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回营

    顾行舟与二皇子飞速穿越林间,破开灌木与枝叶,脚下枯枝断响不绝。当两人抵达声音来源之处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片出乎意料的寂静。

    雾气稍散,一片空旷地带赫然出现在眼前,地面翻裂,落叶飞散,一头T型巨大的白虎横陈其上——正是那霜脊云纹虎。牠身上的银白云纹已染上血sE,长箭深深嵌入眉心与右眼之间,显是毙命於这一击。

    而在虎屍前方不远处,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一人着素白猎装,银纹隐隐,正是沈如霜;她双膝跪地,怀中轻轻抱着一团微动的白影,看似尚未睁眼的小虎,身上沾着草屑与泥土,蜷缩微颤。

    而另一人,则是三皇子李谦。折扇悬在腰侧,神情从容带笑,似是早已料到有人会至,随即俯身拂去衣袍上的尘叶,缓缓直起身来,神态闲适,宛如方才与猛虎交锋之人并非他自己。

    「来得不巧。」李谦语气懒散,「虎啸都只赶了个尾声。」

    顾行舟目光在虎屍与两人之间一掠而过,落在沈如霜怀中的小虎身上时,眉心微蹙,眸sE顿沉,声音却依旧冷静克制:「你受伤了吗?」

    沈如霜摇头,语气平静:「无事。」

    李昀则缓步向前,语气不动声sE,语句刚柔并济,似赞非赞,更似探锋试火:「沈姑娘这一箭,倒b昨日试箭之鸟更令人吃惊。猎虎非易事,能一击毙命者,寥寥无几。」

    他话中分寸拿捏极妙,既未明言称赞,又足以显示其对此次结果的意外。

    沈如霜未答,只是垂眸轻抚怀中幼虎,神情专注,仿若无意听闻旁语。

    顾行舟微微垂眸,视线仍落在沈如霜手中的幼虎,沉声道:「这小虎……要怎麽处理?」

    「自然是照规矩处置。」李昀淡淡开口,「猎场之物,归朝廷所有。」

    「但猎场之功,亦归有能之人。」李谦挑眉,神情似笑非笑,语气带着几分云淡风轻的理所当然,「如今虎已毙,不如先回主营,把结果公布,再由父皇定断吧。」

    他说罢转身,衣袍随步势轻摆,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彷佛方才生Si搏杀、险象环生都只是场无伤大雅的戏。

    沈如霜怀中轻拥着尚未睁眼的小虎,闻言微颔首,目光平静:「如是最好。」

    顾行舟眉头微皱,目光凝在那幼虎身上片刻,终究未言,只是沉默点头,转身随行。

    李昀眼神晦暗不明,片刻後也缓步跟上,四人身影穿越林雾,缓缓朝主营而去。林风轻扬,落叶无声,猎场的硝烟虽落,暗cHa0却未歇。

    四人踏出猎场之时,雾气已淡,yAn光自林梢间斜洒而下。返抵主营外头,远远便见南镇侯府世子许惟清已立於营前,铠甲整齐,身姿挺拔,正与几名侍卫低声言谈。

    见众人归来,他抬眼一望,随即迎上前来,目光先落在那横陈於扈从牵引架上的霜脊云纹虎,再转向沈如霜怀中微微蜷缩的小虎,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与赞许。

    「原来真被你们擒了去。」许惟清微笑开口,语中带着爽朗,「我方才也听到了那声虎吼,只是离得有些远,自知赶不及,便想这场缘分未到,不如先回营等消息。」

    转而看向沈如霜,语气温和:「沈姑娘今番可谓技压群雄,镇远侯府当得此首功,实至名归。」

    沈如霜垂眸轻声回道:「不过是机缘巧合,让我们先一步遇上罢了。」

    几人言语间,猎场监官与礼部官员已得消息匆匆赶来,望见地上的兽王与沈如霜怀中的小虎,神sE微变,忙命人记录造册,准备上报皇帝。

    官员记录完猎场结果後,众人随即各自返回所属营帐。日上中天,薄雾全散,林中猎场沉寂,营地却渐渐热闹起来。

    镇远侯府帐中,侍nV忙前忙後替沈如霜换下沾血猎装,将她怀中那只尚未睁眼的小虎小心安置於温布之上。帐内火盆正旺,驱散了寒意,也驱散了方才林中厮杀後残留的杀气。

    段昭兰闻讯赶来,一踏进帐门,目光便第一时间落在nV儿身上,见她虽衣袍微乱、眉间染尘,却气sE平稳、眸光如昔,心中一块石头方才落地。

    她走近几步,先不言语,只伸手轻轻替沈如霜理了鬓边散乱的发丝。那一瞬,原本挺直站立的如霜轻轻一歪,靠在母亲肩上,语气低低的,竟带几分难得的撒娇意味:「娘,我今天很厉害吧?」

    段昭兰闻言失笑,手指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却没责备,反而眉眼柔和,语气中满是难掩的骄傲与疼Ai。

    「厉害得很。能从霜脊虎爪下全身而退,还一箭毙命,连你父亲听见也要点头称赞。」

    她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那团尚在安睡的小白影,语气一转:「但也叫人担心得很。你可知道,我刚听闻你与虎正面交锋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沈如霜抱紧母亲,声音闷闷地从衣襟处传出:「nV儿没事……下次会更小心些。」

    段昭兰轻拍她的背,像是安抚小时候摔倒後撒娇不肯起来的nV儿一般,声音也柔了下来:

    「你从小倔脾气,一认定了的事谁劝也不听。」段昭兰又抚了抚她的脸,语气稍正些:「今夜的庆功宴,你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但这不只是赏功与热闹,更是满殿人看着我们沈家,看着我沈昭兰的nV儿——是个怎样的人。」

    沈如霜眨了眨眼,唇角g起一抹轻笑,轻轻拉了拉段昭兰的袖子,小声道:「那娘帮我挑一身漂亮的衣裳吧。我想让他们看见——镇远侯府的nV儿,不只能毙虎,也能惊YAn。」

    段昭兰一怔,随即轻笑,指尖轻触她鼻尖,嗔道:「小丫头,倒会使坏。」

    但语气里却满是宠溺与自豪,温柔得像春水拂枝。

    而在另一边,三皇子营帐之中,李谦正悠然换衣,半躺於榻,让身旁的小太监替他理着鬓角。他衣襟微敞,眉梢眼角皆是慵懒,嘴里却仍不忘吊儿郎当地说着话:「果然与佳人同行,连猛虎也得变得有趣些。」

    他话音未落,指尖轻敲着扶手,眸中却渐起些微异sE。

    原本,他不过是打算卖个人情给二哥,让他得以与顾行舟当面交锋,也好试探那沈家的真正立场与态度,谁知这一场秋猎竟叫他撞见了另一场好戏。

    沈如霜。

    他脑中浮现她眉目冷静、箭矢破风那一刻的身影,还有她在虎前跪地、怀抱小兽时,那转瞬即逝的柔光。

    李谦微微g唇,自语似笑非笑:「原当她只是沈家的门面,谁知……」

    他一向识人极快,眼下却头一回觉得,这位沈家嫡nV,还得再细细看,慢慢瞧。

    他懒懒伸个懒腰,打个呵欠:「这趟秋猎,也算没白跑。」

    语毕,他低声喃道一句:「护佳人……倒真不枉。」

    另一边,顾行舟沉默返回镇远侯侧营。猎装虽已换下,长剑却仍置於手边未解。他静坐帐中,营帐半开,窗外yAn光斜斜映入,照亮他脸上半分Y影。

    他一语不发,目光沉沉,似落在远方林影,却无焦距,神sE间难掩一丝难解的冷凝。

    他不是未看出那霜脊虎身上的痕迹——箭伤夺命无疑,但在虎腹与前腿间,尚有一处极浅却JiNg准的剑痕,出手之人力道克制,意在削势,而非杀生。

    那人是谁,他心知肚明。

    而二皇子李昀则坐於主帐之中,银甲未卸,灯影映照下,眉目冷峻如雕。他手中茶盏轻轻转动,指节骨节分明,掌势稳如山石。许久,他才抬眸,盯着盏中水影,唇角微不可察地抿起一丝弧度。

    他想起了初日的冷弓快箭,想起霜脊云纹虎眉心那一箭的JiNg准无误。

    他低声喃喃:「倒是我先看轻了你。」

    沈家嫡nV,不是徒有皮相的世家nV子。

    而沈家……似乎也远b他过去以为的「孤悬军户」来得沉稳、可用。

    他指尖一顿,茶盏忽地停下不动,目光深处掠过一道晦sE光芒。

    ——若此nV真是沈大将军亲手调教出来的nV儿,那麽,这一门……或许,不该再置於中立之外。

    帐外g0ng人已张罗设席,今晚将设庆功宴。宴前鼓响三声,预示着不仅是庆功,也是接下来朝野目光交锋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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