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一章梦蝶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故乡。

    那是我诞生的地方。

    我慢慢地往前走,独自一人,空旷而寂寥。

    迷雾逐渐散去,周围的景物浮现出来。

    好像它们原本并不存在,只是一卷水墨画,随着我的脚步展开……

    你问我是谁?

    我是小玉啦,小玉。

    我跟我的伙伴们正从襄yAn城逃离——当时我中了剧毒,身T虚弱,其他人也处境危急,襄yAn城的守卫正在抓捕我们——情急之下,我为了打开紧闭的城门,不得已使用了神通力。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说来话长。

    本来我在天山上优哉游哉地培育着雪莲花,不曾想被一个凡人偷吃了,这家伙竟然不受我媚骨散的影响,我无法通过JiAoHe强行榨取他的真气。

    没办法,我只好跟他下天山,我保证不伤害他,而他定期给我供给真气。他为了履行一个承诺来到襄yAn这个地界找人,人是找到了,但他跟当地的统治者似乎闹了点不愉快。

    说实话闹得还挺大的,Si了不少人。

    这就是我们不得不逃离这座城市的原因。

    这个时代,华夏大地似乎分为三个国家,互相倾轧。我对凡人的斗争没有兴趣,但我的伙伴们深陷其中,害得我也被卷入凡人的琐事……或许这就是我跟他的孽缘吧。战争不光拖延了我前往天界保存雪莲花的脚步,也害我中了毒箭。

    天杀的,这毒真的厉害,早知道当初在学校就进修解毒课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家伙非得完成他那什么诺言,如今我们离开襄yAn还得回西域一趟,麻烦Si了!他为什么这么看重诺言呢?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说说而已,何必当真呢?

    唉,想来他天X如此吧。我也没有资格说他,毕竟我自己不也是一直活在过去的Y影中,被往事所束缚吗?

    当时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我拼尽全力使出万象天征,很清楚后果是什么,那就是可能气竭而亡。后面我确实失去了意识,同伴们有没有成功脱险也不清楚。

    我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还没Si,证据就是眼前的幻境。

    我停下脚步,前方出现了一道结界。

    结界并不大,因为它保护的事物就那么一点。

    那是一截连理枝。

    以这根树枝为中心,周围的景物好像拉开帷幕般敞亮起来,世界变得清晰了……不,不如这样说,以这根树枝为中心,记忆鲜明地复苏,往事历历在目。

    这是一座仙g0ng。

    我是不是有必要介绍一下仙界,以防某些凡人小可Ai不懂呢?这么说吧,仙界就是由大大小小的g0ng殿、庙宇、圣地和秘境组成,名称上的不同代表着各地功能与开发程度的不同,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承担着一定的生产职能,满足一定的生活需要,共同构成仙界完整的T系。

    每一座g0ng殿、庙宇、圣地和秘境都拥有围绕它的结界,选择X地允许事物通过,这种选择依靠靶信号和受T识别完成。靶信号和受T识别基本上是与生俱来的特征,根据兜率g0ng最新的研究报告,它们来自灵魂上的刻印。

    在每一个g0ng殿、庙宇、圣地和秘境中心,都有一株连理枝,它们无一例外地环绕着小结界,这一层结界跟外面的结界就截然不同了,仙界的居民是无法进入的,只有自然元素、部分构造T、符咒、法阵和真气流能够通过。

    小结界好像泡沫般轻盈纤薄,微微反S着光芒,仿佛稍微一戳就能进去;又宛如糨糊般凝滞厚重,缓缓流动着,变幻出奇形怪状的波纹。

    我透过它注视着里面的树枝。

    所谓的连理枝,就是两根树g呈螺旋状地缠绕在一起,螺旋的内部密布细小的枝条,齿状地咬合在一起。

    这里就是我,亦即九尾一族诞生的地方。

    为什么我如此肯定?我抬头望去,这座仙g0ng标志X的景观其一出现在天空:那是蛛网般密密麻麻的径流网络。

    在仙界,连接各g0ng殿、庙宇、圣地和秘境的最主要的交通渠道叫做脉流。这是自然元素与五行元气构成的风之甬道,它们从天g0ng出发,经各周天运行一周回到天g0ng,形成仙界的周天循环。

    脉流的末端,连接各个g0ng殿的分支通路被称为径流,它们有的像流星一般横贯长空,有的像细沙一般淡淡地在天上铺开……由于我所在的这座仙g0ng的特殊X,它的径流是仙界最多最密集的。

    其名为华盖g0ng,又叫nV娲g0ng。

    nV娲娘娘的寝g0ng。

    也是仙界与别的位面进行物质交流的最主要窗口。冥界分解的暗物质会从这里进入仙界,回归三界大循环。

    富集的暗物质稍微打破了与物质的界限,在高空堙灭,发出光芒。这种堙灭的过程极其短暂而迅速,同时又是持续不断的,无论白天和黑夜,在低速环境下观察,就好像天空中有无数个眼睛在眨动,每一次眨眼,实际上是一次小小的光芒迸S,反应的产物扑簌簌地从空中落下。

    从远处看,仿佛天空在流泪。

    有人给它起了个诗意的名字:星梨花。这是华盖g0ng奇观之二。

    周围的景物继续显现,一个优美而空灵的仙界福地揭开了她的面纱。优美是因为nV娲娘娘特意布置了这样一个亲近自然,元素和谐的g0ng殿;空灵则是因为堙灭的产物像雾水一样弥漫在空中,折S出绚丽光芒,到处云蒸霞蔚。

    有道是:

    摇曳的瑞草呀,散发异香;挺拔的灵芝呀,映照祥光。沐浴这堤柳呀,千重翠幔;遥望那野卉呀,万片丹霞。

    围坐棋盘边,彪熊落子;醉卧枝头上,白猿捧壶。仙人讲坛下,狐兔翘首;结庐修竹旁,犀牛望月。

    重楼呀朱阁,高耸掩映。峻岭呀瀑布,顶接天齐。七彩虹桥天边挂,闲云野鹤漫空游。九重仙境应如是,万古长青nV娲g0ng。

    在眼前的泼墨山水画逐渐展开的当儿,许多人来了。一群人朝着连理枝聚集过来。有个老婆婆在别人的搀扶下从结满金灿灿果实的仙林中走出来。当我看清她的面容时,便条件反S般地匍匐在地。

    然而,没有人理睬我,没有人对我讲话。她们从我身旁走过,从我的身T中间穿过。

    我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慢慢地站起身。

    再一次确认了这就是一个幻境,是我的记忆,这个世界跟我没有任何交互,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幻影。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可能现实中我濒临Si亡,灵魂快要脱离R0UT,因而产生了不稳定的JiNg神活动吧。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我的故乡了,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回忆中,我都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

    这里……怎么说呢……大T上让我感到压抑。

    人们聚拢过来,环绕着连理枝,排着整齐的队伍,形成几个整齐的圆圈。年长的在里面,年轻的在外面,都静默而肃穆地站立着。

    我身T有点不由自主地颤抖。明知这是一场梦,我还是做不到堂而皇之地站在内圈,从小到大的训导形成了一种本能,我不能逾矩……

    我退后几步,来到圈外,一群小动物在远处树林的Y影下朝这边窥探着。我眯着眼注视着那个老婆婆,她曾任我们的族长,不知现在是否健在。

    九尾一族有着严格的长幼尊卑秩序和紧密的宗族血缘纽带,那个唯一的、至高无上的意志就是nV娲娘娘。当然啦,所有的妖狐都是nV娲娘娘创造的,所谓的宗族并不是内部分家,而是指妖狐一族与别的种族的关系。

    我们与别的种族严格划清界限。我们的血统绝不受到W染。

    长幼有别,尊卑有序,纲常不容质疑,权力不容侵犯。向上服从是每个族人骨子里的本能。

    每当长者衰老乃至将Si时,娘娘就会创造新一代的族人,她会从至高天的秘境获取创造新生命的许可,然后来到华盖g0ng的连理枝这里,把许可赋予树枝,由树枝提供诞生新生命的法阵,在所有族人的见证下运用她的神力创造生命。

    一阵悦耳的仙乐从上空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团五彩祥云降落,一片琉璃光华笼罩下来。

    人们不约而同地匍匐在地。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华盖g0ng的第三个标志X景观。

    有一条脉流从华盖g0ng连理枝往上直冲云霄,它的尽头——由于祥云暂时遮掩了星梨花的光芒——隐约可见一个幽冥的星宿,如果你仔细地数一下,可以发现里面有五十颗星,像鬼火一样幽暗地照耀着。

    那就是至高天的秘境:紫微g0ng。

    而这条脉流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循环:紫微循环。这是仙界其它部分与紫微g0ng相连的唯一一个循环。

    祥云环绕着这条脉流继续下降。

    蛟龙开道,青凤嗥鸣,幡幢摇曳,璎珞飘扬……天空出现了一片斑斓的极光,星梨花黯然失sE。nV娲娘娘在祥瑞的香风中翩翩降临,周围金光灿烂,遍地氤氲,像一尊伟大的雕塑般高大庄严,她落脚的地方,奇花异草纷纷开放。

    我强忍住了匍匐的冲动,知道这没有意义。

    众人齐呼“娘娘万岁”。

    娘娘的声音空灵而带着回音,说了句“平身”。

    众人低着头退后,把连理枝周围的空地留出来。

    娘娘靠近小结界,伸出手掌,掌心闪耀着紫sE的刻印——那就是紫微g0ng的许可指令——她把手掌按在结界上面,激起了一圈波纹。随后,结界变得愈发透明,波纹的变化也越来越快,滋滋,一圈发光的法阵鳞次出现在结界周围,在地上闪烁着。

    连理枝分开了,它在缓慢的旋转中解开了螺旋,变成平行,内部有一段齿枝脱钩分离,细微的末端似乎被纤细的电流束连接着。

    噗兹噗兹。噼啪噼啪。

    “幽冥之力,在此聚集。五行元素,响应召唤。以乾坤法阵之名,行生息之理。JiNg魄——”

    随着娘娘的命令,族长和另外四个长者踏着五芒星的星尖,开始结印施法,五元素的JiNg魄出现了,各自闪耀着不同的光芒在空中旋转着。

    JiNg魄指的是经过淬炼的元气所形成的JiNg华,是仙界最主要的能量来源和生产建设材料。族人们事先引导径流中的元气进行提炼加工,得到的JiNg魄既可以用于眼下的法阵,也可以进一步淬炼形成真气,那就是纯粹的能量了,可以直接被人Tx1收。

    周围仿佛下起了小雪。那在空中飘荡的丝丝缕缕的纤毫其实是被召来的堙灭产物,术语叫“梣弦”,似乎是一种结晶,所以能被看到。这是当今的尖端科学,对此我只是一知半解,略有耳闻而已。它的名称是从西方传来的,为了国际交流方便,在仙界也推广开了。

    这些梣弦主要是在华盖g0ng产生的,各地连理枝工作时也会少量生成,它们会定期收集起来在兜率g0ng进行简单加工以便于识别和携带,然后在天g0ng盖戳,成为仙界的流通货币或储备物资。多余的部分则会投入冥界直接分解。

    任何人收集上缴梣弦都可以在官方那里换取一些真气,你也可以不上缴,自己使用。这些梣弦是创造灵魂的素材,对于那些修炼飞升的人来说,它们是很好的补品。

    使用梣弦并不违法,天g0ng禁止的是私造货币和倒卖梣弦。

    梣弦继续聚集,空气似乎开始震荡,黑sE的核出现在每个法阵上方,迸S着光与电,沙滋作响。

    核表面闪过透明的波纹,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好像指甲划过镜面似的——核在电弧中消失了,几个灵T破茧而出,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它们还很弱小,像一团蒸汽般虚幻。

    新的灵魂诞生了。

    我有个闺蜜曾经很好心地想要复制一个Ai人给我,应该让她看看这个。光是创造一群小小的灵T就要动用紫微g0ng的指令和娘娘的法力,更何况复制呢?这些灵T虽小,但已经拥有独特的刻印了,随着灵魂的成长,其刻印会不断增加变得愈发复杂。没有人能解读,只有标靶结合的时候能够识别。

    我带着一丝自嘲而落寞的心情注视着那些游来游去的灵T,试图找出自己。不过它们都太小了,看起来差不多。

    娘娘掌心的刻印不再发光,逐渐消失,与之相同的还有地上的法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连理枝加快了旋转,重新构成螺旋缠绕在一起,内部的齿枝紧密咬合。小结界放缓了波纹变幻的速度,再次变得像浆糊一样凝滞而半透明。

    仪式结束了。

    “好生照看它们,成熟时我来赋予它们R0UT。”娘娘说。

    “遵旨。”

    族长颤巍巍地匍匐着,七条尾巴驯顺地铺在地上。

    娘娘驾起祥云,在鸾凤的簇拥下升空,往山那边去了,那边重峦叠嶂、青峰巍峨,是娘娘休息的地方。

    “恭送娘娘。”所有人再次匍匐,一起唱道。

    族长在侍nV的搀扶下站起来,回过身对晚辈们下达指令,把新生的灵T指派给不同的人照料看管。

    “木华,小芬,这两拨由你们负责……YAn红,你手下现在有几个人?”族长对旁边一个中年nV人说道。

    “有四个,姥太。”

    “你领五个去。”

    “好。”

    那中年nV人走到一群灵T旁边,一边招手一边叫道:“来,你们五个跟我走,过来——”

    我身子颤了一下,胃缩紧了。YAn红,我叫她红姨,是过去负责照管我的人。她双颊上的r0U有点下垂,形成两道法令纹,但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那种妖YAn的样子。她的眼神贼溜贼溜的,嘴唇总是略微地撇向一边。她的头发简单地挽起来垂在脑后,松散的云鬓透出一GUFaNGdANg的气质。

    “快过来,你们几个小畜生,还闲逛呢!”

    五个灵T盘旋着飞了过去,追随着她离开了人群。我一直注视着她翻过那边的山坡,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全身出汗了。

    我抚m0着自己的胃想让它放松下来。

    周围乱哄哄的,长辈们纷纷领走属于自己的灵T。我走到一个怪石旁坐下来,凝视着一片虚空,直到所有人散去。

    寂静回归四周。日光有些黯淡了。美丽的紫霞从西方升起,我却无心观赏。

    有着幸福童年的人可能难以理解,对于那些从小受到压迫的人,故乡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回到这里也不是什么快事。

    我跟另外几个孩子的监护人,红姨,在成长过程中一直陪伴和奴役着我们。

    这么说或许挺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她不是单方面的坏,亦非单方面的好。有关她的回忆总是充斥着诅咒、谩骂、侮辱……她严厉地斥责我们,泼辣地讽刺我们,不客气地打击我们,贪婪地榨取我们的价值……

    她的嘴像毒箭,扎在你的心上,让你长久地、刻骨地受到折磨。

    另一方面她也维护着我们的利益,为我们采集真气,哺育我们,跟别的监护人争夺养育的资源,我们被别的孩子欺负了,会替我们出头。

    说不清对她的感情是怎么样的。恨肯定有,但我一向难以拒绝她的要求。不光因为她是我的长辈,还有一种不能不管她的关切之情。

    我感觉自己有义务对她好,算是回报她的养育之恩。

    在我长大之后,面对她一次次非分的要求,我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会想尽办法满足她。时间久了,我不能不对自己产生深深的厌恶。

    当我遇到我的同伴,跟他们一起展开旅行之后,我才T会到真正的自由与平等,还有一点点甜蜜的宠Ai,这让我受宠若惊。

    我以为自己已经走出过去的Y影了,直到我再次看见红姨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始终是个低一等的晚辈,从没有摆脱那份桎梏。

    我好厌恶自己。

    我不想靠近她们。

    我想离开这里。

    我站起身,漫无边际地走着,思考如何脱离这个梦境。

    这个世界跟我没有任何交互,我无法改变它,同样无法影响自己。这么看来,只有当我现实中的身T复苏——或Si亡——时,这场梦境才会终结。

    唉。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向后一倒,直接躺在刚才nV娲娘娘站立的那片花丛中。我能闻到香气,但这一切不过是脑海里的记忆罢了。

    睡吧,我心想,一直睡吧,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钻石般的夜幕逐渐降临,我迷迷糊糊地看着慢慢爬升的曦月,思绪飘向远方。

    海牛浮出水面,向着夜空长鸣。

    sE彩旋转,世界模糊。

    半醒半梦中,有几次我向外面瞥去,看见新生的灵T在原野上飞来飞去,年轻的族人在旁边看护。这是在训练它们控制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行动。

    年长的围坐在小结界旁边,引导径流中的元气过来。那些气流从风之甬道里飞下来,好像数条闪电连接天地。族人们x1收这些元气并加以炼化,产出JiNg魄。

    连理枝有几次打开,放出一些小JiNg灵和符咒。它们是信使,g0ng人接收它们传达的指令后,有的去修补g0ng殿的大结界,有的用JiNg魄制造力士。

    小JiNg灵bJiNg魄要大,有简单的意识,它们看起来像一团气T,或是一簇光,在那之中长着一张娃娃的脸。大多数小JiNg灵是可Ai的,但俗话说娃娃也会发怒,别把它们惹毛了。

    力士就大得多了,基本都有实T,它们是灵魂的凭依物,是仙界最普遍的仆役,用以执行仙界的各项作业。

    不知道过了多久,旋转的形状和sE彩停了下来,场景出现。族人们又聚集在小结界周围,灵T在中间。

    这段时间它们变得更加……嗯……实心了?意思就是不再像蒸汽一样那么虚无缥缈,而是接近一个实T事物了。

    我之前说过,灵魂有着自发消亡的倾向,除非在特定环境和法术作用下。

    这里就是一个特例。

    它们沐浴在充沛的梣弦中,灵魂得到迅速的成长。

    nV娲娘娘也来了,身边环绕着三颗法石,它们在空中漂浮着。

    娘娘一挥手,三颗法石鱼贯飞出。其中一颗就在小结界附近分解成许多小碎片,这些碎片绕着一个中心,像离心的曲线一样旋转扩大,形成了一扇传送门,散发着幽冥的魔力。

    另外两颗飞到了小结界的另一头,依样画葫芦地形成了另两扇门,一共三道传送门。

    空气中充斥着细微的滋滋声,像针一样扎在皮肤上。

    灵T们聚集在第一扇传送门前,微微盘旋、游荡着,都很安分,似乎它们也能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多重要。

    娘娘伸出一只手对着它们,似乎想仅凭一只手就把它们全部掌握在手心一样,在短暂的静止之后,异变发生了。

    我r0u了r0u眼睛,坐了起来。

    娘娘手掌附近的光线似乎扭曲了,好像透过水面看到的东西一样。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远处的瀑布仿佛从中间斩断了一般发生了错位,天空中的云像sU茶上的油沫一样扭曲成漩涡状。

    她头顶上的琉璃光华弯曲下来,向着手部延伸,像华美的丝带一样拂动着。

    哐的一声。

    一阵尖锐而细微的波动横扫而来,好像某种齿轮突然卡合在一起,那些灵T突然变得扁平和残缺不全,有的剩下个尾巴,有的只有头部。它们好像被集T印在一幅画上,一点厚度也没有了。

    真是一幅特别吓人的画,像地狱里受苦的众生。

    我不禁好奇地走过去,走到它们的侧面,这时它们就从我眼中消失了。我走回来,它们又像画面一样出现。

    “进去吧,孩子们。”娘娘说。

    那些布匹一般、残缺不全的灵T竟仍然听得懂话语,似乎一点事也没有。它们鱼贯涌入那扇传送门,很快都消失不见了。

    我瞪着这个场景,努力回忆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一个词蹦蹦跳跳地闯入了我的脑海。

    高维折叠。

    对了,就是这个。娘娘赋予灵TR0UT的仪式就是高维折叠。

    它的原理是这样的,如果把一个物T的一部分投入它原本无法触及的维度,那么它就升维了,因为它在保持原有维度的情况下,获得了一个新的维度。

    这就叫高维折叠。

    高维折叠的作用是在不改变事物自身大小的情况下,使其从宏观变成微观。

    很显然的,自身不变的情况下,所处的维度越高,自身相对越小。折叠得越多,单个维度上的部分就越少。

    那么变成微观又有什么用呢?可以做到一些宏观做不到的事情,b如把灵T变成R0UT。

    微观的事物总是同时存在于两个相对的状态下,只有当它们受到观察时,这种状态才会确定下来。

    我注视着另外两扇传送门,陆陆续续有小狐狸从里面蹦出来,有的是从左边,有的是从右边。

    每个新生儿都显得惊奇而兴奋。她们不再是扁平的,当然也不再是灵T,而是活生生的生物了。

    或许有人奇怪,为什么两扇门都可以出来?

    因为每个出来的新生命,都代表着一种潜在的可能在另一扇门里消失了。

    在观察前永远不可能知道新生命会从哪一扇门出来,但是只要给每一个可能观察的机会,就总会从其中一个出来。

    这三颗法石是娘娘的纠缠石,它们之间建立的纠缠通道可以实现这种可能X的筛选。

    至于消失的那种可能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或许没了?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吧。

    族长领着新生儿拜见娘娘,在她面前排好队,等待赐名。这些获得新生的小狐狸们十分激动,叽叽喳喳,左顾右盼,闹个不停。长辈们不得不严厉地维持秩序。

    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漂浮的空岛上怪石嶙峋,清晰可见。耸峙的楼阁上雕栏画栋,熠熠生辉。

    微风拂过,松涛飒飒,山上雾霭缭绕。

    美丽的孔雀在树上眺望着我们。

    h鹤的鸣叫宁静而悠扬。

    想到新生命的喜悦和她们庄严的使命,我不禁既紧张又有点想微笑。

    娘娘缩小了身形,变得像普通人一样高,身上的彩帛无风自飞,身后笼罩着霞光,依旧仙气飘飘。她掐指一算,开口说道:

    “到儿字辈了。取族谱来。”

    一个年轻人捧着族谱走过来,交给族长,族长呈献给娘娘。

    “过来,孩子。”

    娘娘对面前的小狐狸招手,声音空灵柔和地说。

    “按顺序依次上前。”旁边一个长辈严肃地说。

    那些小狐狸懵懵懂懂地挨个儿走到娘娘跟前,让她在她们的头顶轻轻一点。

    “你叫萍儿……”

    “你叫玲儿……”

    “你叫月儿……”

    那是在给她们注入真气,开启她们的慧根呢。我忍不住露出微笑,视线在狐群中来回扫视,搜寻一个身影。

    “你叫玉儿。”

    听到这句话,我浑身一颤,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娘娘面前的那只小狐狸身上。她有着一根蓬松而柔顺的尾巴,棕sE的毛发,尾尖是雪白的。

    娘娘的手指在她头顶轻轻一点,她也颤抖了一下,连忙跑开了,似乎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听清,便溜回了队伍中。

    她缩在同伴身边,看上去虽然有点紧张,但也很兴奋,尾巴不停地扫来扫去,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直gg地注视着这场仪式的进行,尖尖的小耳朵竖起来,一会儿扭到前面,一会儿扭到后面。

    我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朝她们走去。

    现场一片嘈杂,即使长辈们严厉地呵斥,也止不住这帮小孩子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娘娘看上去并没有在意,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职责,温柔而虔诚地给每个孩子赐名。

    我悄悄来到她们身后,站在那里听她们讲话。

    “……我们真的获得r0U身了,真的,看!”萍儿后腿蹲着,伸出小小的前掌,翻来覆去地看。

    “是啊,是真正的身T,不是像力士那样人工制造的,而是真正的,自然产生的!”玲儿细声细气地尖叫着,一边低头在自己身上抚m0。

    “看我的毛,多光滑呀,看呀!”

    月儿抱着自己的尾巴,送到玉儿面前。玉儿睁大眼睛,在同伴的尾巴上不停地顺抚着,热忱地点头说道:

    “嗯,真好看!”

    “哎呀,你的尾巴也好好看,让我看看——”

    “噢,好!”

    玉儿连忙把自己的尾巴拽过来,交到同伴手里。

    “啊,你是白sE的毛,真漂亮啊!”

    这句话引得周围的小伙伴都来围观。玉儿蹲坐在那里,乖乖地让别人抚m0她的毛发,并且尽量摆出一个方便别人抚m0的姿势,b如说“看看你的手”,她就抬前爪;“看看你的脑袋”,她就低下头。

    她有一种积极回应并满足别人需求的本能。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

    咳,你就当我知道吧。

    “吵什么吵,谁允许你们讲话了!”

    YAn红走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孩子们连忙闭上了嘴巴。不过呢,这个时候她们的天X还没有泯灭,所以长辈一走她们又说起了悄悄话。

    “我原本担心她们会给我们的灵魂找个凭依物,那样子获得实T可就太遭糕了。”玲儿轻声说。

    “为什么会太遭糕呢?”月儿问。

    “那样就不是你的身T,不会跟你一起成长!”

    “为什么呢?”

    “是芬姨那边有个人对我说的,她想骗我,就是那儿!”

    玲儿小手一指,伙伴们扭头望去,隔了三排左右的地方,有个长着蓝紫sE毛的小狐狸斜觑了她们一眼。

    “可是为什么那样就会太糟糕呢?我还是不懂。”玉儿好奇而认真地问。

    “不知道呀,或许只是她随口乱说的吧……”

    不,不是的哟,小可Ai,那个紫毛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乱说的,如果给灵魂找个凭依物,那就b较糟了。

    众所周知,灵魂是有凭依X的,既可以寄生在有机物上,也可以依附在无机物上。

    然而,前者会与原有的宿主产生排斥反应,除非是两个特别相容的灵魂嗯,这点在我同伴身上见识到了!。后者则会导致凭依物自发熵减X的缺失。

    b方说,自然生长的生物,伤口会自动愈合,疾病会自动康复,新陈代谢会自发进行。

    但是凭依物却不会。即使灵魂能够C控凭依物,凭依物也没有自发熵减X。只有当灵魂与凭依物是自然产生、原原本本配对的情况下,才具有自发熵减X。

    因此,非自然配对的凭依物面临着不可避免的替换需求,因为它总是会破损的,越是JiNg细的凭依物,越不能容忍任何细小的破损。因为一个细小的破损导致不得不更换整T,这就是非自然凭依物最大的劣势:X价b太低。只适合短期而非长期使用。

    为什么会这样呢?最新研究表明,这似乎跟灵魂的刻印有关,每种刻印都是在生命进程中一步步塑造而来的,因此每个刻印都特异X地识别一种凭依物,只有识别成功时,才能激活凭依物的熵减X。

    仪式继续进行,逐渐接近尾声,还没赐名的人似乎不多了,周围的说话时越来越响亮。这时,nV娲娘娘停了下来,抬起头,朝我这边扫了一眼。

    我心脏咯噔一下。

    “底下何事喧哗?”娘娘平静和缓地问道。

    族长严厉地朝这边瞪了一眼,几个长辈迅速过来呵斥喧闹。

    “把那个喧哗者带上来。”娘娘淡然一指,柔声说道。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谁,好像是玉儿,好像是萍儿。

    结果是月儿被拎了上去。

    我心中顿时萌生了一GU不祥的预感。

    随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们把月儿扔在地上,她颤抖着匍匐在娘娘脚下。娘娘低头注视着她。

    “你是月儿吧?”

    “是,娘娘……”月儿的声音尖细得几乎听不见,整个头贴在地上。

    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窃窃私语声突然消失了,周围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面。

    脑子一阵剧痛,我想起来了,这个场景我见过……是的,我当然见过,我就在那里,这是我诞生后第一个印象深刻的场面,它早已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呜……”

    我r0u着脑袋,不想去看,可是玉儿跟她的伙伴们却宛如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月儿。

    别看。

    “长辈有没有告诉你不要讲话?”

    nV娲娘娘的声音带有魔力,直往脑子里钻,让人不容拒绝。

    “有没有?”

    “有……”

    月儿背上的毛竖了起来,她颤抖得更加明显了。

    “告诉我,你的第一义务是什么?”

    “是……是服从……”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做到?”

    月儿尾巴上的毛像松针一样散开,抖动着。

    “不能服从的人没有用处。无用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不要浪费这个世界的资源。”

    一片Si寂,静得能听见星梨花飘落的声音。

    别看了。

    我伸出手想挡住玉儿的视线,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荒唐可笑。

    “你是我用真气创造出来的,现在我收回我的真气。你将被放逐,永远不许回到这里。永远不许获得我的真气。”

    月儿的脊背弯曲成弓形,两只耳朵贴在脑袋上,她颤抖得说不出话。

    娘娘伸出手掌对着她,一GU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气T从她那小小的身T上升了起来,x1入娘娘的掌心。

    渐渐地,小家伙不再颤抖,仿佛平静了下来,仿佛娘娘的手掌只是在安抚她。

    最后一丝气T消失在娘娘的掌心,随后她抬起头,把小家伙们扫视了一圈——四周鸦雀无声,所有新生儿匍匐在地,一动不动——接着她用平静柔和的语气讲话了,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孩子们,今天是你们获得新生的日子。以后,你们将为一项光荣的事业献身。你们要好好学习,尊重师长。你们要努力地培育神树种子。牢记你们的使命和义务。努力增加你们的尾数。成为九尾的人,将获得我神圣的祝福,她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违逆我的人,这就是下场,三界元气将永远对她关闭。”

    我微微喘息着离开人群,走到那块怪石旁边趴了下来,双腿无力。残酷的记忆伴随着残酷的情感向我涌来,这种感受许久未有了,一时难以适应……

    等我呼x1平复下来时,娘娘已经不见了,传送门也消失了,世界重新恢复了活力。我这么说是因为刚才空气宛如冻结了一般凝固、僵y,仿佛所有事物都停止了活动,现在重新流动起来,耳边传来莺啼燕语,鸟啾虫鸣,风吹草动,还有人们的喃喃低语……这才是让人安心的样子。

    我扭头看去,监护人们正带领各自的小孩向山的那边走去,从这里可以眺望山那头的楼阁,那是依山傍水的教学楼,气派的飞檐上雕塑着镇邪的神兽,明晃晃的琉璃瓦铺满几字形的斜顶。

    不再有交头接耳,不再有闲谈。只有严肃的吆喝声。

    “排好队,不要挤,现在带你们去校舍。”

    “谁不听话,今晚就没有她的气。”

    人群离去后,几个晚辈留了下来,旁边有两个刚刚冒出来的鬼卒,青面獠牙,带着标配的锁链。

    他们站着的地方,草地上伏着那个小小的身躯,像一块小石头。

    交谈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Si者的灵魂呢?”

    “被nV娲娘娘带走了……”

    “娘娘带走了?烦你通信则个,我们要走流程,你知道管辖权这方面我们有要求……”

    “我们回去跟娘娘说,该做的我们会做,成不成就没法保证了,两位官人……”

    “有劳各位……”

    两个鬼卒往地上一缩,消失了。

    “这个怎么处理?”

    有人朝地上努了努嘴巴。

    “族长没发话,先放这儿吧。回去吧,站了一天了……”

    几个年轻人走了。

    草地上只剩下我一个。

    晚风呜咽,落叶飘飘,带来阵阵凉意。

    我走到那个小小的身躯旁边,低头凝视着它,握紧了拳头。

    根本没有什么放逐,一个生命已经结束了。

    亦或是我理解错了?放逐不是从这座g0ng殿,而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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