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eDaseAvecleVet”(I)_5.地表的星夜【◎】

    「时间差不多了,」她看了看腕表,「我们走吧?」

    走去哪?我抬头看大时钟,此时完全入夜了,除了主要步道有路灯照明,四周黑漆漆的。

    这次换我必须主动去牵她的手。否则,哪是哪,或谁在哪边,根本分不清楚。我就像半盲的人,只能依靠对方的引导,任由她带我到任何地方。

    「到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

    感觉并没有走太远。我们只有绕到舞台後方。目的地似乎就在露天剧场正後方。

    不过乌漆抹黑一片,看起来也没什麽值得一看的东西;是有看到一团、一团的人影,渐渐往我们这边聚拢。

    馨嫒从小包里取出东西,说「等一下不要直接开手机的手电筒,」并递给我一小片m0起来滑滑的塑胶片。

    「怕太黑看不到路的话,记得用玻璃纸遮住手电筒,不要直S喔。」

    四处张望,发觉其他人似乎也这麽做;而几乎周遭的人都开了手电筒,自己也没必要跟着做了,我就默默把手机收回口袋。

    「我们会再走一小段路,」边解释,她边牵着我的手,领着往前走几步,「你等一下喔,尽量不要抬头看──因为都市的光害b较严重,其实还是会g扰到──尽量往黑的地方,像是草丛──前面一点点啊──小心!那是水喔,不要踏进去喔──往黑黑的地方看。看到你觉得视线开始亮了一点之後,再稍微移动视线。确定看得到黑sE的轮廓──不管有什麽啦──你看向我现在手指头指的那边──你看!现在就有了──」

    「有什麽有什麽──」

    欸真的有耶!

    我反SX转头,原来大叫的人就在旁边。我本人倒是什麽都没看到。

    「好漂亮喔!」听起来明显不是刚才大叫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我试着忽略别人的g扰,重新照馨嫒的指示,慢慢让眼睛习惯黑暗,渐渐看得出草丛的轮廓,以及稍微反S微光、波光粼粼的水,以及、以及……

    「噢,看到了。」

    接近水边的草丛有一小点、一小点hsE的闪点,像是微尘粒飘浮空中。

    光点维持一秒、两──暗下来,又慢慢亮起,跟另一个光点的飞行轨迹交错、又一个──视觉的焦点又被另外一个光点拉走了。

    将视线往更远处移,会看到不只是一块区域──一整片草丛:这里、那边,此处、彼方──到处被一粒粒闪烁的光点盘据──就像地面的星空。

    如果发挥想像力,想像眨眼是按下快门的瞬间,将刚刚捕捉的画面洗入暂时记忆,透过心灵的笔,似乎能将一颗颗星点连成星座──睁开眼睛之时,刚才固定在记忆中的星座盘又乱了秩序,重新排成新的星座、瞬息万变。

    虽不曾躺在旷野仰望满天星尘,像这样俯视脚边,似乎伸手可得的距离,观测地表的星T,倒是新鲜的T验。

    第一次看萤火虫──当然也是第一次听说在这种繁华的市中心可以看到萤火虫。

    一直以为要到乡村或深山,或那种远离尘嚣、人为W染的绿地、溪畔、田边……任何没有「人」的自然环境,才会有萤火虫。

    或许或许,只是自我缺乏想像力罢了:缺乏去发掘「美」的监赏力──又或者那种纯粹的本X早就随着几次搬家、每天通勤、跟所有都市人一起挤在一块捷运车厢、公车,或只是单纯挤在行穿线一端遗失在某个角落──从没想过可以在这座弥漫各种臭味、光害与噪音的都市中心,发现如此美好的事物。

    「想说,在台北很难找到看星星的地方,」馨嫒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俩听得见的音量,「我就想到,季节也刚好,能带你过来这边看地上的星夜。」

    「实在是太美了。」说不出口:本想赞美馨嫒──带我到这边欣赏美景,或保有一点去发掘美的X灵,又或者愿意浪费时间为我这种没出息的废物准备「惊喜」──明明该讲点好听的──哪怕b自己y背出几个国、高中背过的成语──

    发觉:脑海里所浮现出来的赞辞没有任何一句不让自己感到羞愧。

    随便脱口而出这些词藻堆叠出来的字句,也只会让对方觉得缺乏诚意。

    我深x1口气,尝试,至少,说点有意义的话──

    「唉……」

    一想到,无法像萤火虫那样发光,心中便惆怅不已。

    「怎麽……不喜欢吗?」

    我心一cH0U。

    「怎麽会不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急着辩解:

    「只是会、会觉得……觉得说……自己值得这麽美的馈赠?」

    Lesétoiles,ettoi.

    【繁星,与你】

    她的赠礼实在美得让我难以承受,哪怕丢个「天啊,美得令我说不出话」──听起来足够敷衍的「心得感想」──也觉得力不从心。

    实在不认为自己的心灵能够确实承载美好回忆。用「家里Si了人」当作逃避的烂藉口:逃避用适切的心情回应对方心意的责任。

    无法由衷享受馨嫒JiNg心准备的行程,已十分自责──

    又想到……

    我俩竟是以这种「形式」来往,更令人心痛万分。

    「怎麽会呀,你当然值得啊。」

    知道她很刻意要说出鼓励的话,我退开一、两步,试着反驳:

    「太抬举我了──」

    「你看!」

    一片漆黑中,是她食指的轮廓:指向我面前很近的地方──至多稍微把手臂往前延展就能碰到的位置。

    「这只很近耶!」她小心移动手指,彷佛故意闪躲,而非反过来是那只发光的小虫闪避进b的异物。

    这一颗闪烁的亮光离我越来越近;心想:一伸手,应能轻易攫住。若能轻握在掌中──应能一睹发光T的真面目。

    「如果能像萤火虫那样发光发热,那该有多好?」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手已经伸过去想抓了──

    「欸不能m0萤火虫!」

    她及时捉住我的手腕。

    发光的虫子受到气流扰动,一时乱了原本的飞行轨迹,踉跄飞离。

    「为什麽?」

    「不能乱m0萤火虫。听说会留下人的气味;人类气味对它们来说很臭,会害它被其他虫嫌弃,就找不到交配对象了。」

    眼下有这麽多萤火虫。

    就算,一、两只失去唯一一次交配机会,应该不致危及整个族群的延续。况且,就算不繁衍後代,它们已经在短暂的生命中绽放过如此美丽的光芒──已经不枉「虫」生,就算没能顺利找到交尾、「殉情」的伴侣。

    不也挺凄美:不为延续子代,只为短暂发光的人生?

    如果为虫子套上美感的滤镜,从美学的角度去解释她为何阻止我去碰虫子,或多或少能理解:毕竟,不会发光的废物青年的脏手只会亵渎如此美好的事物。

    「就会失去唯一的交配机会……」她喃喃自道;边念着,泪珠竟从眼角滚落。

    两条泪如山涧沿着脸颊流下。

    「对、对不起──我的错!」我也不知如何安慰起才行,只好轻拍她的肩膀。

    她猛摇头,但泪水怎麽样都止不住。

    怕惹来旁边欣赏萤火虫的游客,她已很克制哭泣的声音──不过,我仍能感觉旁人的侧目,像缝纫针,浅浅地在我的身上来回刺击。

    「你、你……」

    她啜泣,说的话几乎要糊成一团,但勉强能让人听出:

    「会不会因为我被无数男人m0过……就嫌我臭?」

    一瞬间,彷佛x口流过强烈电流。

    「怎麽会?」

    ???????

    所谓的「出租nV友」,不就是份这样的工作嘛──就只是单纯陪陪人逛街、聊天、聆听约会对象分享蠢事,偶尔点点头附和、牵牵手、有时候搂搂抱抱,必要的时候假装恩Ai。

    我俩关系起於「契约生效之时」,终於「时间结束」;期间能做什麽,跟不能做什麽──契约书规定得清清楚楚──如果得寸进尺,或恬不知耻继续跟你拗,甚至恶言相向,岂不猪狗不如?

    ???????

    「才不会这样想──」

    「对不起……」她止不住泪水,仍频频道歉,说自己Ga0砸一切。

    「不不不──嘘、嘘──」「我不该把自己的情绪带进来」「没事、没事嘘、嘘、嘘──」

    她急着退开,看来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大哭一顿、补完妆,才回来继续演完这出戏。

    我急着挽住她的手臂。

    「应该先整理好情绪才来……都是我害的……」

    直到此刻,我终於明白为何,从下捷运到刚才,x口一直闷闷的──或许,家里Si了人只是贱格的烂藉口。

    事实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仅是为了自我满足而安排「她」人来安排的约会──只不过是金钱买来的、近似家家酒,或无稿子的情境剧──因此感到郁闷。

    为此感到「郁卒」,说什麽也太无耻了;明明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俩关系止於「午夜钟声响起之际,」行为亦不能逾越契约规定的界线──又怎能贪求「真正的情侣」之间的温存?

    既然只是演出,就该乖乖配合演出──哪怕是家里Si人、心情沉重、重度忧郁,或捧着碎裂的心,前来赴约──让我俩走完这支舞序。

    ???????

    「对不起……明明今天……」

    我猛力摇头。

    「没事啦──你那麽用心,真的很感动──」

    馨嫒用力甩开我的抓握,并掩面哭泣。

    「真的好差劲──对不起对不起──明明早就讲好了──」

    「你很bAng,讲真的──」

    「才不是──我真的好烂──明明是工作场合还夹带私情──」

    「是我不对:明明可以改天──」「不是今天就不行,你就是今天生日啊。」

    今天的主角,不是别人,就是你啊。

    「要怎麽赔你才好──」

    「不要说什麽赔──」我试着安慰她,「你已经送我最bAng的生日惊喜。你已经满足我的需求。」

    ???????

    ■追加服务:准备生日惊喜。

    ???????

    「你陪我,就是最bAng的生日礼物,是真的。」

    完全在说谎;只是觉得,明明就不是「真的」男nV朋友,却还肖想「真正的情侣」待遇──堪b流氓、强盗──实在不配得那麽多,不能再占人家便宜──

    「你为我做得太多了,反而是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嘘──」

    「嗯。」

    她深x1了口气,感觉并不只是让失态的自己稍微冷静,更多像是要挽回客人对自己服务态度的信心。

    重新调整步调──这场戏重来。

    「眼睛闭起来。」

    我照做了。

    我感觉她贴到我身上,甚至连鼻头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吐息:唇膏香气、口气除嗅剂,混杂咖啡的气味。

    她的双臂绕到我的後颈,并用最轻柔的嗓音,像是对耳朵最温柔的Ai抚:

    「你不是问我惊喜是什麽吗?」

    「是什麽?──」「你猜。」

    该不会是……一个吻吧?

    她Sh润的吐息令我浑身sU麻;她的双手同时在颈後搔弄着。

    「嗯──嗯──不直接……嗯呃啊啊──告诉……我吗?」

    「等、一、下……呼──就知道了。」用气音低语,於此同时她仍然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我拚命将身T向後弯成像香蕉那样,提防小小草不会一不小心顶到对方的小腹。

    该不会是受气氛感染动了真情──

    「好了。」

    我慢慢张开双眼。

    「生日快乐。」

    我捧起她刚才挂在我脖子上的饰品,受它令人怀念、惋惜的气味感染,心头满是酸楚──一种难以名状的愁绪,或者可以称之为「向慕」──却又为她所营造、略带凄美气息的氛围深深感动。

    「喜欢吗?」

    「最bAng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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