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体型即权力

    林安夏在刘家安顿了几日。虽然主人殷勤款待,仆役恭敬有加,但她对这个世界仍感陌生疏离。语言虽通,风俗习惯却大不相同。这日午後,她鼓起勇气,想独自到刘家宅院外的小集市看看,试着融入这古朴的环境。

    踏出院门,人声渐沸。小贩吆喝、妇人议价、孩童嬉闹,交织成一片她听得懂却理不清的喧嚣。她站在街角,望着眼前交错的土路和两旁简陋的摊位,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往哪边走。一个卖陶碗的老汉热情地招呼她,连珠Pa0似地介绍着,她却听得似懂非懂,只能尴尬地微笑点头,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正当她窘迫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姑娘可是初来乍到,想看看市集?」

    林安夏转头,见是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身形颀长,面容清俊,眼神沉静温润,嘴角带着善意的浅笑。他气质儒雅,与周围粗布短打的农夫商贩截然不同。

    「啊……是。」林安夏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点头。

    「在下沈容泽。」男子微欠身,态度从容有礼。「姑娘是刘老爷家的贵客吧?方才见姑娘似有不解,容泽冒昧,可需略作指引?」

    他的语气平和,没有过分的热络,也没有探究她来历的好奇,只是纯然的善意与T贴。这让林安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多谢沈公子。」她学着这里的礼仪,微微福身,「我……确实不太熟悉。」

    沈容泽便耐心地为她指点起来:哪条路通往镇中心,哪些摊位卖日常所需,哪些是节庆才有的特产。他解释时用词清晰简单,甚至注意到她对某些称呼如「胡饼」、「竈糖」的困惑,会自然地补充说明一两句。

    「市集人多,姑娘请留心脚下。」他提醒道,目光扫过她身上仍显不太合身的华服,又温言道:「姑娘这身衣裳甚是贵重,只是系带似乎有些松了,若需整理,前方转角处有家布庄,里面的张婶手巧心善,可请她帮忙。」

    林安夏低头一看,果然腰间的织金丝带又有些滑落,她脸颊微热,连忙道谢。沈容泽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她方向。

    接下来的两三日,林安夏偶尔独自出门熟悉环境,总会「恰巧」遇见沈容泽。有时他会简短地解答她关於节气农事的小疑问;有时见她对着复杂的发髻样式图样发呆,便会不着痕迹地提及村里哪位巧手妇人最擅此道;甚至有一次,她因不懂市井讨价还价的规矩而显得局促,也是他路过时,三言两语、态度温和地替她解了围,让那卖绢花的小贩不再纠缠。

    他的帮助总是恰到好处,点到即止,从不逾矩,也从不多问。那份细致的观察力和默默伸出的援手,让林安夏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感受到第一缕真实的暖意和安心。她记住了这个名字——沈容泽,一个在她初来乍到、最是无措时,默默帮助她适应这片古代天地的温和青年。

    村里将迎来一年一度的「丰谷舞宴」,作为献给天地与祖灵的感恩庆典,村民们纷纷装点门前,张灯结彩。林苏苏村民对她的称呼渐变被盛情邀请参加,她本想婉拒,毕竟对古代的社交场合毫无把握,但村中长者阿婆却坚持:「你是吉祥之人,来自远方,得见舞神的庇佑!」

    到了当晚,她穿着借来的绣花长裙,身形虽b唐代nV子更为丰满,却没想到这竟成了瞩目焦点。

    丰腴的身形,反而成为舞会焦点。当她被推进人群,与众人共舞之际,舞王赖兴居竟主动牵起她的手,围绕她旋转三圈,象徵着「天人合一」的仪式荣耀。众人欢呼,将她高高举起,呼喊她为「西域nV神降临」。林苏苏惊得不知如何反应,额角冷汗直冒。

    舞会结束後,当地乡绅之子冯仲宾突然当众向她求亲,甚至言之凿凿地说:「你天赐好福相,能旺夫兴家,我愿以百牛百亩,聘你为妻!」她当场僵住,惊慌地看向站在人群後方的沈容泽——那个曾在她初来乍到、茫然无措时,几次三番以温和细致的帮助,让她得以站稳脚跟、感受到暖意的青年。

    她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审美颠倒」——在现代总被贴上「胖nV孩」标签的她,在这里竟被视为富态、吉祥、能生育、能兴家的理想nVX。这种反差让她既迷惑又释怀,一种莫名的自信,在她心里悄然滋长。

    几日後,沈容泽与她在河边偶遇,他替她赶走调戏她的小混混,两人并肩而行,言语渐多。沈容泽话不多,却总能在她需要时默默出现,这份温柔让林苏苏的心悄悄动摇。

    她开始主动学习唐朝nV子的生活礼仪,向村妇请教如何绣花、如何发髻成形,并模仿当地nV子的行止言谈,尽管总有些拙态,但大家都笑着鼓励她。

    为了避免被看穿身分,她谎称自己来自西域边地的胡国,语言与习俗略有不同,这番说法果然让村民更相信她是「天命之nV」,还说她能带来外族的智慧与技艺。

    她确实开始发挥现代知识的优势:用植物油替代猪油减少消化负担、改良柴火灶台结构减少浓烟、建议妇nV定期用热水泡脚改善腿疾……这些小事积累下来,竟被村人视为神蹟。孩子们叫她「神仙阿姐」,长辈们则尊称她为「仙nV医娘」。

    然而就在她逐渐融入古代生活、开始接受这个世界的同时,某日,她满心欢喜地整理刘家为她置备的简单行囊,准备搬去村民为「仙nV医娘」新修葺的小屋——那代表着她终於在这个时空有了属於自己的立足之地。指尖触及包袱底层熟悉的凸起轮廓时,她甚至扬起一抹安心的微笑。可下一秒,那抹笑彻底冻结在脸上!

    空的!那处应是古镜所在的柔软凹陷里,竟空无一物!

    「不……不可能!」林安夏倒cH0U一口冷气,心脏像被冰锥刺穿般剧痛。她猛地扯开包袱系带,近乎粗暴地将里面的东西一GU脑倒在地上!衣裙、首饰、书生赠的白玉佩、记录琐事的竹片……哗啦散落一地。没有!那面该在的、冰冷的、刻着诡异纹路的古铜镜,不见了!

    恐惧瞬间扼住她的咽喉。她发疯似地跪在杂物堆里,双手颤抖着将每一件衣物抖开、r0Un1E、撕扯,彷佛那镜子会藏在布料的纤维里。冷汗顷刻浸透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在哪里?我明明……明明昨夜睡前还m0到过!」她语无l次,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视线像淬毒的钩子扫过房间每个角落。她踉跄扑向床榻,指甲刮过粗糙的草蓆,疯了般掀开,手指不顾疼痛地抠进每一道狭窄的床板缝隙!「出来!给我出来!」绝望的嘶喊在喉间滚动。又猛地趴下,半个身子钻进黢黑的床底,灰尘呛得她剧烈咳嗽,却只m0到一手冰凉的尘土。

    「梳妆台!衣柜!窗台!」她像无头苍蝇在狭小的西厢房里乱撞,cH0U屉被野蛮地拉出砸在地上,柜门在暴力开合间发出濒Si的SHeNY1N。铜镜背後?烛台底座?甚至墙角的鼠洞?每一个可能或不可能的地方,都被她染着灰尘和汗水的手指翻搅过。动作越来越狂乱,呼x1越来越急促,绝望像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缠绕而上,越收越紧。

    汗水混着滚烫的眼泪砸在尘土里。「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她揪住x口的衣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撕裂布料,窒息的痛苦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记忆碎片在脑海里尖啸冲撞:昨夜指尖触碰到的坚y轮廓……是梦吗?还是……她被新生活短暂的温暖迷了眼,竟亲手弄丢了回家的钥匙?

    「没有它……我……」这个念头带来的灭顶恐惧终於击垮了她。双膝一软,她颓然跌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散乱的发丝被泪水黏在惨白的脸颊上。「回不去了……是不是……永远都……回不去了?」破碎的字句从颤抖的唇间挤出。

    「林安夏」的一切——充满偏见却熟悉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未读完的医学期刊、甚至那些嘲讽的目光……都随着那面镜子的消失,被残忍地切割、抛弃在时空的彼岸。

    而她,「林苏苏」、「仙nV医娘」,这个被唐朝丰腴审美所接纳的幻影,将被永远囚禁在这片不属於她的天空之下。

    巨大的虚无感伴随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吞噬了她。她紧紧环抱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T,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像暴风雨中一片无助的落叶。方才因新屋、因尊称而积攒的点滴温暖和虚幻的归属感,在这一刻,被这关乎存在根本的掠夺,彻底碾成了齑粉。那面古镜,那条维系她真实灵魂的、无形的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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