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缓冲区溢出（3）

    “7月3日下午两点三十五分，申城禹西区西部桥沟路和明村路交界处的一个小区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房屋塌陷事故，一栋六层高的住宅楼陷入坑中，该事故造成五死五人重伤十人轻伤，还有一人仍在抢救。事故发生原因相关部门正在核查中......”申城二院的病房里的电视上播放着晚间新闻，这起房屋塌陷事件成为了今天餐桌上大家的饭后谈资，申城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发生了这件大事。

    林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身上绑满了绷带和纱布，整个人活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白猫也被简单包扎了一下，跟林星挤在一张床上，一人一猫都闭着眼睛，缩在一起。

    林星所在的这一间病房全都是下午因为房屋塌陷而被紧急送到这里来的伤者，除了林星的母亲——她现在仍然在手术室里，医生在处理那根刺入林星母亲手掌的那根钢筋。

    母亲被救出来的时候，林星看到，她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了，那根钢筋有一厘米多粗，活活将他母亲的手扎了一个洞。那个时候，母亲已经醒了过来，林星从小到大都很少见到母亲哭，这是他为数不多几次看到母亲流了眼泪。

    救援人员只能一边安慰着母亲，一边用小型切割器将那根钢筋锯断，才能将她母亲从那一片废墟中救出来。

    而林星和父亲虽然看起来两人身上遍体鳞伤，但其实两个人都属于轻伤那一类，伤到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

    只是父亲失血过多，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

    “谁是路女士的家人？”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医生在病房里问了一下。

    林星睁开眼睛，努力将自己的身体从病床上撑起来：“我是。”

    医生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林星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眼熟，他戴着金边眼镜，修长的手指拿着一个病例单，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圆珠笔，眉眼清秀，鼻子挺翘，说话之前手扶了扶自己的眼睛框。

    “江医生。”林星认出了这个医生就是上次他来接浩浩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医生。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林星并没有精力注意他的长相。如今现在这样，他站在林星面前，俯视着林星，林星终于看清楚了江医生的相貌。

    “真巧。”林星憋出两个字。

    江守恩看了看林星，开始并没有认出来，他盯着林星绑着纱布的脸看了看，似乎才有了些印象，他开口：“语言能力正常，记忆能力正常，看来恢复得不错。”

    他拿出那份病历单给林星看：“路女士的手术很成功，不过麻醉还没过去，还在麻醉复苏室里，过了今晚就能跟你们一样转到普通病房里。”

    林星道了谢，而后他有点担心地问：“这么大的伤口会不会导致她的手将来出现什么问题？”

    “那根钢筋并没有伤及到骨头和重要的神经，以后跟普通人一样生活是没问题的，唯一一点要注意的应该就是她康复之后，最好不要让她那一只手拎重物。”江医生耐心地回答道。

    这个时候趴在林星旁边的白猫也醒了过来，一看到江守恩，它呲着牙，身上的毛也都竖了起来，一副防备的姿态。

    林星摸了摸白猫，示意它安静下来，但是白猫还是一脸敌意地看着江守恩。

    “不好意思医生，我的猫可能今天受了惊。”林星也不知道白猫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它表现得十分不正常，整只猫都有些焦躁不安。

    江医生上前想像林星一样抚摸一下白猫，可是白猫根本不领情，它的爪子快狠准地朝着医生骨骼分明的手抓过去。

    幸好江医生反应快，他的手躲了一下，可是还是没躲过白猫的毒爪，右手大拇指附近被划破了点皮，一点点血渗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林星连忙道歉，慌乱之中，他抓住了江守恩的手，甚至还放在嘴边吹了吹。

    “这位患者。”江医生无奈地笑了笑，“作为一个医生，我想我应该比你更加清楚如何处理伤口。”

    林星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江医生的手，江医生的手冰凉，手掌比林星的手大了一圈。

    他立马放开江医生的手，脸红到耳根，手不知道往哪放，他只好又摸了摸白猫。

    只听江医生又说道：“有什么问题可以按床边的按钮呼叫护士，我今晚值夜班会一直都在。”

    林星低着头点了点头，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江医生已经走了，他送了口气，脸还是很烫。

    “喵～”白猫还是一副警戒状态，它一直盯着病房的门口，直到江医生出去了很久。

    “你怎么了？”林星把白猫抱起来，捋了捋它的毛，白猫还是依旧很掉毛，林星抓了一手毛。

    白猫舔了舔林星的手：“我不喜欢那个医生。”

    “是吗？我觉得医生人还挺好的。”

    白猫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数据显示，你的心跳次数远高于平时。”

    林星捂住白猫的眼睛：“不许监测我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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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星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先是处理了一部分各位亲朋好友打来关心的电话，而后跟父亲一起守在麻醉苏醒室前面。

    终于在九点十分，林星的母亲醒了过来，虽然状态还是有些不清醒，但起码可以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几句话了。

    林星在母亲病床边守了很久，直到卜凌来找他。

    卜凌根据林星的叮嘱带了电脑，虽然他并不清楚林星住了院为什么还需要电脑，他想了想，以林星的性格，大概是想要趁这个机会玩他个三天三夜的游戏。

    林星拿到电脑，立刻打开，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卜凌：“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卜凌手里的果篮刚放下：“这就赶我走？”

    “病号需要休息。”林星摆了摆手，他现在满门心思全都在代码上面，即使他不能对游戏做很大改动，但是他最起码可以修改一下母亲的数据，让她的痛感变小一点，伤口恢复得更快一点。

    卜凌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而后叮嘱道：“D盘那个乱码的文件夹千万不要打开。”

    林星愣了一下，看到卜凌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才懂了，他挑了挑眉：“知道了。”

    打开代码，林星才看到出现漏洞的地方果然都被修改过了，他迅速打开母亲的数据，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访问权限。

    “她不是NPC。”白猫站在笔记本电脑的一旁，说道。

    林星睁大眼睛，只听白猫又说道：“你父亲也不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会救自己，明明自己就是个NPC。

    林星知道，《1998》这个游戏采用了林星这个年代没有办法做到的模拟现实的生物舱，人类处于生物舱中就可以体会到完全真实的游戏体验，无论是触觉嗅觉味觉，都和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的一摸一样，当然也包括痛觉。

    虽然处在生物舱里的他母亲的□□并不会受伤，但是生物舱里面的某种机制会传递在游戏里同等的痛觉。

    林星还没想到答案，就看到父亲掀开他病床的帘子，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我刚刚去楼下的茶餐厅买的。”

    父亲一只手还绑着绷带，一只眼睛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青了一大片，他把粥放到林星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缓缓朝着他母亲那边的病床走了过去。

    “爸。”林星叫住了他，“妈是为了救我，才被那根钢筋刺伤的。”

    他父亲并没有露出很惊讶的表情，他站在那里，等林星接着说下去。

    “要不是因为救我，母亲的手还是好的。”

    过了一会，林星的父亲才开口：“如果换作是你，也会救她的。”

    他缓缓拖着病体摸了摸林星的肩膀，林星的眼睛红了：“可是...”

    可是我只是一串数据，一串代码......

    只听到林星的父亲说道：“在我和你母亲有你之前，我们都以为我们一辈子都没办法有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我们总是互相安慰，没有孩子，我们两个人也会过得很好，也会很开心。直到后来...我们有幸拥有了你。”

    “你长得像你母亲，性格也是。我记得你刚出生那会，我和你母亲手忙脚乱，经常要么忘了给你喂奶，要么忘了给你换纸尿裤，你每天要哭很久，每天我和你母亲都累的沾到枕头就能睡着。不过，每次一抱你，看到你毫无理由地看着我们傻笑，我和你母亲就无比庆幸，我们拥有了你。”

    父亲从来没有对林星说过这些，他很少煽情，跟林星说话最多的时候，就是他每每喝多了酒，说许多林星嗤之以鼻的鸡汤大道理。

    林星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父亲摸了摸他的头：“好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

    “擦擦眼泪，喝口粥，一会被你母亲看到了，她也要流眼泪了，你知道你母亲她可比你还爱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