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第二年春来的时候万物复苏，但是他们熬过了一个很残忍的冬天。因为这期间张爱喜生了一场大病，几个月的小婴儿连夜发起了高烧。最后夫妻俩轮流守了三天三夜才让孩子恢复健康，而在这之后日子也就平平淡淡的随便过了。三月份的时候程问喜就该去上大学了，他成功地考上了一所学校。虽然不是太好的那种，但也勉勉强强够上了大学生的那层身份。

    而在这期间他们一共攒够了两千多块，送程问喜去上学的路很长很长。

    张良汉抱着孩子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口，今天来的人好像还不算太多。送完老婆上学以后他就该回去工作了，可是这样孩子也就没人带了。于是两个都没有父母的人又一合计再向外借了一万块的债，专门请了月嫂在家看护。

    月嫂每个月算下来两千多一点点，这一万块将将好够他们先用半年。

    “要我说一次性给你们得了，真没必要这样！”

    不管任他怎么劝也没用，张良汉还是硬着头皮签了那张只借一万的欠条。

    “反正我也还没结婚呢，这几万对我来说真不算啥！再说你不也知道嘛，我都已经看开了，真的好久都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了……”

    “谢谢，真的不用。”

    就这样加起来就已经是两万块了，他肩上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张良汉签完以后就离开了，不想再从郑辉嘴里听到任何一句关于自己老婆的话。

    回到家以后他就把孩子交给了月嫂带着，然后又马不停的去了店里上班。

    这样随便一晃就是两年过去，他们已经离开了张家村足足有那么久了。

    两年以后的春天也还是美的，但是孩子却已经变成了调皮捣蛋的幼儿园小班班长。

    程问喜今年也即将从学校毕业了，张良汉开的小店走上正轨。

    但是目前他们俩身上还有五万多的外债和银行欠款，零零总总加起来分别是六万块钱。预计今年下半年就能还完债了，而在这之后挣的每一分钱就都将是自己的了。

    “要不还是先把银行分期的利息还了吧，反正郑辉那里也不着急，银行才跟我们不熟……”

    虽然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孩子，但是在张良汉眼里永远都是不成熟的。都这样他还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的老公是个啥样的人，张良汉心里面怪别扭的，觉得他总是胳膊肘朝外拐。

    “就先还他的，银行才不急呢。前前后后欠人家的都已经五万块了，也该算清楚账了。”

    “可是一口气都还给他了我们怎么办啊，我还想留着给自己买一件衣服呢……”

    “家里还有，下个月再买吧。就听我的，先把多的钱还干净再说。”

    见他这么强硬程问喜也不好再说什么，主要是这两年他老公确实很累。

    累得脸上都长鱼尾纹了，可是明明还不到二十五岁。要等明天过完生日才二十五呢，程问喜一激动就开始思考自己下个月的生日应该要怎么过了……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还吧？明天你过生日，过生日的时候就不聊这些了。”

    张良汉摇了摇头说不用，给他扣上头盔戴好，“明天咱就请他吃个饭，把钱都还了就算完了，以后最好也别联系了，没必要。”

    “你还在吃醋啊？”说实话程问喜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记这么久。

    毕竟他都已经要二十二了，张良汉也马上二十五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记仇呢？再说认认真真的喜欢一个人有错吗？郑辉也从来没有对他表白过呀。

    “你抱紧点儿。”

    “已经抱紧了。”

    “右手也要抱紧！”

    “右手上有袋子！怎么抱啊！”

    “……”

    也不知是因为啥的，反正最近就是越来越幼稚了。除非他两只手都放在自己腰上，不然张良汉就不会高兴。开车回去的路上又连续遇见了好几个破红灯，今天的运气真的是倒霉死了。

    程问喜抱着他的时候也颇为感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三哥在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你说呢？”

    前两年种的瓜苗没活下来，这两年村里面已经开始搞集体建设。这么一搞的结果竟然就是家家户户都开始种蜜一号，然后他们家的那块地就被村里面租了出去。

    现在每年都能靠着租地多收入个几千块钱，除此以外东家说还可以不限量的免费吃瓜。农科院的试点结束以后这是张家村正儿八经上市的第一批瓜，所以三哥他们也是老早就开始催回家了。

    “等你一毕业咱就回去。”张良汉听完之后思考一会儿，绿灯亮起来之前回答说道，“差不多就下个月底……”

    “那还有一个多月呢……”

    “你要是想吃瓜我给你买就是了，现在回去又待不长久！只玩儿两天就走了也没意思，还不如等你毕业再回去。到时候带着孩子一块儿，在咱家小住一个月再回来。”

    “那我现在就要吃，你去买啊！”

    “现在上哪给你买啊，先回家吧，孩子都等急了……”

    风把他的大话都吹散了，摇摇晃晃的飘在雨里。忽然天上就下起了太阳雨，明明刚刚还是一个艳阳天呢。

    “你头发都打湿了……”

    虽然这场雨也不算很大，但是骑在马路上毫无遮挡。所以回来的路上短短十几分钟就淋湿透了，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雨点子。不过好像衣服上自带的印花似的，小小的堆积起来还挺有美感。

    “先回去再说，人家张嫂该等急了。”张良汉甩甩脑袋把雨甩掉，然后又帮他把头盔取下。

    张嫂就是他们请的月嫂，这两年来对他们俩的帮助可以说是根本无法描述，因为语言实在是太苍白了，根本道不尽他们对张嫂有多感激。

    现在程问喜毕业后决定了要在家里带娃读书，然后一有空就要去外面看看世界，因此他们今天着急忙慌的从学校赶回来也是为了要跟张嫂在临行前讲清楚，顺便再给人家包一个一帆风顺的六百六十六块钱的大红包。

    “开门。”他右手拿着头盔左手拎着水果，程问喜也是一边一个手提袋。

    程问喜腾出来以后正好左手就用来开门，但是刚把手伸进张良汉的裤兜掏钥匙门就自己开了。张嫂一脸笑意的把他们俩迎进来，屋子里面也是一如既往的井井有条。

    只不过今天的沙发上多了好几袋行李，俩人跟张嫂对视一眼之后便听她说道，“还没做饭，但是菜都备好了，还想着等你们俩回来再炒呢，怎么这么早啊今天？”

    程问喜没敢说话，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这种临别场面。一直以来他都是很迟钝的，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具体的表达情感。

    张良汉接过他老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下，把桌子上摆着的这个月多余的菜钱递给张嫂，“都要走了就别留遗憾了，就这点儿，也不多，您就拿着吧。”

    顺手还给出去了一个红包，不过红包张嫂果然没要。

    因为她也给孩子准备了一个红包，毕竟张爱喜这小孩儿实在是太可爱了，而且说实在的，她也挺舍不得这家人的，都是好人，而且大家都用心了。一般的月嫂很少会有伺候这么久的，但是当初考虑到这俩小年轻的情况特殊她就没急着走，谁又能想到这一留就是两年半呢？这人一老这时间就是过得是特别的快。

    “真不用，你说你把孩子带这么好，我们还得感谢你呢，红包真的就算了，你把我这份收下我都够感恩了。”

    “一个月两千也不少了，我也不是没在你们家挣上钱，在你们家待这两年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再说这是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

    就这样拉拉扯扯了得有两分多钟吧，张嫂最后还是收了红包。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手里的金额，打开一看发现都是六六大顺。

    张嫂走的时候不要他们下楼去送，张爱喜还以为奶奶又去买菜去了。

    “都怪你……”都怪他不早点儿纠正孩子，搞得张爱喜就一直以来这是他真的奶奶。可实际上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保姆罢了，既没有血缘以后也将不存在雇佣关系。

    “……我去做饭。”他避开程问喜的眼神躲进厨房，但此时此刻心里面也有些悲伤翻涌。

    不过还好就是这两年大大小小的事情经历多了，人长大以后也没有从前那么爱流泪了。很快就端出来三菜一汤摆上餐桌，老婆孩子也都准备好要吃饭了。

    “奶奶怎么不吃？”

    “奶奶去买菜，明天才回来，今天就让妈妈带着你。”

    “哦！”

    小孩子眼里的时间观念是浅薄的，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时候才是明天。

    简单的来说就是睡长长的一觉就到了明天，但是实际上下午睡完午觉以后起来就开始哭着喊着要找奶奶。程问喜根本没那么大本事管他儿子，最后只能是交给张良汉来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