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湖边的小木屋（2）

    林星忍着嘴里的酸臭味，恨不得立刻跑到厕所里去将肠胃里翻滚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稻壳2号：“唐夫人最讨厌别人不喜欢她做的饭。”

    可是林星已经忍不住了，他冲进厨房旁边的厕所里，趴在马桶上往外呕酸水。

    “这是什么破游戏，真的会有用户喜欢玩这种游戏？”林星漱了漱口，对稻壳2号吐槽道。

    厕所像是几年没有被清洗过了，瓷砖上沾满了棕黄色的污垢，洗手台的池子里也黑乎乎一片，马桶更是传来一阵阵刺鼻的气味。

    林星刚舒服一点的胃又开始翻腾了起来，他捂住嘴，不想再靠近这个肮脏的地方。

    他半条腿刚往后退了退，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吴素，妈妈做的饭不合你的胃口吗？”声音顺着他的头顶，传进他的耳朵。

    那个自称是他这个身体母亲的人就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刚刚林星咬了一口的包子，放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

    “这包子明明是你最喜欢吃的虾仁馅的，你这孩子，妈妈今天天没亮就起来亲手给你包了这样的包子，你怎么能吐掉呢？”吴素母亲的声音虽然没有强迫的意思，但是却像是一把锁链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让林星喘不过气。

    他移动了一下脚步，却也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石头压住了，很难动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跟这个突然站在自己背后的女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那个女人的手就抓着包子塞到了他嘴里。

    包子的腥味连着厕所的臭味一起涌进林星的鼻腔，女人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包子往他嘴里塞。

    她的表情狰狞，嘴咧着，眼睛瞪得老大，鼻腔剧烈呼吸，甚至有一瞬间，林星觉得那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表情。

    林星拼命挣扎，他的手抓着女人的手腕，企图将她塞进自己口腔里的包子拿出来，可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远远没有一个成年女性的力气大。

    他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脸都憋红了，鼻子有些喘不过气。

    ...快要窒息了。

    “如果在这个游戏里面丧命的话...”稻壳2号补充道，“不知道你的数据会不会像在《2021》一样被完全清除。”

    “你不早说。”林星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

    在这种益智类小游戏里面都能掉血，这也有点太掉面子了吧。

    这时，厕所的窗户外面传来鸟啄玻璃的声音，透过磨砂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似乎有一只白色的鸟扑腾着翅膀，似乎想要闯进这个屋子。

    声音越来越响，玻璃也有些晃动。

    这里怎么会突然有鸟？

    林星还来不及思考，他突然发现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渐渐没那么有力气了，他迅速挣脱开女人的手，将嘴里的包子吐在垃圾桶里，干呕了几下。

    而一旁的吴素母亲在剧烈地发抖，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离开了厕所。

    而那只鸟过了一会也不见了。

    她怕鸟。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会突然出现这只鸟，但是林星庆幸，自己因为这个起码知道了这个女人的一个缺点。

    他回到饭桌上，这个身体的父亲已经吃完饭准备出门了，而那个女人也在收拾饭桌了，她明显心不在焉。

    林星看着男人穿好衣服，拿着公文包和皮鞋，打开这栋房屋的门，往外走。

    外面是一条田间小路，路两边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阳光穿过树叶照进他们这间小木屋的门廊。

    那里的风景和屋里阴沉的气氛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他的眼神还想随着吴素父亲的背影往外走，可是那扇木门很快就被关上了。

    “这扇门看起来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出去。”他在心中对稻壳2号说道，“而且这里还有很多扇窗户，或许破窗而出也是一个选择。”

    他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心中想着一定要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时的林星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一周的时间。

    这漫长的一周，林星每天都在想着逃离这里，他试过窗户，但是他卧室二楼的窗户外面的墙上竟然被缠着尖刺的铁绳围的死死得，而一楼所有窗户外面都焊了铁栏，他只能伸出去一只胳膊。

    这屋子从里面看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屋，但从外面看，却像是一个牢狱，除了那扇门，其他地方连只老鼠都进不来。

    而那扇门——林星也偷偷试过好几次，门似乎有一个特定的机关，从屋子里面也不能将门打开，他观察过好几天，都没能看到吴素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打开这扇门的。

    不过林星猜测，他们应该有一把可以打开这个机关的钥匙。

    林星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

    从他的卧室望出去，看不到那片湖的尽头，他每日都会坐在这里看着通红的落日渐渐沉进这片湖。

    那片湖很美，林星在城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生机勃勃的湖泊。

    湖边种了许多夹竹桃，现在正是花开得旺盛的时候，风一吹过来，花瓣飘进湖泊里，随着波浪打转。

    天气好的时候，湖面上甚至都能清晰倒映出天边的云朵和湛蓝的天空，像是一面透明的镜子。

    林星小时候和父亲去过郊区的湖边钓过鱼，那里的湖被工业废水污染了，湖里的水散发着一股臭味，钓上来的鱼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而眼前这片湖时常能看到有鱼跃出水面的身影，鱼个个都长得肥美诱人，足足能有半个吴素的身体大小。

    突然，林星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他在这里一周的时间每天都有这种感觉——有人在看着他。

    他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稻壳2号也分析不出来。

    但是林星一直有这样的直觉——或许观察他的人就是拉他进入这个游戏的人，或许...这个人就是那个涂着红唇的罗总。

    他朝着房间的天花板望去，仿佛穿过木屋的屋顶就能找到那个偷窥他的眼睛。

    他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在这里每天的活动只有吃饭睡觉，吃的饭是吴素母亲每天做的令人反胃的食物，每晚觉也睡不踏实。除此之外，他的所有活动都要在吴素母亲的控制之下活动，包括他一天要喝八杯水，要定时上厕所，吃掉足够多的水果等等。

    但凡他有一点不按吴素母亲的想法来做，她就会大发脾气，甚至会采取一些暴力的措施。

    林星的胳膊就是因为上次他没有在规定时间里乖乖待在房间，被唐夫人从二楼楼梯上踢了下去，摔断了半条胳膊，胳膊肿得比大腿还要粗。

    纵使林星处在一个不是自己的身体里，仍然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林星记忆差点就回到了住院的时候，自己的胳膊缠满了绷带，躺在病床上，他这胳膊才刚好没几天，又遭受了这种无妄之灾，真是不知道倒了几辈子霉。

    那天唐夫人的反应倒是令林星有些吃惊。

    她像是对待一个自己珍爱的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地将林星抱了起来，一直在说“对不起”。

    林星倒还是第一次见到精神如此异常的人，要不是因为这只是一个游戏，林星一定会劝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咬着牙，忍着痛，看着吴素的母亲给他拙劣地包扎好伤口。

    他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嘴型尽量张成“医院”的样子。

    “你不能去外面。”吴素的母亲的神情立马又严肃了起来。

    “为什么？”林星张大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你永远也别想出这扇门。”吴素的母亲只是如此重复着。

    林星躺在自己的床上，拿出床头柜里放着的一个画集，这是吴素的画集，里面是吴素之前随手画的一些速写。

    前几页的画还很稚嫩，线条也不清晰，但是却还是能看得出，画里是吴素一家三口在湖边，吴素在湖边骑自行车，吴素的父母坐在草地上野餐。

    而后面的画渐渐变了。

    画变得抽象了起来，里面很少有具体的人或者事情。

    通常只有一个孤独的人影，或者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画面，画面经常是可怕骇人的，有剑、刀或者是十字架，还有血滴之类的意象。

    这房间里摆着的画应该也是吴素画的。

    房间正对着床的是一副流着血的心脏，心脏的一半已经变黑了，另一半还是鲜红色的，心脏下面已经积了一滩血。

    而房间的西边是一个飘在湖上空的黑色人影，模糊不清，不过似乎是罗素本人。

    从这些画来看，吴素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太正常。

    这一家三口，或许只有吴素的父亲还能勉强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林星潦草吃了几口晚饭之后，就回到了房间休息，吴素的母亲每天晚上都会流程化地给他一个吻，然后像个复读机一样感叹一句：“我们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今天也不例外，她穿着那身一周都没换过的发黄的衣服，在吴素脸颊上吻了一下，而后感叹了一句。

    “儿子，我们一家人真幸福。”

    林星看着那个女人，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醉，似乎真的觉得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人。

    林星观察这一周却发现，吴素和他父母的关系十分奇怪。

    吴素的母亲对吴素有着一种几乎执拗的控制欲，她每天规定具体的时间让吴素吃饭、洗漱、洗澡，甚至连吴素上厕所的时间也是那个女人规定好的，只要吴素有一点违反她的举动，她就会大发脾气，在房子里大吵大闹。

    而吴素的父亲...他时常夜不归宿，等到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身上会有一股子难闻的腥味。

    吴素的母亲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从未在林星面前开口问过那个男人他的工作之类的事情，说起来，他们交流不多，很多时候，吴素的父亲就像是个不存在的隐形人。

    林星皱眉，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陶醉的笑容，笑容让她眼角的皱纹更深，看起来和自己亲生母亲差不多大。

    想到这里，林星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母亲如今在做什么，有没有担心他突然失踪......

    林星后背一凉，他又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