帆勒得更紧了，意志几乎丧失的陈帆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趁机斜眼瞟了下窗户外，心里评估窗户的高度是不是足够能翻出去。显然，从重兵把守的前门突围已经不现实，从窗户翻出去到屋后是更有可能性的一条路。但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他只要敢露出去往外翻，子弹肯定会像筛子孔一样打满他全身。

    “退后，我要你们退后，退到门外去，快啊！”中年男人见对面的一众人等只是停下来，并没有按照他期望的向后退时，突然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起来，调转匕首尖头对着手里陈帆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扎下去。

    “啊————”，安慧凄厉的叫喊声响彻整个房间，整个人就要往陈帆身上扑过去，瘦高男人使劲在背后拽着她的双手才把她的身体拉住。安慧的嘴能够到中年男人的右手臂，她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中年男人的右手上臂上。中年男人一只手拽着陈帆，被咬住也脱身不了，只能一边嚎叫着一边大幅度晃动手臂试图甩开她。最后还是瘦高男人拼命拉扯才把安慧的嘴从中年男人的手臂上拔开。陈帆被匕首扎了两下，血液顺着左手上臂流下来，浸湿了外面的衣袖，一滴滴往下掉落，但他的反应还没安慧大，整个人焉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看起来摇摇欲坠像随时都能倒下去。

    “我命令你们，退后，不然我再捅他，这次就不是手了，我割脖子”中年男人脸上丧心病狂的笑容，匕首尖贴着陈帆的喉咙口。安慧的尖叫哭喊声震得屋顶都在抖，一时间现场状况非常混乱。在最前方的方宇明当机立断，放下手里的枪，朝前略微走了两步，双手举过头顶，喊道：“倪大鹏，别激动！有话好好说，都可以商量的”。“商量个屁，你们这群警察有什么可相信的，既然你们只认识刀，那我就用刀，你们退不退，不退我现在就捅死他！“说罢匕首高高举起对着陈帆的喉咙口就要扎下去。”倪大鹏，你别激动，别激动，我听你的，我们退，现在就退“，在方宇明示意门口冲进来的防爆警察全部都退回到了门外，矗立在门口。方宇明：”倪大鹏，我们按你说的做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各退一步？你手上的人质状态非常不好，你把他放了让他接受治疗。我跟他交换一下，我做你的人质，怎么样？“。中年男人，也就是本名倪大鹏的中年男人哈哈哈地冷笑了一声，他觉得他的智商被警察侮辱了，他虽然是个抢劫犯但是要有多傻，才会用手头这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换一个武力值爆棚的警察做人质？他冲着方宇明叫嚷道：”老子不换，你真当老子是傻子啊！你，也给我退到门外去！“，”你看看他，他走路都快走不了了，你拖着这么个人也是累赘，换了我，我能自己走，你也轻松点“。”放屁，老子宁愿拖一块石头也不愿意带个警察，警察会反水，石头可不会！“，方宇明还想继续游说，倪大鹏又把匕首高高举起，方宇明见这招不管用，只得一边作安抚手势一边往门口退去了。

    警察都退回了门口，在那个狭小门口重峦叠嶂地站着。倪大鹏见时机已到，叫着瘦高男人押着安慧站在他跟前，他把陈帆挡在前面，压低身体就往上翻上窗户，并顺着窗户翻了下去，落到了屋后的后院土地上。然后他伏低身体，试图把陈帆往外拉。但是陈帆没有自己攀爬的力气了，倪大鹏想把他拖出去，只能像拔萝卜一样把140斤的陈帆拔出去，虽然窗户的高度没特别高，没人帮忙的情况下，显然是非常困难的。倪大鹏压着身体拖了半天，也没把陈帆拖出去，拔着拔着倪大鹏听到周围的动静，只见警察已在屋外呈包抄的趋势，后院已经被围，显然，倪大鹏出去了，但是他也跑不掉了。发现警察的倪大鹏骂骂咧咧地迅速翻了回来，拖着陈帆背靠着墙躲在窗户边上的房屋直角角落里，他神情激动，仿佛受了很大的欺骗。“你们早就把这里都围起来了，我们早就逃不掉了，你们还假惺惺地和我们在这里玩这种猫鼠游戏，戏弄我们很好玩是吧？来啊，玩啊，咱们鱼死网破！我逃不掉，他们也休想活！咱们一块儿死！“

    谈判专家赶上冲到前面来：”倪大鹏，冷静点，你不需要死，你们犯的是抢劫伤人案，抢劫案里的那个伤者没有死，你们没有杀人，这种情形下量刑是不会判死刑的，你不要那么激动，相信我们，你不会死的！“倪大鹏急促激动的呼吸稍微放缓慢了点，谈判专趁热打铁：”倪大鹏，只要你们现在放下刀投降，不要拒捕，我们可以算你们是投案自首。量刑肯定还能减轻的，你只要好好接受改造，过些年就会出来开始新生活的啊！“倪大鹏的神情由激动逐渐转为平静再转为死海一般的阴郁冷漠，他呵呵呵地冷笑了一声：“我再相信你们警察我就是傻逼，而且，我不会去坐牢的，我根本就不想开始新生活，我现在就要跑，我不能被抓！我不能坐牢！我宁愿死也不要去坐牢！”

    冲在一线方宇明焦头烂额，因为从所长接到的命令是“在不威胁人质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尽量活捉犯罪嫌疑人“，现在看来，犯罪嫌疑人明显被激怒了，还非常拒捕，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什么过激行为，怎么办呢，直接击毙吗？他赶紧掏出对讲机和所长汇报情况，对讲机那头的张长林听完情况汇报，沉默了一阵，还未给答复，只听到屋里面传出“砰”的一声。方宇明赶紧丢下对讲机冲上前去看，就看见那名男性人质，陈帆，横躺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一枚子弹，从他的胸腔穿过，血迹从那个弹孔里不断地往外渗出，血液沿着地板蔓延成一滩小血泊。他的妻子，跪在地上两只手搂着他的上半身，紧紧环抱着他不断打颤的身体，头靠着他的头边，一声声喊他的名字。直到陈帆身体的颤抖逐渐放缓停止，他也像得到赦免般的松弛下来，下午的阳光从窗户口射进来，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温和的旭光，他的神情平静，脸上带着爱怜和愧疚，又笑意盈盈地望着妻子，对她说：“我终于能保护你了，安慧，我好愧疚，没能保护得了你，让你经受这些，我不应该离开你。我再也不要离开你身边了”，安慧像一只雌狮一样爱抚着他，她抓起陈帆的手，贴在她右脸上，笑意盈盈地对着陈帆宽慰：“陈帆，和你结婚后我好快乐，你知道吗？每一天，我每一天都很开心，我觉得好幸福，能和你一起生活，一起过日子，你是很好很好的老公，我还没有一句一句地跟你细说你做老公的好多优点呢，我之前没跟你说是怕你骄傲，现在不怕了，你就是这么优秀，理所应当得到夸奖。你特别棒，我爱你，老公～”。陈帆的瞳孔逐渐扩大，手也垂了下去，他面带微笑，神色安详而幸福地静止不动了。

    方宇明没有从眼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他是在后面在案情结束后才从案件记录和周围同事老刘的口中了解到，得到命名的一名武警目标从窗户口的位置解除犯罪分子的武器，结果被情绪激动的犯罪分子发现了还冲上前去抢夺武器，两个人在窗户口的位置抱在一起推搡的过程中扳机被扣下，那时候枪口正对着安慧，不知道怎么陈帆突然冲出来挡了子弹，然后陈帆就中了枪，枪口的位置正中心脏，根本没有抢救的机会就直接迅速地死亡，至于那名武警会受到什么处分，那是后话了。

    那声枪响后，扭打中的两人都陷入了僵硬状态，那把短柄手枪在碰撞中掉进了屋里，掉到了瘦高男人旁边的地上，瘦高男人看着扭打的两人，地上躺着的陈帆以及哭喊着的安慧，漠然地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无论是站在门口的警察，冲进来也还是有段距离，还是掉枪的那名武警，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瘦高男人从地上捡起手枪，从陈帆身上拖起安慧揽在手臂内，端着枪在胸前，眼睛和枪口环视着眼前的所有人。刚冲到队伍前面的方宇明惊呆了，要抓的嫌疑犯手上竟然有枪，还是他们自己送上去的枪！完蛋了！

    倪大鹏一边和那名武警扭打，一边对着瘦高男人喊道：“老二，快点帮我，打他，打他啊“瘦高男人神情漠然，他很平静地把枪口对准了扭打着的两人。方宇明声嘶力竭地叫喊：”周震！”瘦高男人被喊道本名，猛地愣住失神半响，方宇明紧接着喊道：“周震，你不要做傻事，私自动用警察配枪，杀警察，比你现在犯的事情要严重几百倍，你还年轻，不要这么做，给自己留个机会，好吗？放下枪，放下！”本名周震的瘦高男人迟疑了片刻，就在这片刻里，倪大鹏已经一把把武警掀翻使他扑倒在窗户外，然后他冲到周震身边一把夺过了枪旋即转身，此时那名武警正好站起身来，倪大鹏红了眼睛，枪口正对着那名武警就要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倪大鹏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左胸的黑洞，里面正噗噗往外冒血，随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是方宇明开的枪，此时门口的警察一拥而上，就要冲到里面去。而周震，再一次捡起了倒下的倪大鹏掉下来的枪，往里面冲的警察立即都停下来不敢再往前，窗户外的武警，眼看着周震还没有放弃抵抗，趁着他弯腰捡枪的空挡，一把拉住安慧的手往外一带，把安慧带到了窗户外面。拿到枪的周震以飞快的速度踩着倪大鹏身体一跃而上，跟着跳到了窗户外面，从背后一脚踹倒了武警，把安慧扯到身边，拖着她飞速地穿过屋后的栅栏，跑到了那条清水河边。河不宽，水流也不急，但是距离警察追上来，只有不到15秒的空隙，这点时间，是完全不可能游到对岸的，更别提还是在拖着安慧这个么不配合的人质的情况下。有一间小房子矗立在河岸边，周震没多少时间反应就拉着安慧躲了进去，关上了门。

    这个小屋应该是负责河岸清洁的环卫工人放置作业工具的一个小的储藏室，因为里面靠墙放置着各式打捞工具，还有一张竖着放置的破旧小塑料船。“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这个门，连窗户都没有，没有退路。你竟然躲到这里来，你这是自寻死路。你还不如丢下我，跳进河里，现在还有可能跑得掉”，安慧此时的语气平静得她自己都觉得很吃惊，她神情木然，像是在说起和自己完全无关的话题。周震背靠着门往地上一坐，把枪随手往地上一放，面朝着安慧，嘴角竟然第一次挂起了笑意：“我根本就没想跑”

    “所以你就坐在这里等着被抓？那你刚才还往外跑什么？站在那里不就好了”。周震静静看着她，脸上挂着笑，但是没说话。过了很久的一阵沉默之后，周震动了动嘴唇，以很低的声音吐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词语：“对不起”。安慧听到了，她想不到此时此刻下会听到这个男人说出这句话。她诧异又困惑，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冷笑：“那么我该说，没关系吗？”周震无话可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生硬，场面又是令人凝固般的沉默。“我现在的境遇都是拜你们所赐，好好地在家，被你们闯进来了，现在老公也死了，我应该恨你们，我应该恨不得你们全都死光，去给我老公陪葬。哈，最好我也一起死掉，这样就整齐了，就完美了，哈哈哈哈……”，安慧现在已经全然不在意世界上任何人的看法，哪怕现在前面坐着一千人一万人，她也要这么说，她像疯子吗？她自己都觉得像。

    周震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枪递给她，指着自己的头说：“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现在就可以开枪打死我，只要能让你觉得好受，就朝我这儿打”。安慧一只手拿起枪，枪的重量让她措手不及地手抖了一下才拿稳，她慢慢端着枪举高，到周震头的位置停住，食指缓慢放在扳机上。周震闭上双眼，等候刑罚的到来，他觉得能死在安慧手里，是个合情合理的归属。良久，在近乎真空的寂静环境中，“砰”的枪响声并没有如预期般响起。直到周震睁开紧闭着的双眼，看见安慧神色超脱地举着的枪口慢慢放下：“不应该由我来作执行者，我没有这样的权力。你如果被抓了，应该是什么样的刑罚都会有人来执行，这个人不会是我”。

    屋外杂乱的脚步声逐渐清晰了起来，看来警察已经包围了这里。周震面不改色，毫不在意般地自说自话起来：“你看我像多大的？我今年才25岁，看着是不是有点显老？我高中成绩就不好，没考上大学。后来去了一个花钱就能读的学校里呆了半年，根本就学不到什么东西，学费还贵家里也交不上，后面我就不去了，跟着家里的亲戚在汾市打工。在那里认识了大鹏和临海，他们关心我，认可我，还欣赏我的优点，我们成了好兄弟，比家里人还亲。后来，大哥家里遇到点事情需要用很多钱，我们几个给他东拼西凑还是不够，想不到办法最后打上了抢劫的主意。我们都是第一次干，临海还把人给捅了，后来我们三个就逃来了这里，就遇上你了”。周震像是在介绍他的生平一样的把这些说给共处一个空间的安慧听。

    “我一直在工地打工，工地除了阿姨没有别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说到这里，周震停了下来，拿眼睛瞟着安慧，想说句什么话，动了动喉咙，最后也没有说出口。他看着安慧没有什么反应，情绪有点低沉下来：“我没想过走上这条路的，我们几个，哪怕是临海，都不是坏人，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变成逃犯，变成警察抓的对象”，他头靠在门上，后仰着，下巴抬起看着天花板，沉默良久，吐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就是做错了，不光罪大恶极，而且一错再错”，说完他又低下头看着地板。“几天前，我们还在讨论这个工地的活干完了，明年去哪座城市呢，哈哈哈哈。人不能犯错啊，犯了错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只能越跑越偏，越走越险，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家里不管我，以前也没人教过我这个”，他自顾自地说着：“我不跑了，这几天以来就没睡过好觉，我好累”。安慧就静静地打量着他，听他说话，毕竟这里再没有第三个人了，她赫然发现这个男人在现在这个环境下竟然也很好看：五官硬朗，棱角分明，细软的头发从头顶垂下来挡着前额，细碎刘海下的细长的眼睛显得清秀又脆弱，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有点稚嫩，和之前那个狠厉凶残的人完全不一样。安慧虽然不想对着他脑袋打出一枚子弹，但是也不会圣母得同情他，因为她的痛苦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但是在这一刻，她觉得他有点可怜。虽然她也不见得好得到哪里去，她在心里冷笑着，先不论这个人该不该值不值得被同情，你一个刚死了老公的女人，有什么立场去同情别人？但是为什么一个可怜的人没有资格去同情另一个可怜的人呢？难道可怜的人本身是没有同情别人的权力吗？因为她不好的境遇所以失去了这项权力吗？她矛盾而困惑。沉默良久，她对着他问：“那你现在就走出去自首吗？”

    周震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笑意盈盈的表情：“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之前不在屋里等着被抓，还要拼命拖着你躲到这里来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定要跑出去，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我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看着安慧，周震继续说道：“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女人，以前我没有过女人。我现在才知道，女人原来是这样的，你身上好柔软，味道好香，下面那个地方好温暖，紧紧包裹着我的那一刻，我觉得世界上所有东西都不重要了。我趴在你身上，不想下来，真想就这么死在你身上，你在我身下喘气的时候，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我想把我所有的都给你。我们做了几次，每一次我都仿佛升了天一样的，我第一次体会到，做人原来可以这么快乐，这么兴奋，原来成为一个男人，是这样的感觉“

    “每天看到你我就想接近你，待在你身边，在你身边的时候心脏就会跳得厉害。会高兴得手都发抖，闻着你身上的味道就觉得安心和踏实，会觉得放松。这几天，以前所有的其他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要再次抚摸你，亲吻你，进入你的身体，在里面给出我所有的东西。我像是上瘾了一样的，我想我是离不开你了“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不想让临海再碰你，还和他打了一架，我们本来是好兄弟的，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就是不愿意，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也不行。你不知道你老公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有多难受，我听到他的声音就不舒服，火气很大很想发泄，就想揍他，后面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揍他的，但是我想到你会不高兴，我就忍住了。看到你和他睡到一起，我的心里就像是又炸弹爆炸了一样，我恨不得要杀了他，我在想你为什么有老公，如果你没有的话会怎样？那一晚上我眼睛一直瞪着翻来覆去都不能闭眼，后来实在忍不住到了你们的卧室把你带走，我只想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到今天我其实都已经不想走了，就算要逃跑，我都想带着你一起跑。我真的再也不能离开你了“

    “这几天以来，我一天比一天难受，一天比一天痛苦，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想要待在你身边，但是我们每一次亲密接触，你都是不自愿的，你都是被强迫的，我讨厌这种感觉，可是又很想把你抱在怀里。可是真来到你身边的时候又开心，又感到痛苦，这种感觉快要把我撕成两半，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我。我这是怎么了？“

    安慧觉得这个男人这辈子应该从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之前他是冷峻而沉默的，而现在，他好像要把所有的话一起说完一样。安慧听了半天，心里渐渐已经明白了，她29岁了，又结了婚，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基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也仰头看着天花板，努力地克制自己语气里的冷漠和嘲讽：”那是因为，你爱上我了，你爱上了你强奸的女人，你心里有爱又有罪恶感，所以你才痛苦“。安慧觉得这个世界真的讽刺，她从来没想过，爱情是可以通过那种不自愿的交配般的做爱做出来的，她心里冷笑一声，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周震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恍然大悟般表情，他极为灿烂地笑了出来：“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他对着安慧，一脸虔诚地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爱你“

    “你这话在此时此刻情景下还真是动听呢，难道你是想让我感动，因为你爱上我了吗？强奸出来的爱情，哈哈哈哈“，安慧心里的讽刺已经忍不住了。

    周震一愣，脸上的兴奋之色瞬间灰败下来，他弓着背垂着头，头几乎埋进膝弯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对不起，我知道，我有什么资格说爱你，我不配！从我嘴里说出这几个字就是在玷污爱这个字。我现在很后悔，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我想以死来赎清我的罪孽，死了就能解脱我的痛苦。我想死在你手里，只有死在你手里，我才能赎罪……我好后悔，我只希望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没有走错路，没有抢劫没有伤害人，都好好的……你也不会遇到我，我只希望你从来没有遇到我，那样你的人生还是和以前一样“

    “发生就发生了，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既然都这样了，那就接受这个事实“，安慧目光放空，语气带着一股超然物外的平淡。

    “你不怪我吗？你难道不恨我吗？“，周震语气急切地询问。

    “恨你有什么意义吗？事情已经发生了又能怎么样？恨你就能时光倒流吗？能让人死而复生吗？既然没有什么用，你会受到该受的惩罚，我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周震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你能放下，我也心安一点“。周震眼神热切地盯着安慧的眼睛，他动了动喉结似乎想问一个问题，但是半天没有问出，犹豫一会儿，自嘲似的又笑了，低下了自言自语：“一直都是强迫你的，你不是自愿的，我知道，我怎么能奢望这样的好事呢。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奢望“

    安慧疑惑：“什么奢望？“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刺啦声，接着大喇叭的声音响起来，是门外围着的警察开始喊话了。警察在外面喊话劝投降，拒绝投降就会破门。这个门只是很普通的木头门，一脚就能踹开，根本不能抵挡多久。所有的暴力，恐惧，惊慌，痛苦和罪恶都到此为止，不会再往前蔓延了。

    周震迅速地站起来，伸手把门拉得全开，双手放在脑后慢慢走了出去。走出那道门后，门口密密麻麻围的都是警察，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安慧说道：“现在，我把被我们扰乱破坏的你的人生还给你，都结束了，你自由了。对不起，虽然没有用，但还是要说给你听，希望你能早日摆脱由我们所造成的噩梦”

    “从这里出去，以后你的人生，会有无限的可能性，你会继续被爱，有幸福的生活。而我，不会再有任何进入你生活的机会，想到这里，我就痛苦得心脏紧缩，痛得不能呼吸一样。我不想再有以后的人生了，没有你我觉得我没有活着的意义。我要赎罪，也希望你永远记住我”。他突然转过身看着安慧，脸上带着舒缓释然和平和，笑着，左手渐渐举高，带着手里的手枪对着他的太阳穴。周围的警察顿时大惊失色，但是扑上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安慧失了神般缓慢地站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扣下扳机，然后就是“砰”的一声，他的脑袋右侧溅起一股扩散的血花，像是炸裂在空气中的，绚烂花火。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安慧只看得到他的笑脸，耳旁的耳鸣声铺天盖地响起，彻底淹没了她，然后安慧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无知无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