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那就我来

    直到徐蔚池喊了他一声,他才cH0U离开来。

    「每次你要先把工具准备齐全,少了什麽提早告诉我,我会去买。我帮大T完妆後,你要收拾好所有工具,物归原位。」边说,许温宁转向另一面墙边的大型置物柜,「里面有张叔以前留下的资料还有物品清单,你有空拿出来看,能记住的东西就尽量记起来。」

    闻言,徐蔚池抬头,「张叔是……」

    「就是上一个做你这个工作的人,张叔从我祖母那代起跟着做了五十多年。不期待你破纪录,但起码别太早上路。」

    徐蔚池忍不住嘟哝一句:「你就不能说些好听话吗?」

    「你说什麽?」

    徐蔚池用力摇头。

    许温宁走到金属台旁,伸手要拉开拉链,指尖蓦然一顿,「我要打开了,手机在我口袋里。拿出来之後,站远一点。」

    意思是他不用近距离接触,徐蔚池宛如获得一道赦免金牌,拿着手机就退了至少十步这麽远。

    这次的气味没有上次那般惊人,不过大脑仍会自动在脑中创建骇人画面。

    徐蔚池这次有了些进步,「呕」冲到了食道就慢慢退回胃里去,不用许温宁教训他。同时间,语音讯息传来,他点开後,陈之贺的声音传出:「宁宁,Si者陈大光,未婚,无业游民,没有其他家人。确认Si因是心肌梗塞。他没有地方住,长年待在日南大桥下,明天早上清洁队会去把他留下的东西清掉,你把握时间。」

    语音结束後,许温宁也确认过大致状况,拉上拉链。

    「日南大桥离这里不远,我现在直接过去看。这次你不用跟,把空置冰柜拉出来检查温度仪有没有损坏。」

    「喔,好……」许温宁刚转头,他突然想到……不对!这样一来,他要跟屍T单独待在这里──他忍不住拉住许温宁的衣袖,「呜,我可以跟你去吗?」

    许温宁唇角一g,嗤了一声,「不怕见鬼?」

    当然怕啊!但屍T也很可怕!而且谁说这里就没有鬼?要是那只断手又跑出来追得他满屋乱跑,那他宁愿待在许温宁旁边。起码,眼前这人是活的。

    「……随便你。」

    两人上车後,许温宁简直把油门当作蟑螂般用力一踩,车身一个箭步前冲,幸好安全带发挥最大功用,将人牢牢绑在座位上。

    轿车如流星般行驶在天堂路上,经过佛光普渡社时,里头停了二十多台车辆,灯火通明,似乎在举办告别式。

    徐蔚池有点害怕,「晚、晚上也能办?」

    许温宁瞥了一眼:「为什麽不行?晚上才热闹啊。」

    这个回答有歧义,但徐蔚池不想深思,他转移话题:「许先生,无名社不举办告别式吗?」

    通常葬仪社会一条龙服务做到底,但不管是别墅或其他别屋都没有供人祭拜和举办告别式的空间,这点跟一般的葬仪社有满大落差。

    深邃眼睛闪过一丝令人难以看透的思绪,尔後,变得特别平静,目光淡然又悠远。

    「因为无名社负责的都是没人送行的Si者,我这边处理妆容,告别仪式交给隔壁间的礼仪社,他们会帮忙诵经超度。要不然整天听那些法师念经,我烦。」顿了顿,他又说:「只需要处理Si人,对我跟Si者来说都轻松。」

    否则,家属可能会被他气到直接多下订好几副棺材。

    「徐同学,这世界上多得是有人送行的葬礼。」他的嗓音蓦然变得极轻又缓,「所以,没有人送行的,就让我来吧。我妈跟我说,Si了的人,只要能听见一句真心的一路好走,远b烧了一大炉金纸有用。」

    徐蔚池觉得自己的心无预警起了一丝不同的波澜。

    许温宁在跟他分享过往,或许,高中时期的他也曾听过。但是他不记得了。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开到日南大桥附近。许温宁把车子停在桥头附近的停车场,然後两人沿着阶梯一路往桥下走。桥下昏暗,但里头有许多水泥柱围出的小空间可以遮风避雨,所以不少游民会把这里当作栖身处,甚至用纸板做出一个「家」。

    陈大光的屍T就是其他游民无意间发现的。人Si後,其他游民内心多少有点害怕,桥下现在空无一人,大概要过段时间才会逐渐回流。

    按照陈之贺发来的照片,在第二根水泥柱後围出的纸板屋就是陈大光的家。一堆锅碗瓢盆摆在地上,还有一袋袋用塑胶袋包住的日常用品,杂乱无章。

    两人走上前,许温宁正想伸手拉开纸板门,细微的呜咽声从纸板後面传来,用手电筒光一照,居然是一只白猫跟一只黑狗窝在一起瑟瑟发抖。牠们T态略偏丰腴,但毛sE充满脏W,而且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小了。

    牠们略为混浊的眼珠直直对上许温宁,既没有露出敌意,也没有惊慌逃跑。

    徐蔚池眨眨眼睛,「牠们……是那个游民养的吧?」

    流浪动物的身材八成不会是这样。

    许温宁没有说话,他默默蹲下身子,戴上手套,缓缓将手伸进去矮小窄陋的空间,指尖轻轻点在破烂不堪的纸板上,「陈大光,你在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徐蔚池仍旧抖了一下,努力催眠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接下来,一个幽幽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我在!」

    徐蔚池差点哭出来──拜托,大哥,哪里不好站,偏偏要站他旁边!

    许温宁不为所动,「你的屍T在我那里,没留恋的话,就跟我走。我会送你一程。」他说完,立刻站起身。

    闻言,若隐若现的中年男人突然大喊,急得像快哭出来一样:「我、我不能走啊──我儿子们都在这里呢,我走了,牠们怎麽办?起码得等到有人接走牠们,给牠们吃饭啊……」

    徐蔚池害怕得不行,但听见这番话,他鼓起偌大勇气,拍拍许温宁的肩膀,哭丧着一张脸说:「呜呜,那个陈大叔说,他儿子们在这里,他不能走……」

    陈大光瞪大眼睛,恍如看见同乡一样开心,「你看得见我?太好啦!总算有人能跟我说话了!」

    许温宁垂眸,又对上缩在角落那两双大大的眼珠。好半晌,他又蹲下身,朝一猫一狗招招手,「你们在等爸爸吧?我带你们去看。」

    陈大光的屍T被带走後,牠们一直缩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其他游民想帮忙拐都没办法。

    没想到,此时此刻,牠们居然站了起来,无须食物诱惑,彼此互相支撑着默默走向许温宁,似乎无条件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心。物种间的隔阂,却能透过共同生活奇蹟般地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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