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岁的顾翩愉自我认知还算清晰且中肯,b如她X格里矛盾的部分,既渴望人群,又厌烦过於深入的交往,她对所有聚会来者不拒,积极认识新朋友、挑战新事物、扩展眼界和生活圈……充实忙碌的安排带给她十足安全感,是她不会被限制的证明。
然而当热闹结束之後,她b谁都潇洒俐落地转身退场,将铁门拉上、压紧,不让半分目光窥探其中,对於自己和他人之间界线的要求,近乎到了洁癖的程度。
身边朋友来来去去,皆是浮於表面的交情。她清楚这个事实,并且为此感到轻松,毕竟越亲密的关系,编织出越牢固的绳索,越用力地拴紧她的翅膀──直至难以挣脱。
假如过於留恋一丛花,就会生出失去自由的危险,所以她遵循本能,不断拍打翅膀,不敢稍作停留。
年底滑雪的行程原先不在计画之内,时至今日谈到起因依旧荒唐,类似於吃菜吃到一半发现菜虫的不悦感。
她在春季作为交换学生来到日本,而方文岳则是十月初入学,未满两个月;初来乍到,老鸟分享资讯、照顾一下新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不晓得为什麽善意被错误解读……或者他本身听不懂人话。
她分明不假辞sE,偏偏时不时引来这类兴趣奇特、征服yu作祟的怪人追求,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後跑了一个月,她实在万分困扰。
更不晓得他後来究竟哪里来的灵感,串通顾翩愉系上的同学替他们制造机会,规划了这趟旅行。
待房费和滑雪费用付清了,她才听说方文岳同行的消息,气得她差点直接取消。
可是取消了那笔钱也拿不回来,又让她更气。
她凭什麽!要为了不重要的人!浪费钱!
於是最终半赌气地按照计画参加了。
第一天还好,没有需要两人单独行动的场合,大家也懂得看气氛,不至於做得太过分。
尴尬的状况出现在第二天。
原先教练课除了她和方文岳,还有一个与她同期入学的nV生,三人一组;结果第二天一早,nV生表示自己身T不适,不打算出门。虽然课程不只有他们,但练习结束各自分开T验,并不会一直在一起。顾翩愉的心情自这一刻起变得暴躁,甚至激发出她恶意的猜测,突如其来的感冒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正考虑随意找个藉口离开,隔壁柜台磕磕绊绊的对话蓦地传进耳中,其中夹杂了不小心冒出来的中文单字,G0u通明显不顺畅,男人并未因此着急,倾身努力理解对方的意思,反而给人一种诚挚的感受。
他不是那种万众瞩目、带有锋芒的帅气类型,然而外貌清秀乾净、气质沉稳,学生时期约莫是被所有老师喜Ai的模范学生,容易心生好感和信任,进而主动亲近。
令她一时忘记自己的打算。
男人叫做周舒湛,在附近的青年旅馆打工换宿。
此刻是她难得产生好奇的对象,有效转移了她对自身处境的恼怒、以及滑雪的兴致,她不想放过他。
藉由替他翻译的机会,悄悄夹带一两句私心的称赞和探究,有句话说,认识一个人好似一本书,这是她初次T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美中不足的是,方文岳总是cHa话、试图支开他,後来见不管用,又各种明嘲暗讽,幼稚地生闷气。
周舒湛表现得迟钝,恍若接收不到暗示,私下却委婉地询问她的意愿。
「其实我听得懂简单的日文,如果你想和同伴……」
她正sE打断他:「不,你听不懂。」
「……」
即使看不清面容,她也猜得到他一定在保暖面罩底下忍笑,或纯粹无言以对。
无论如何他没有再多问什麽,如同伫立在雪地里的冷杉,平静地观察、专注地听人说话,对所有状况心知肚明,守礼地保持适当的沉默。
……但是这样一个习惯将自己的情绪收得很好的人,挑战进阶雪道成功的时候,倒是兴奋得像个孩子,反差得可Ai。
中午的食堂,毫不意外人cHa0汹涌,一群人拆开坐,结果照样是尴尬的三人组,吃饭的氛围与户外天气差可b拟。某人的瞪视过於直白,足以引发消化不良的程度……周舒湛叹了口气,终於迫於压力将空间留给他们。
他一离座,忍耐许久的方文岳立刻长篇大论地指责,叙述能力极差,抑扬顿挫嗡嗡作响,所幸她很擅长梳理重点……假设废话是有重点的。
总之他想表达的意思大约如下:
一,抱怨把他的好意当成垃圾的差劲态度。
二,丝毫不考虑自己为她规划整个行程、组这个局,费了多少工夫。
三,和陌生人打情骂俏,非常轻浮,身为nVX尤不可取。
顾翩愉根本懒得浪费力气和他辩论,待他告一段落,冷静地问了句。
「那你希望我怎麽做?」
「这还需要我说?为了你个人的名声着想,你至少应该给我一点面子不是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啊!」
──你为什麽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
──这麽简单的道理,你应该要知道怎麽做啊!
有一瞬间,方文岳忿忿不平的嗓音在脑海中与她母亲的诘问重叠,嚷得她头疼。
自她成长到某个足以思考的年纪之後,一年b一年更加深切地认知到这件事:有些话对她而言宛如按钮,按下便会触发连续X的防卫本能,此时她的理智永远冷漠地旁观,拒绝动用半分力气阻止。
任凭话语锋利如刀刃,刮下彼此的脸面,一线人情不必留,日後不用再相见。
只是当她抬眸,与正好走回桌边的男人四目交接,内心仍旧沉了沉,不自觉地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激烈词汇咽下。
顾翩愉向来不那麽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很少自我怀疑,算得上我行我素的人,然而在这一刻,她b谁都厌倦像是刺蝟的自己,又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能为力甚至丢脸,故作轻松的自嘲也救不了她。
最後救了她的,是周舒湛一如既往淡然的模样。
站在他的立场,自始至终是场无妄之灾,她想过或许他会客气地疏远、或许态度变得尴尬,就是没想到会从他身上收到近似於安慰的回应。
旅程的起因荒唐,期间掺杂了几分跌宕起伏,最终她十分庆幸自己来到这个小镇,有了一份特别的回忆,後来毫不可惜地脱离她原先的小团T,和他四处闲逛。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危险的人。
是一个相处起来舒服自在,让她逐渐落入安逸陷阱的人。
在他面前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交心似地自我剖析。
睡前辗转反覆,对接下来的约会充满期待。
──想要为了他改变行程,留下来。
待顾翩愉发现自己在查询旅馆空房的时候,惊慌随之而至,旋即起身收拾四散的行李,衣物和伴手礼乱糟糟地塞进袋子里,隔日一早准时在旅馆门口集合。同学见她出现颇为意外,略微八卦地问她,怎麽不多待几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要帮她改车票了,她耸耸肩,冷淡地回避探究的视线,同时回避内心陌生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遗憾。
第一章美好的一日(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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