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探空无一人的餐厅

    晚上的台北街头吹来一阵Y冷的风。疫情过後的世界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悲观与萧条。

    台湾诈骗猖獗，根据刑事局统计，今年台湾人遭诈骗的金额将近七十亿新台币。

    小孩被绑架，诈团炫富诱人上钩，假冒网拍、解除分期付款、商务邮件诈骗、亲友借钱……应有尽有。

    最近甚至爆出震惊社会的动物nVe杀案──一群自称信奉头足魔的邪教份子，以血腥残酷的仪式屠杀牲畜，并疯狂声称这是为了「仰望遥远星辰、沉入碎星湖深渊」所需的代价。

    传说中的某片海域也发生了三起飞机与船只的离奇失踪，新闻众说纷纭，有人怀疑是外星人，也有人提到四维时空或其他超自然现象。

    可无论世界多麽混乱，张四神都还是得想办法赚钱。他需要很多钱，才能挣脱现有的困境，不然这辈子大概再也笑不出来。

    作为一名虚伪的五星大厨，他最赚钱的方式，却从来不是靠料理。

    昨天的新闻才报导：「食材过期惹祸，店家遭检举勒令停业。」

    现在的经济动物——牛、猪、J、鸭、羊——几乎都是经过杂交与选育加速生产，再由政府统一推广饲养。

    但也有人混水m0鱼，用劣质食材蒙混过关，像是捞水G0u里的吴郭鱼做成炸鱼排，又或是那次「幽灵便当店」的事件──实际上是用厨余拼凑而成的餐盒，张四神曾带领卫生局直捣地下工厂现场，里头保丽龙箱堆成山，老鼠与蟑螂横行，甚至还发现地G0u油这等恶劣行径。

    某家店使用的冷冻莓果还带有Ａ型肝炎病毒，餐厅也偷偷用过期海鲜。吃了轻则肠胃炎，重则食物中毒。

    那一次，张四神透过地下管道举报，事後入帐十万。

    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价格不菲，但只要能获利，就是一门值得经营的生意。

    对那些黑心厂商的下场，他没有丝毫犹豫。是恶意检举也好，是刻意找碴也罢，他早已不再为此感到良心不安──多年来的打拼，让他的JiNg神逐渐产生异化。

    「至少，还是有人因此得救。」

    张四神不是Ai钱，而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快乐，都需要靠钱来成全。

    他站在已被查封的「兰寿亭」前。餐厅空无一人，气氛Y森，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里曾是上流社会津津乐道的名店，依水而建，波光粼粼。迎宾道上悬挂着手工g0ng灯，没有金碧辉煌的装潢，也没有俗不可耐的水晶吊灯，一草一木却优雅别致，处处充满生机。

    这家餐厅甚至没有菜单，却总能让客人嚐到世间罕见的极致美味。

    张四神刚踏进门口，却突感一阵强烈震动，随即整座餐厅剧烈摇晃。天花板上的新装电灯不停闪烁，主厨神情焦急，顾客脸上满是惊恐。

    众人察觉不对劲，有人声称看到地下室窜出浓烟。惊慌四起，有人尖叫，有人哭泣，随後火光炸裂，轰然响起，场面如地狱。

    餐厅突然断电，四周陷入一片Si寂的黑暗，只剩人们痛苦的SHeNY1N声。那一瞬间，张四神几乎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砰——

    意识骤然回神。

    那是「兰寿亭」过去的残影？幻觉？他深x1一口气，望向天空，想着：可能是太累了吧……

    就在这时，一道轻快的歌声传来，某个人正哼着小曲走近。少nV一脸像是来赴约般的喜悦，张四神早准备好掩饰身分的说词，却不巧地打了一个喷嚏。

    「谁、谁在那里？该不会是鬼吧……救、救命啊！」

    「哪来的鬼？你是不是脑袋有洞啊。」

    「你说谁有洞啦！喂……你是谁？老师呢？老师去哪了？」

    张四神轻哼一声，自信满满地说：「我叫张四神，是KAZEMI老师的——首席学徒？」

    「老师为什麽不来？是嫌我提案不好吗……」少nV神情顿时黯淡下来。

    「怎麽会，老师今晚刚好要出席一场国宴，他觉得我的能力已经足够应付汤大小姐的需求。」张四神嘴角一挑，「说起来，大小姐不是应该温柔婉约、气质非凡才对？b如说那种真是不好意思，小nV子献丑了的感觉？」

    「……你是在讽刺我吗？啊啊啊我g嘛听你的话啊！」空蓝气得摀住脸，「我出门前可是花了两小时打扮耶……切，听着张四神，接下来你要好好保护我，知道吗？不准让我受到一点伤害，庶民！」

    「譬如说，你不小心割到手时，要帮你贴OK绷那种？」

    「哼，既然老师信得过你，那这次委托就从找出配方开始吧。如果让我受伤或出事，奖励可是会全额扣抵损失的，听懂没？」

    「是、是……」

    张四神看着眼前残破的兰寿亭，想起那间曾与金鱼共舞的餐厅。灯笼上缤纷绚丽的金鱼尾巴轻飘如仙，T型与花sE变化万千，被誉为会游泳的艺术品。如今，只剩半轮残月照在这片废墟上。

    据说，大厨圣代殿设计的每一道菜都有「光影」：表面是光，入口才见真影。

    餐桌椅被弃置角落，餐具与厨具散落一地。他们走进厨房，却发现里头与其他高级餐厅并无二致。

    「欸，我们好像是同一所大学的耶。」空蓝忽然像福尔摩斯一样说：「你那侧背包，是去年校庆送的吧？」

    「……脑袋里的螺丝是突然拴紧了吗？」

    「你这人说话真失礼好吗！没想到你居然还b我高一年……说起来，我还特地准备了宵夜。既然老师没来，你……要不要吃吃看？」

    「我觉得……可能会肚子痛，我可以用你的卡叫个外卖吗？」

    「这可是我怀着万分谢意亲手准备的料理，给本小姐一口不剩地吞下去。」

    「啧……我还以为会看到些烧焦石头之类的黑暗料理，结果是超商便当？这也算手作料理？」

    空蓝笑嘻嘻地眨了眨眼：「本小姐可是亲手从超商拿来的，怎麽样，没想到吧？庶民的饭团意外地好吃呢。」

    张四神一边咬着快过期的鲔鱼饭团，一边在办公室翻找资料。他翻出几份旧报纸与泛h的文件，上头印着一位来自英国的美食评监家的评语：

    「主厨的蔬菜清脆得像玻璃与冰块相撞，每条蛋卷都是诱人的金hsE，烤r0U片渗出的蜜汁香气浓郁，客人甚至用桌上所有的面包来x1乾盘中仅剩的那点酱汁。」

    如果连一般菜sE都能获得这样的高度评价，那这家荣获米其林三星的名店，其极品料理恐怕已达艺术层次。

    其中最令他心动的，是传说中的「怪物火锅」。据一位曾亲嚐的记者所记：

    「我只能说，那一瞬间就像上了天堂。这道料理至高至美，彷佛能洗涤人心。火锅中的鱼片r0U质弹nEnG、油花分布完美无刺，彷佛一片世界上最甜的雪花，在舌尖无声融化。那种芬芳……可能来自某种长寿、极难培育的大型鱼种，仿佛来自深海的奇蹟。」

    张四神吞了吞口水，真的好想尝一口。

    他和空蓝对望一眼，接着继续翻阅手上的资料，发现其中一份文件揭示了「兰寿亭」的真实困境——这家名店的主厨兼最高负责人「圣代殿」，疑似涉及某种违法行为，曾收到过匿名警告信，可能因此被迫关闭餐厅。

    但细节却极其稀少——究竟是什麽样的违法活动？

    他们走下通往地下的楼梯，四周逐渐变得陌生，充斥着陈旧机械与交错管道，彷佛一瞬间，从餐厅踏入某个隐密研究设施。

    突然，脚下一空——地板崩塌！

    两人骤然坠入冰冷的水中，水花四溅。昏暗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四周——这里竟是个巨大透明的水箱。

    张四神伸手触碰水底，满是Sh滑又黏腻的物T，像是某种两栖生物的卵壳。他想拉住空蓝，却突然感到窒息，意识逐渐模糊。

    奇异的幻象开始浮现。

    他彷佛正翻阅一本记载着古今料理秘术的百科全书，书中的知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每一道技法JiNg巧又深奥，令人目眩神迷。

    但那食材却异常诡异，采用的是形状扭曲、恶臭的深海异鱼，带着病徵与变异的身T，却配上优美得令人向往的文笔描写。

    那些句子，一个接着一个撕裂常识的束缚，令人无法自拔。他甚至分不清是因恐惧还是狂喜而发出低鸣。

    幻象中，他仿佛见到了宇宙深处的「碎星湖」，那是一个巨大无底的黑洞，也是一张咀嚼血r0U的深渊巨口。所有无法被接受的黑暗与压力，在这里无所遁形。

    他从未信仰过什麽，但此刻却几乎想质问那万神之上、守护世人的天界诸神——为何会容许这样的亵渎之物存在於人间？

    ——眼睛。

    水底，有无数双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是人类？还是童话中的人鱼？

    张四神惊觉自己的视力似乎增强了，竟能在黑暗中分辨细节。即使自己的双眼还淌着血，仍能清晰地看见那些半人半鱼的身影，那些闪耀着微光的鳞片在水中若隐若现。

    然後——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

    意识模糊中，他看见一名少nV。

    她拥有细致的脸庞与深蓝sE长发，耳畔挂着犹如珊瑚般鲜YAn的发饰，深邃的双眼倒映出海底幽光，洁白双腿在水中轻柔摆动，b鱼鳍还灵活。她全身笼罩着淡淡的天蓝sE光芒，如同从梦中现身的海中JiNg灵。

    ——彷佛纯白无垢的白雪静静落在漆黑的海底。

    她轻柔地将他搂入怀中，慢慢地、稳稳地，把他带往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