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序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高中。
高二那年,有个转学生从台北转来,冷淡疏离的样子和南台湾的暖意格格不入,很多人对她好奇,大家都在讨论她。
有人说她家境富裕,上下学都是司机接送,有人说她是因为在学校闹事所以才转学来的,也有人说她JiNg神不正常经常做些奇怪的事。
不过陈青序对她没兴趣,她高中时总是埋头画画。
她忘记自己从何时喜欢绘画,没事时经常拿着纸笔涂涂画画,这件事让她很放松,描绘出眼中所见的风景,是件开心而疗癒的事。
虽然不是特别厉害,但她经常代表学校参加绘画b赛,情况好的时候县赛能拿前三,全国级b赛大概也有佳作,所以在见识到许澄的作品之前,她对自己算有自信。
那是初春午後,她经过一楼布告栏,人来人往的地方张贴着一张画作,宛如一帧朦胧而过的影像暂留,水气氤氲,行人疾走,无论是构图、光线还是笔触,都几乎完美,至少在她眼里是,她反覆欣赏了很久,才终於找到最下方的署名标签,字上闪着金光。
特优,二年七班,许澄。
那个大名鼎鼎的转学生。
她当下就想见见这个人,只是每次都错过机会,许澄下课时总是不在教室,行踪神秘,班上的人也不太清楚。
纵使没见到,她仍然一直看到她的作品,原因无他,许澄屡次获奖,尽管不刻意去找都一定能到她的视野里。
许澄帮学校拿了一个又一个奖,本就引人注目的她更是声名大噪,天才两个字如影随形。
这两个字让人羡慕又嫉妒,先是羡慕,而後嫉妒。
陈青序很着迷她的画,好几次看着那些画而忘记正事,不自觉研究光线、用sE、是什麽样的视角让她创造出这幅画,她琢磨不透,怎麽都画不出一样程度的作品。
怎麽都没办法变成她。
那样的仰慕随着时间淤积、发酵,化成痛苦,追不上天才的痛苦。
在许澄来之前,她至少还有个「不错」的评价,但人是Aib较的动物,「不错」和「惊YAn」差的不只一点,偌大的布告栏只剩下许澄获奖的画作,她的作品,确切来说是她自己,忽然间变得一文不值。
「她是天份型的。」她曾听某位美术老师这样评价许澄,带着感叹,甚至有点忌妒。天知道她多羡慕,饱胀过头的欣羡逐渐坍塌、压缩,变成一块粗糙坚y的石头,梗在心里隐隐作痛。
天分是一个人的上限,有限的才华让她与许澄之间始终隔着一条线,是她才华的极限,也是她绘画之路的末日。
後来她没有继续待在学校,耳闻许澄考进台北的艺术大学,她没听到是什麽名次,但她觉得许澄不需要这些东西定义。
许澄没有框架,也不需要框架,她有独一无二的风格,能自由自在展现天赋,无疑是天才。
她最讨厌天才。
总监还在喋喋不休,她低头细看简介,那些画作灵动又迷幻,毫无限制,自成一格,很有她的风格,陈青序太熟悉了。
熟悉得令人生厌。
她莞尔,先称赞一番这个企划,然後找理由推托,「但是我最近还要赶几篇稿子,我怕时间来不及,还是先让小郭他??」
「你去。」他打断,「小郭做事我不放心,都说艺术家脾气古怪,我怕他Ga0砸。」
话锋一转,「如果是什麽小访问我还需要叫你出马?整间杂志社只有你有办法做这件事。」
先捧对方再提要求,这套方法她很熟悉。
「真的来不及,我根本没时间拟访稿。」她语气无奈,笑着提议:「不然我手上的东西给其他人做?」
总监倏地变脸,眉头深锁,不耐地说:「不是,我们要时俱进,有AI嘛!你看,叫他帮你弄一份访纲就好了,这很快,我跟你说,我连标题都帮你想好了,就叫——」
他转头望着远方,陈青序顺着看去,城市高楼耸立,车水马龙。
他手里握了枝笔,闭上眼像画家找灵感那样,思考几秒後吐出,「她不说话,但画说了一切。」
「怎麽样?」他回头,想得到肯定。
空气凝滞,陈青序实在没忍住嗤笑出来,「我觉得……很好。」
「啊,反正,你们编辑最懂这个,你想啦,你想啦!」他悻悻然,烦躁地摆手。
很快地,他回到正题,「总之要强调只有我们家,独家,访问到这个天才画家。」
他手指敲击桌面,铿锵有力,眼神像明目张胆的野鹰。
陈青序推不了这个案子,最後谈成的条件是她只负责访问和撰稿,其他前置作业不管。
好消息是总监都安排好了。
坏消息是对方的时间不好约,只有明天下午能访,也就是她今天必须生出访稿。
她在心里咒骂这个世界。
时间紧迫,陈青序自暴自弃地按照总监的建议叫AI拟了份访纲。
坦白说这份访纲中规中矩,润饰後是可以用的,她不禁感叹AI的急速发展有朝一日真的会取代人类。
萤幕上AI正在回答她的问题,产出的文字流泻,一行一行往下跑,前後大概只有几秒。
她的视线停在对话框底部的那条线,思绪纷冉。
AI的兴起是条界线,像电动闯关游戏最底的那条线,不断b着勇者往上,跑慢了,就会失败,出现gameover,被世界遗弃。
世上所有东西都在追赶着人们,不够快会Si,不够好也会Si,逃过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一个人活着似乎完全没有停歇的空间。
第一章末日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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