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是这世界的梦魇

    没有人清楚，有人偷偷拨动了命运的弦，妄想改变什么。或者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或许让命运更快的奔向那个终点。

    逃不了的。

    你很清楚。

    只能向前。

    妲己和扁鹊两人在这漫天的骸骨中奔跑，眼前根本没有路，身后也已经看不见来时的方向，整个世界都被骸骨淹没，扁鹊边奔跑着边观察着那些骸骨，不出意外，所有的骸骨上都有应该会有符文的力量，扁鹊只能感受到很浅淡的力量，妲己却完全不同，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符文的含义，能清晰的看到这些曾经的生命如何被活生生献祭。但，一个人偶不懂恐惧，她甚至都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需要遵循着符文指引的方向。

    被掠夺，被献祭，被残酷杀害的怨恨都裹挟在符文中，人偶不懂悲伤，不懂仇恨，这些东西都无法迷惑她半分。骸骨们咆哮着，怒吼着在空中纷飞，这声音震撼寰宇，但无法撼动小人偶分毫。扁鹊却受不住这些深沉的情绪，那些听不清的嘶吼在他脑海中不停的回响，他头晕目眩，好在妲己一直拉着他，才让他能踉跄跟着。扁鹊心道，他们跑了这么久，怎是还在骸骨堆里转？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哪里还有一点森林的样子。

    妲己拉着扁鹊的手很用力，她知道一旦她放手，扁鹊便会被这骸骨世界吞噬，凡人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即使他是入道者，也将耽于这些纠缠不清的堕落情绪中。

    突然间所有的骸骨都静止了，有些堪堪挨到地面，有些还在半空中，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扁鹊和妲己的喘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眼前已经有了一片凹陷之地，纯白的白骨的颜色，约两丈的直径。扁鹊身体一颤，他已经看到了那上面有雕刻着阴文。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只要抹上自己的血，这下面的实验品就会睁开眼睛！扁鹊用力闭上眼睛，他觉得窒息，胸腔被压抑的气都喘不上，他左手抓住胸口的衣甲收紧。他曾经，在很久之前，和徐福……一起，亲手打开过同样的符文封印。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更为精美，雕刻的阴文密密麻麻，错综复杂。

    妲己轻笑一声：“果然如此”。如果没有妲己，没有入道者可以轻松进入到这里，他们会被骸骨与亡灵全部吞噬。妲己眼里没有笑意，她歪头盯着那个凹陷处。她在脑海中已经默读出所有的符文句意。

    姜子牙，已经一千年了呢，人类，真是可怕啊！

    这就是你说的乐趣吗？

    扁鹊已经踏进去“这些……是何意？”扁鹊艰难的开口。妲己回答：“赐予力量与复仇，重生和无尽！”妲己没有说出交换的代价，但是她说：“里面是个曾经浴血沙场的战士呢”。但那对扁鹊而言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徐福的实验继续下去。

    “能破坏吗？”

    妲己难得露出怜悯的神色：“已经快走到结束了呢”

    符文可不是能随意改动的，去修改符文，至少需要漫长的推导，若是弄的不好，引发符文冲突出现自毁，那就连人一起炸没了。扁鹊没有犹豫，既然无法阻止，那就提前让里面的出来！至少提前出来的玩意总比完整体要好对付一些！至于出来的是魔鬼还是人，那就只能祈祷了。

    作者：祈祷nie！～

    扁鹊走近那个凹陷的白色之地，划开手腕，将动脉的血滴在纯白色的祭祀之石上，上面的符文依次亮起并燃烧起来，惨白如烟雾的火焰在白色的符文上跳跃，然后速度肉眼可见的火焰的速度加快了。扁鹊蹲下去直接将血抹上去，那火焰便如疯了一般在符文中爆炸开来。下一个瞬间，火焰突然消失，祭祀台陷入了一段沉默之中。

    “扁鹊爸爸，走！离开祭台！”妲己突然喊道。

    扁鹊听到她的声音，几乎反射性的拔腿就跑，来不及了，白色已经瞬息化为黑色的漩涡，漩涡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影子。那影子仿佛是从最底下慢慢上浮上来。扁鹊不过刚刚跑出几步就被吸住了，怎么都提不起腿来，好像陷入泥沼之中。

    “麻的，是结界！”扁鹊心里是又怒又气。

    他反正也跑不了，干脆抬眼盯着那个影子，影子越来越清晰，是一个闭着眼睛的男人，浑身覆盖着黄铜的盔甲，这人头盔上有着长长的红色翎羽。男人的眼睛在缓慢的睁开，与此同时他覆盖着盔甲的手也在抬起，似乎试图去触碰黑色的漩涡。

    “妲己！等他一出来，就控住他！”扁鹊还是无法动弹，他冷静的对身后的妲己说道。

    “好！扁鹊爸爸小心，这个男人很可怕啊！”妲己有些发抖，她抱住自己的胳膊。

    “不用担心，祭祀已经提前结束了。”

    那只手触碰到黑色漩涡，仿佛是触碰水面一般，荡起一阵涟漪，扁鹊看着那手已经伸出祭台地面了，他又用力抽动自己的腿，还是动不了。好在除了这点目前没发现其他问题。漩涡下的男人已经彻底睁开眼睛，那眼睛和扁鹊有了一瞬间的对视，扁鹊汗毛直立，那种感觉不亚于和尸体对视的感受。然而下一个瞬间，祭台地面之下的男人已经消失了。冷汗从扁鹊额头滑落，空气似乎都粘稠起来，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后知后觉发现底下的吸力没有了。

    “扁鹊！！”妲己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头顶上！”她的迷惑没有用，男人刺下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

    扁鹊抬头，那个盔甲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跃居上空，手中的方天画戟直接指向扁鹊。说时迟那时快，扁鹊一个翻滚躲开那方天画戟，却被男人的力量掀到，又滚了一滚。骸骨停滞的时间打开了，疯狂坠落下来，那男人一挥，骸骨便化为粉末，又化为烟雾。骸骨世界变成了暗红一片。

    吕布：想不到吧，我直接跳大！

    扁鹊：不讲武德！

    男人苍狂的笑声传来，让刚起身的扁鹊退了一步，这是重新复活的傀儡，还是怪物呢？那高大魁梧的战士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眼里是无尽的深渊，暗红的骸骨之界在他身后如漩涡。扁鹊不由得退后，将妲己往自己身后推。

    “你是谁，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吕布居高临下，望着扁鹊的眼睛没有丝毫波动，却似乎也不打算再对扁鹊动手。

    “是，是徐福把你变成这样的吗？”扁鹊深吸一口气，他大声问。

    “徐福是何人？”

    扁鹊眼眶泛出猩红来：“是血族之王，是玩弄生命的卑贱之人！”

    “玩弄生命？”吕布玩味的重复了一次：“获得永恒的生命不好吗？”

    “即使是用无数人做实验品换来的？”

    “实验品？”吕布重复了扁鹊的话，他回想到在梦境中听到某人说过：你，是最好的实验品。他大笑起来：“小个子，这次放过你，你身上的味道让人怀念，下次，布将屠尽一切眼中之物！”说罢，吕布朝着另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站住！”扁鹊喊住了吕布：“我是扁鹊医师，我知道你，当年一夫当关的战士吕布，你为何要为虎作伥？接受徐福的－－改造！你的目的是什么”

    吕布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叫扁鹊的医师莫名的熟悉，他转身靠近扁鹊，很是耐性的回答：“扁鹊，下次再见，你拦不住我的。你清楚。”

    “更何况”吕布跨近两步，靠近扁鹊微微弯下上身，他拽住扁鹊衣领：“你打开祭台的动作很熟练啊，扁鹊医师”听闻此话扁鹊面无血色，睁大瞳孔盯着吕布。“啧，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吕布松开手，勾起唇角，转身走了。

    是的，也许有人心甘情愿成为别人手中的武器，譬如……白起。

    没有人生来贱如猪狗，我会活下去，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将是这世界的梦魇！

    妲己拉了拉扁鹊：“顺其自然，我们已经尽力了”。扁鹊的神色让妲己很担心，这个家伙就是喜欢钻牛角尖的。又笨又呆。

    白起不是第一个实验品，却是徐福花费几十年准备，最费尽心思的实验，若是没有扁鹊，它将是无与伦比的人间利刃，完美的武器。当得知实验被扁鹊破坏了，徐福的愤怒可想而知，他最终找到了吕布，又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复活了这个战士，他比白起完美，复活的他只剩下杀戮和复仇。而武器若有了自己的意识，再锋利也不过是失败的缺憾，白起就是那个还带着自己想法的失败品。

    过去的记忆和现在的重合，扁鹊身形不稳。他和徐福有什么不同呢？那些人，那些人都是实验品！那些实验品的牺牲造价了徐福和自己的高超医术。他们这些人谁能说无辜？实验品恐惧的眼神，认命的麻木不仁，怎么自己会这般天真以为不过是疾病的痛苦！扁鹊吐出一口血，头发一点点褪去墨紫色，开始变的灰白，那灰白中还隐约带着一点微紫色。

    “走”

    扁鹊背对着妲己，妲己看着他已经全部灰白的发色，颤抖着不敢靠近也不愿意离开。

    “走，我说，你走远点！离我们这些怪物远远的”扁鹊嘶吼着，却不肯回头。

    “不！扁鹊爸爸”妲己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扁鹊，滚烫的水滴落在妲己交握的手上。“不能这样！我们没有错！”妲己抽噎起来：“明明大家都没有错”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又是这样！

    扁鹊失去力道，他跪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妲己搂住他，稳住他的身形。扁鹊握住了妲己的手：“你不一样，妲己，你应该自由自在的，我们这些入道者都是……没有一个无辜的，都该死！”

    “走吧！妲己，要好好的！去更广阔的世界去”他的眼睛已经失去光彩，变得暗淡又寂静。

    又有一个入道者堕入深渊。妲己恐惧的又想起千年前的那一切。到底是谁在拨动这个命运！到底是谁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坠入命运的泥潭中。

    “不成，扁鹊爸爸，你怎么办？你要去哪里？”妲己抓住扁鹊不放，似乎只要放手，他就消散在风中。

    “我还能去哪？”扁鹊自嘲的笑笑。他拨开妲己的手，“走把，我们离开这里。”

    将妲己送回森林边境的镇子上，扁鹊就消失了。妲己再也找不到他了。这曾经纯善如宝石的医师已经失去了他的天真。或许是他自己主动选择了深渊。

    风怒吼着，卷刮着森林边上的山谷，山谷的顶部已经渐渐雪白，妲己裹着披风，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她瘦小的身子逆着风，朝长安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谁可以救扁鹊，但若有一人可以帮扁鹊，那一定是杨戬！这个小人偶头一次有了人类的直觉，她这样坚定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