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艾西莉雅

    亚兰德王城的最底层，深埋於石壁与水道之下，有一座被历史抹去的古牢，由历代国王亲自下令封印。

    据说那里曾关过神圣帝国的「圣nV」，因她知晓与「旧神」有关的预言与禁忌，被列为危险存在，连教廷都避而不谈。

    这夜，卡尔潜入地牢，只为追查旧神文献的下落。他怀疑王国藏匿了一件失落的帝国神器，而瑟维特Si前留下的一句隐语——「光被困於最深的影子里」，让他锁定了这座地牢。

    卡尔独自潜入。他穿过三道沉重铁门，避开守卫，顺着cHa0Sh石墙而下，来到最底层。

    那里无光无声，只有锁链碰撞的回音。长廊尽头有一道门，上头刻着用旧帝国语写的句子：

    「此门之後，幽闭神之使者。」

    卡尔从怀中取出古书，低声解读咒语，打开封印。

    门缓缓开启，寒气扑面而来。他以为里面会是书、神器、或某种Si物。

    却没想到——那里，关着一个人。

    牢室的中心，一名nV孩被锁链拘束在石椅上，白发垂落，双目闭合。四周布满结界与圣咒，显然已多年未有人触碰。

    她极瘦，但并不憔悴，反而像某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她的身上，仍穿着圣nV仪袍，已斑驳破碎，却保留最後一点光。

    卡尔心中一震，不知是惊讶，还是——某种陌生的动摇。

    他走近，她却忽然睁眼。

    那双眼，竟是淡金sE，如朝yAn穿透雪云。她看着他，没有惊慌，只有一瞬的……悲悯。

    「你身上有恶魔的气味。」她第一次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

    卡尔一惊，下意识後退半步，随即冷声道：

    「你是谁？」

    「你是第一个看我时没有喊异端的人。」她轻声说，「所以我先回答你——我叫艾莉西雅。」

    「帝国最後的圣nV。」

    卡尔握紧匕首，眼神冷峻：

    「我不是来救你的帝国是否藏了一本叫《神语之书》的东西。」

    「你不想要救赎，你只想要答案。」她低声笑，「你身上带着痛苦与诅咒……你正在燃烧自己。」

    卡尔不语。他习惯了审讯、计算与b问，但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某个受伤的孩子，而不是他。

    「你知道你会Si，对吗？」

    「与你无关。」

    「若我说，我能解开你的诅咒呢？」

    他第一次动容，眉心微蹙，眸sE深沉。

    艾莉西雅望着他，不是威胁，而是悲悯——她看到他身上的痛，看到了他不说出的渴望。

    「恶魔能给你权力，但我……或许能救你。」

    卡尔沉默良久，声音冷淡：

    「不必假装慈悲。我不信神，也不信人。」

    但他没有立刻转身。他的手还搭在门边，却没有推开它。

    那一瞬，他眼中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困惑——

    为什麽她不怕他？

    卡尔最终决定离开牢室，门重新关闭。他走在回程的石道上，x口的恶魔印记微微发热，奈赫鲁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是危险的，卡尔。你该断了她的舌，烧了那具躯T。」

    「我感觉到她的气息……她能毁了你。」

    卡尔低声回应：

    「所以，我要留下她。」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什麽东西，能让你——害怕。」

    这就是命运的第一道裂缝。

    卡尔本来只是来夺取力量，却第一次「留下」一个人。艾莉西雅也不再只是被囚的圣nV，而是唯一能看穿他、甚至可能改变他命运的存在。

    卡尔刚从地牢回到上层，便被告知一桩惊人的消息：五王子在南方私自招兵，已於边境秘密屯军，与东方大主教g结，疑似意图起兵夺权。

    这消息如利刃劈入王城。国王震怒，命卡尔立即南下，调查军事动向并「处理一切变数」。

    而这「处理」，从来不是问罪，是「让一切不再说话」。

    卡尔准备马队，着甲夜行，前往南境。

    夜风凛冽，他眼中冷静如冰，却不知为何——脑中却反覆响着一个声音：

    「你知道你会Si，对吗？」

    「你正在燃烧自己。」

    卡尔南下两日，在南境营地中抓到了五王子的密使。他没有动用酷刑，甚至未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对方面前，眼神如铁。

    那密使起初抗拒，後来却颤声问他：

    「你真的……不是人吧？你那双眼……不是活人有的。」

    卡尔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你觉得人是什麽？」

    密使愣住。

    卡尔弯下身，声音低冷：

    「是会怕Si的，是会痛的，是会失去的人。那我确实不是人。」

    他转身离开，吩咐：「烧了。」

    那夜南境无战，却有大火。五王子的兵帐全毁，其人被「误认内乱」当场诛杀。卡尔迅速将战局平息，但在火光下，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头燃烧的兽。

    他策马返程，一路无语。

    风刮过他脸颊，盔甲下的契印不知为何，隐隐作痛。他想起那nV孩被锁在石椅上，却对他说：

    「我不怕你。」

    他本该觉得她天真，无知，可他现在才明白——他害怕的是她说对了：

    「我真的在燃烧，从签下契约的那一刻开始。」

    他从未怀疑自己的选择，却第一次，想问：

    「我为什麽不能活着……夺下王座？」

    他归g0ng那夜，在g0ng殿顶楼见到了奈赫鲁斯。恶魔形T如雾，高踞g0ng墙之上，俯视王城万灯如星。

    「你动摇了。」

    「我没有。」

    「你让一个nV孩的声音，抵过十万人的血。」

    卡尔冷眼看他：

    「你怕她，对吗？」

    「我怕神，怕光，怕会救你的东西。」

    「那我偏偏要留着她。」

    奈赫鲁斯笑了，声音如刃穿骨：

    「那就别怪我提早收割你的灵魂。契约之火，会加速燃烧——若你还敢怀有希望。」

    卡尔转身离去，恶魔在他身後消散，如雾入夜。他却忽然想起艾莉西雅的眼神，那不是希望，而是——悲悯。

    他从未被任何人「怜悯」过。

    那让他浑身不安，却无法移开视线。

    ——

    石门缓开，灰尘随光洒下。

    卡尔独自走入地牢，重返那座封印牢房。今日他来，不是因为疑惑，而是明确地带着目的与代价。

    他需要帝国的「神语之书」，需要知道帝国崛起的真正原因、与「旧神」的秘密，因为那些东西或许能让他彻底脱离奈赫鲁斯的掌控——

    或者更强，强到能反噬恶魔。

    艾莉西雅依旧被锁於石椅，目光平静，像雪落在伤口上。

    「今天不再只是探视了吧？」她缓缓开口。

    「我要你告诉我：帝国的神语之书在哪？它记录了什麽？」

    卡尔不再绕圈。

    「我知道你参与过最後一场神选仪式。你看见了旧神。」

    艾莉西雅静默许久，才缓缓说：

    「你不相信神，却想用神的语言改变命运？」

    「我不需要信。」

    他语气冷然，但瞳孔却隐约闪烁——她说对了。他真的，在恐惧自己的命运。

    「我可以告诉你。」她终於开口，眼神如水银般清澈，「但我也有条件。」

    卡尔目光一沉：

    「你想要自由？」

    艾莉西雅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给。你怕我跑，也怕我说。我不求自由，我只求——让我试着治你的诅咒。」

    卡尔皱眉，後退半步，似乎在思索她的动机。

    「你为什麽想救我？」

    「因为你还没Si，却已经活得像Si人。」

    「因为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回头路。」

    她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像一根针，轻轻刺入他深藏的地方。

    「你若真只剩一年，那就让我试一次。若我成功，你继续走你的路，我不阻你。若我失败，你把我处Si也无妨。」

    地牢沉默许久。只有水珠滴落石地的声音，像倒数的钟。

    卡尔缓缓开口：

    「你以为你能解开来自地狱的诅咒？」

    艾莉西雅只是微笑：

    「我曾在旧神面前活下来。那天，我听见一句话：恶不会怕剑，却会怕悲悯。」

    她站起来，脚上仍锁着铁链，却直视他：

    「让我看看你的印记。」

    卡尔沉默良久。最终，缓缓脱下手套与披风，揭开x口一角衣襟。

    x前的契印已经扩散，如燃烧的烙痕，一圈圈血红纹路围绕心脏，每夜扩大。

    艾莉西雅伸手，轻触其边缘。他本能想避开，却没有动。

    她闭眼，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她指尖涌出，随即——

    卡尔瞳孔猛震，喉间发出一声短促闷哼，汗如雨下。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他从未感觉那印记如此剧痛过，也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像个活人」。

    「这是……？」

    艾莉西雅虚弱一笑：

    「我只是唤醒了它。让你记得——你的灵魂，还没交出去。」

    卡尔沉沉坐在牢房外的石阶上，手仍在颤抖。他从来不信任何「救赎」，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一丝……温度。

    不是希望，是痛。

    而那痛，告诉他——他还活着。

    他低声呢喃，几乎自己都没察觉：

    「我若还能活……那我要夺的，不只是王座。」

    远处的牢门关上，艾莉西雅缓缓坐回石椅上，垂下眼睫。

    她知道，她成功了第一步。

    他让她碰到了他，第一次不是为了夺取、不是为了利用。

    而是为了「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