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warning 2.

    “林星，林星——”同事的叫声把林星拉回到现实中。

    整整一个上午，林星都在发呆，他时常分不清此时的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做梦。

    有时候，他会拿起手机突然给爸妈打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问问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即使他上周末刚刚坐公交车回了家，或者突然找不经常说话的老朋友讲几句话。

    林星的父母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或者得了不治之症，来来回回问了好久，最后听到林星斩钉截铁地说没出什么事，才半信不信地挂了电话。而林星许久不讲话的老朋友们到现在还没有回复他。

    但是大部分时候，林星都在想昨晚——准确来说是6月20号晚上——发生的事情。

    在他发现了那个信号微弱的无线网络之后，他试图编写了几个脚本来猜测无线网络的密码。

    他知道这样的方式很蠢，但是在那个时候，那是他能想到最快最简洁的方法。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通过这样的蠢办法真的试出了无线网络的密码。

    脚本不知道运行了多久，在试了上千万条数据之后，终于获得了一条简短的密码——05260817。

    林星盯着一组简短的数据发愣，这个密码也太简单了，简单得就像是隔壁邻居家随便买了路由器，然后随意设置的一个人的生日。

    话说回来，他的生日就是八月十七日。

    不过他也没时间想太多了，连上了这个网络，林星就开始试图登陆他的各种账号，试图联系外面的人。

    可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自从连上那个网络之后，电脑的GUI界面就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最简洁的终端界面。

    林星随便敲了几个命令，试图访问一些常用的网站，但全都显示NotFound。

    之后他还是锲而不舍地试图连接一些网站和网络，但全都失败了。

    这些让他反倒更加精神了起来，林星从小就喜欢解决这些棘手的难题，无论是上学的时候困难的数学题，还是之后工作之后遇到的编程问题，他每每遇到一些自己搞不懂的事情，总想要弄清楚才舒服。

    时间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流逝了多久，他最终成功在几个新闻网站上爬取到了一些有趣的信息。

    他通过日期和地点想要筛选了一些，通过加入“申城”和“2020”这两个关键词，但却只搜到了一篇不足五十字的报道。

    申城，简称“申”，旧公元地球上的一个小城市，是洛南省的省会，特大城市，全市共有11个市辖区、两个县级市，常住人口有一千多万人....基本都是一些官方的词汇。

    但是当他把搜索精确到他所居住的海合小区，就更搜不到任何东西了。

    之后，林星把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地球。

    他接下来看到的一切，改变了他从出生到现在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看法。

    这个世界——林星所在的申城，地球甚至整个宇宙，他看到听到甚至听说的任何地方、所有事情，全都是“假的”。

    全都只是一串串字符和数字组成的代码，是遥远的五百多年之后，供当时的人类消遣的游戏界面。

    而他，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从未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的他，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个NPC。

    “林星，林星。”坐在他对面的同事又叫了他两声。

    林星回过神来，面前的26.9寸的显示屏已经暗了下去，他移动了一下鼠标，摸鱼的警觉让他朝四周张望了两眼。

    幸好，宇哥还在自己的工位坐着，并没有四处走动。

    坐在他对面的同事叫卜凌，他不仅是林星的同事，还曾经是他以前的大学同学以及室友。

    大学四年，卜凌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去图书馆待到闭馆才回宿舍。宋默偶尔看到他，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去看书的路上。

    那个时候，卜凌信誓旦旦地对宋默说，他的名字就有个凌字，这足以暗示他将来有一天会成为计算机界最负盛名、最崇高的图灵奖的主人。

    直到大学四年过去了，毕业的时候，卜凌连毕业论文都挠头写不出来，眼看着自己的发际线越来越往上，头发越来越少。

    于是，卜凌对宋默说，他的名字叫卜凌——不灵，这个名字完全阻碍了他要获得图灵奖的命运！

    卜凌在宋默耳边念叨过很多次，要去找算命先生改名。

    而如今他身穿一件蓝黑色的格子衫，摸了摸自己的黑框眼镜，朝着林星求救：“哥们，帮我看个代码。”

    林星走到他工位旁边，看着眼前这个多年老友，顿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卜凌拉了拉林星的袖口：“你看，我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个问题？”

    卜凌和林星的工作不太一样，他是一名前端开发，主要任务就是编写出好看简洁的前端界面。

    林星虽然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前端的相关知识，但由于他的志向是做一名全栈工程师，所以他对这方面的知识也有所了解。

    他简单看了看卜凌的代码，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读取数据库的代码。

    林星一眼就看出了错误，是因为数据库的编码格式造成的，他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打了几行代码，又删了几行代码，最终终于可以正常读取数据。

    代码运行起来，前端出现了一个可以自动展示的动画。

    林星突然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想法——他也可以为这个世界写一个只供自己掌控的插件，这个插件可以随时向自己汇报有用的信息，可以自动过滤无用的信息，就像一个智能提醒软件。

    想到这里，林星又有了十足的冲劲，他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工位，立刻开始行动的时候。

    宇哥正四处张望，站起身来，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小林，你的代码写完了？”他手里端着一杯茶，走到他们身边，眼神不经意地看了看他们的电脑屏幕。

    林星摇了摇头：“我帮卜凌看个问题...”

    “行了行了，人家卜凌是做前端的，你个坐后端的能帮到什么忙？别又像昨天一样，瞎捣乱，帮倒忙。”杨宇根本不听林星解释，把林星的话堵在嘴边，还没等林星和卜凌反应过来，就又端着自己的茶杯去接水了。

    林星有一种话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的感觉。

    林星还记得他当时面试极星公司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这家公司的仰慕。毕竟极星公司是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之一，这里不仅有国内最富有才华的学者在计算机算法、硬件、安全等各个领域开拓出的道路，还有国内最先进的算法、操作系统等的源码。

    他仍然记得，收到offer的那个夜晚，林星激动地没有睡着觉，他幻想自己可以在这个公司里面学习到自己这些年都不能学习到的知识，提升自己的能力，并且能够像报道里的那些学者们那样，就算并不能以一己之力作出巨大的贡献，但也可以在计算机发展的路上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可是等他进到公司来才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公司里的一股新兴动力，可实际上，他只是一颗运转正常的螺丝钉，做的都是一些无聊枯燥的需求，很多产品说出来...也都是抄袭了已有的产品。

    再加上遇到的leader又是杨宇这样的人，每次开周会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上面说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并不会对项目产生实质性的意见，除了说一些让大家努力的废话，没有任何作用。

    私下里大家虽然都对此有些不满，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驳他。

    林星想到这里，简直有一种冲动，他想要立刻冲到杨宇面前，义正言辞地将这段时间怨言全都吐露出来。

    或许是多年养成的性格和习惯，又或许是林星本人的代码让他在处于这种情况的时候不会选择激烈的方式，林星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在杨宇背后皱着眉头看了许久。

    卜凌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谢了，哥们，这问题搞了我一上午了，今晚请你吃肉。”

    “那...我要吃公司外面那家日本烤肉。”那家日本烤肉的确味道不错，各类菜品新鲜优质，烤出来的牛肉入口即化，只是人均价格不菲。

    卜凌挑了挑眉：“外面那家东北烤肉，爱吃不吃。”

    林星连忙道：“吃吃吃，咱们申城人，吃什么日本烤肉，就爱吃东北烤肉。”

    回到工位之后，林星花费了几乎一天的时间来研究智能插件的事情，他偷偷摸摸地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调暗，工位上的大屏幕上是他未完成的公司需求。

    到了傍晚，他终于做出了一个雏形，一个可以将身边的数据实时传到手机上的功能。

    等到晚上要和卜凌吃烤肉的时候，突然林星的手机响了一下。

    屏幕上显示——“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