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简觉得从某些方面而言,严峭确是个好官,可顾台柳是从窗外被人所伤,而怜云是中毒而死,如今死因既明,若还将目光锁在尸体之上,不免有些狭隘了,可她没有规劝。
严峭到底是一州之官,能教沈章成那般的人出力相助,自然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
她浅笑着夸了他几句,在近仵作房前,又从一侧的道儿转向了旁处。
本想着去见时玉书,行至半路却遇见了送完周渚回来的千代灵,柳简笑着向她行了一礼:“公主。”
千代灵摆了摆手,她一身绯色束袖衫,头发高束,总一副潇洒的模样:“你怎么从这儿来了,少卿呢?”
“大抵是去查李乐成的户籍记载了吧。”柳简笑了一下,与她错开半步而行。
千代灵顿了顿:“道长不必同我拘此小节,并肩而行好说话些。”
柳简依言往前跨了半步,走到她旁边。
千代灵反笑了:“不知怎么地,瞧着道长倒是教我想起一人来。”
柳简歪了下头,没开口,倒也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如今倒也过了好些年了,她的名字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或是记得,却也不敢再提吧。”她绽了个笑容:“从前我还在宫中的时候,有一日我寻父皇玩耍,瞧见了一人,年纪轻轻,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的,我还以为她是父皇新纳的妃子,后来才知不是,她是与我一同出的御书房,也是像方才道长这般,错我半步,安安静静不开口。”
千代灵顿了顿,忽然一乐:“也不知怎么地,在宫里头,人人都是在我身后伺候着,偏偏我只将她记得那般清楚。”
柳简只微微笑着,听着千代灵说着从前。
“在宫里头的日子当真是无聊透了,她是从京都之外的地方来的,那时年纪也不过就似如今你我这般大吧,却像是走遍了天下,提起何处她都知道,也正是因她,我总往宫外跑,惹得我皇祖母生气,堂堂一个太后,拿着宫女掸尘的掸子揍我……”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直到回了院子才后知才觉柳简一直未曾言语,她下意识朝旁边瞧去,只见得柳简面色苍白,鬓角处香汗淋漓,不由得大惊:“道长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说着便要伸手去扶她。
柳简忙避开,强撑了个笑脸,才退两步,又觉有人从身后拽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瞬,便听得一清凉声音:“这是怎么了。”
柳简借力站稳了身子,又急急抽出手来,朝着来人低头拱了一礼,向二人解释道:“恐是不服宁州水土,这几日一惯如此,熬过这阵便好。”
宁州府衙清廉,所设皆是从简,夜间点灯不过寥寥,半明半晦之中,时玉书眼底情绪难辨。
柳简无力揣度,倒是见他此时出现,想来是探查有了线索,便也问了出口。
时玉书点了点头:“嗯,确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李乐成的未婚妻,当年并非失踪,而是去世了。”
千代灵眼中对柳简的担忧之色还未落下,又因此言而惊诧,一时神色竟莫名好笑:“去世!李乐成曾任府衙师爷,这宁州府衙的档案怕是早翻过百回千回了,少卿如今能查到,他必也能查到……莫不是那怜云果真是为他所杀?”
柳简在夜风之中晃悠了几下身子。
时玉书当即道:“此事尚有疑处,不能断言,今日且先如此吧……柳姑娘身子不适,我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不必。”柳简神色微怔,而后轻蹙眉:“不过寻常症状,倘若真是难忍,再烦劳少卿。”
分明一副下一瞬便要倒下的模样。
时玉书眼神再深几许。
腹痛至半夜,汗湿衣衫,柳简咬牙熬至后半夜,才勉强轻松,朦胧间瞧得窗前树影飘动,似有人自她窗前走过,一瞬清醒过来。
她微微迟疑,还是起身慢行至门处,犹豫许久,将门拉开一道细缝,只瞧得院中有一素白衣裳的人,正背对着她坐着。
瞧着院中并无他人,柳简微微眯了眯眼,想再瞧得细致些,却闻那人开口:“是我,别怕。”
随着此话,那人也转过了身来,正是时玉书。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许是听得她的脚步声,隔着门,柳简轻轻点了下头,又恐他瞧不见,应了一声,回了内室换了身衣裳,又拢了青丝,这才走出门外。
春夜亦寒,她却不察,还是时玉书开了口教她再披件外衫。
柳简抬头看了眼月亮,边往他那处走边疑道:“子时将过,少卿怎还未歇下?”
等走近才瞧见时玉书面前放着几张纸,一副笔墨,上面弯弯扭扭写着些线索,有些前后明了,有些写至一半却断了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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