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片槐树之下,更有数列土堆,有些是才挖的,泥土泛着新鲜的浅色,有些时日还不十分久,松散的泥堆为雨水冲散,塌去半边,却也就仍扔在原处,无人再打理的。
没过片刻,远远的有人颤颤巍巍走来,稀疏且所剩无几的头发一片枯白,满面枯黑的褶皱,双唇干涸如土色,微微张开,露出残破且透着黑黄的牙齿。
他佝偻着身子,手中捧着个白包儿,颤抖抖地似再难搂紧,那白包儿隐约裹着个什么,只那包裹并无开口,所包之物应已是死物。
他身后身侧亦有几名与他同样枯老之人,面上与他一致,皆是一片麻木呆滞之色,只最后一人,虽面有残缺,亦呈衰老之象,行动间却显出几分暗藏之下的敏捷。
待几人终是颤巍巍行至连片坟包之前,他身后看着还存着一两分利索的老人先探过头来,逡巡过此处空地,大约比划,又用嘶哑干涸的声音道,
“大哥,那儿,那槐树根子下面,还可以再埋一个。”
另一个便摇头道,“前日我家的那个便挨着那颗槐树跟下,大勇哥,二勇哥,你们换个地埋吧。”
几个外表年迈的枯瘦老头便又寻了块稍远的空地,只行动间,一人不慎踢倒半截坟包,那为首怀抱白布包的老头儿便止下脚步,细细瞧过,有些拿不准道,
“二勇,你看这是我的老十一,还是你的老七?”
那被唤作二勇的老头木讷道,“我记不得了。”
那踢翻坟头的老头便连连道若有需要,回头自己再去修补。众人便道没什必要,随它去吧。
等行至坟头堆边缘的空地,几个老头便各自拿出携来的工具,皆十分吃力,几番折腾,到底是挖开一片浅浅的土壤。土壤之下,似有道道根缠细丝,再看那被剥去表层的碎块土壤,亦似浸过什么黏稠之物似得,透着股诡谲的暗色。
为首的老头解开白布包,包中之物已是一片泛青的黑色,死白的脐带仍连着,染着些已沉黑的血渍与干涸的黏液。
老头将那白包中物整个置于浅坑之中,坑中细丝游移着向上盘桓,缠住那已无生机之物,青黑肌肤之上浮出点点不详黑点,只见那不详细丝转瞬间便游入已再无生机的血肉之中。
站在最外侧的那名面有残缺之人稍稍侧过身体,她亦是同样衰老残败的老头模样,半边脸似被粗糙之物划过,留下一片崎岖狰狞的疤痕,疤痕由眉部而起始,穿至唇侧,眼睛更似曾被整个碾过,此时只眼皮耷拉着,似在露出一片余光,又似早已再无视物之能力。
若迎着此地昏沉黯淡,仿佛罩着层灰纱的日光,细细去窥视那半耷拉着的眼睛,或许便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折射烁光。
那本应是坏死眼珠的地方,此时却装着只小巧的圆镜法宝。这法宝虽袖珍至只眼珠儿大小,背部符文却明晰可见,形状轻薄浑圆,分明是那谢素尘所拥有的,自象脉上古传承至今的窥世云盘的缩小版本。
此时,透过那眼皮耷拉处的一点细缝儿,为首的老头从白包儿中取出形容诡谲,五官缺失扭曲的死婴尸体,再安于土坑之中,土坑之中泥土之诡谲,及再缠上来的不详细丝,一应过程,皆为这袖珍的窥世云盘仿品的映照之下。
“石头,愣站着干嘛?你以后见多了也就习惯了,来搭把手。”
那被唤作石头之人忙应了一声,“就来,二勇叔。”
她的嗓音与众苍老老头一致,亦是粗糙嘶哑,年迈无力的,只刻意拉高,缀着层层补丁的破旧外衣领口下,颈部微微发震。
几人很快便将那先前挖开的松软泥土堆回,粗糙糙塑了个与周围成片儿坟头差不多的土包,众人皆面色平静,就像埋入了一颗土豆,或是插下几根秧苗似的。
一人遮额望了望太阳,但此处日光实在昏沉黯淡,纵使直视日光也只会产生几丝心底浮出的寒意,那老头便放下手,麻木地看向太阳,比划道,“中午了,该吃饭了。”
这话像触动了什么似的,所有的老头皆躁动起来,推搡着再向着村头而归,那被称作石头之人便被另一老头拉着一同向前走,
“石头,你才从外头回村,第一次跟我们来做活,怕是还没好好吃过顿饭。”
那被唤作石头的,与周遭老头于外表上衰老程度上差不多,因半边脸毁容之故,瞧着更显可怖些,此时只应声道,“那便请诸位叔叔带路了。”
及至村头,便已嗅得丝丝令人神魂不具的异香,再近些,便见有一案台由土中生长而出,其上摆着数块粉色肉块,看色泽倒有几分类似鱼肉,但再观其纹理,却又与鱼肉相去更远。那些肉块表面黏糊糊地一片,倒不见什么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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