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深夜唐辰在床上沉沉睡去,韩堂澄已经欣赏唐辰的睡颜好一阵子。

    韩堂澄想继续欣赏,可连续几场运动让他很渴,被压在她小脑袋下的那只手也已经麻得不像自己还有一只手。他的笑意憋在嘴边,无声吁笑地缓缓cH0U回自己的手臂,悄悄下床去找水喝。

    当他轻着步伐想走出房间,半路就瞄见房内书桌上摆放了一支玻璃水壶,一旁还放着玻璃杯。他没想到唐辰这样文艺,饮用水还会特地装进壶里,他想着又扬起嘴角,踱步至桌前倒起水喝。

    然而韩堂澄水都没喝到半口,手没拿稳竟杯身一倾,水珠飞溅,幸好反应及时,惨剧不大,只溅Sh了一小块垫在杯子下方的小册本。册本边沿浸水,纸缘变得深sE微蜷,韩堂澄赶紧cH0U来了面纸按压。

    「唉……」他为自己的笨手笨脚叹息,随而捧起册本仔细擦拭。

    他怕水渗透进去,於是伸手进册页里m0探了下,随之m0到了张y卡触感的异物,他没有多想,翻开了那一页,只见那里安cHa了一张书签,整页册纸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红sE叉叉,并且只写了一句话。

    ──你走了。我甚至不能请丧假。

    字句下附上了一个久远的日期,韩堂澄伸手轻触那行笔压,猜想那会否是为了她的亲生母亲写的,她说过,她的生母离世了。可韩堂澄凝神一想,前阵子是她母亲的忌日,册本上记录的日期与之对不上。

    就在他蹙眉思索时,床铺传来窸窣声响。

    他回过头发现唐辰悠悠转醒,当她撑起上身,棉被滑落,婀娜的身形尽显眼前。他对於她在他面前的不遮掩感到满意,他想,或许关於他手上为什麽持着册本,又为什麽了不应的东西,他也不该对她遮掩。

    「吵醒你了。」韩堂澄拿着册本走到床沿坐下,只手拨拢她散乱的长发。他将册页翻到她面前,「我想去拿水喝,把你的本子弄Sh了,擦乾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这一页。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唐辰睡意还浓,睡眼惺忪地靠着窗外微光定睛看清册页上的字,慢慢地,她朦胧的眼神才逐渐清醒过来。

    「啊,是这个。」唐辰兀自点点头,重新倒卧进蓬软的枕头,双眼轻阖地笑道,「被你发现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鼻音,语气有些黏。

    「那天我跟我的孩子告别了。」

    她说,而他愣了。

    他的呼x1一窒,望着她时可能忘了移除眼中的心疼,当她睁开眼看见他昏暗中的眼光时,她露出的笑容有些无奈。

    「别这样。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唐辰伸手轻碰他的脸,反过来要他不要在意的姿态,像极了当韩堂澄告诉她关於他哥哥的Si时,那样的神情。

    他们都曾亲手送走一个生命。

    可他们的自责,或许并不等量。

    唐辰拉了拉他的手,「过来抱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韩堂澄听了便将册本放ShAnG头柜,躺进被褥里,只手将唐辰捞进怀里。唐辰侧卧着望着他认真的眉眼,弯起笑靥。

    「我在高中的时候有点放纵了,就像我说过的,用身T兑换一些乐子。所以我的高中同学其实也没有说错,我确实经常出现在夜店。」她说,「但是很多时候重复的事情做久了,就没意思了。在我准备收敛的时候,我让一个在夜店里对我特别慷慨的对象当作我最後一次一夜情的人。我记得他的脖子上有蝴蝶的刺青,记得他的长相,也记得他的菸嗓,但我却连他叫什麽名字都不在乎。

    「我连他在乎什麽都不在乎。」唐辰的笑容有些冰冷,像是嘲笑过去的那一个唐辰。「他连我的联络方式都没有,就跟我谈未来。当时的我觉得很可笑,我根本没把那些东西看在眼里,对那些不理X的感情甚至有点嗤之以鼻。我很自以为是,我第二天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结果我们断联之後,过了几个月,我开始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大事不妙。

    「我瞒着姐姐去到诊所,我才知道已经七周了。孩子在我T内已经七周了。我几乎是没有迟疑,就决定把孩子拿掉。」唐辰的眼底忽然有些Sh润,语气却仍冰凉,「医生说了可能的风险,说了这时间已经不能药物流产,得手术。当时的我就把打工存的钱都拿来动手术,家人得知的时候还对我劝阻,可是很奇怪,我完全没有动摇,我就像拿钱买一个目录上的服务项目一样。

    「处理掉我T内的生命。」她蹭进韩堂澄的x膛,话语变得闷沉,「我被麻醉,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那个生命就消失了。」

    起初。

    「起初我对这整件事都很麻木。然後我开始时不时就出血,不分地点跟场合,我经常躲进学校厕所,保健室,有时早退回家。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唐辰的嗓音变得微哑,她说,「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我当初,究竟做得对不对?

    然後。

    「然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她说,「就会有无数次──」

    唐辰的鼻音r0u入话间,令韩堂澄下意识将她纤瘦的肩头揽得更紧,他低头吻住她散发热度的发顶。绵密的亲吻让唐辰不由得掉出泪水。

    「我开始做恶梦,每天晚上,那个孩子都血r0U模糊的来梦里找我,」她哽咽地说,「可是我从来没有觉得害怕,我很心酸,我在梦里总是会把他捧起来抱得很紧,他的血一直滴,染得地板都是红sE的,我会踩着他流的血抱着他到处走,一直哄他,他一直哭,我就一直哭,哭到醒过来。

    「我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唐辰终於哭出声,哭得浑身微颤,「我在梦里跟他说妈妈很抱歉,妈妈会把你生回来……我竟然还有脸、自称妈妈……」

    韩堂澄听着不禁鼻酸地同样热了眼眶。

    他想起韩熙幼时经常做恶梦醒来,说着自己的父亲浑身是血,然後他会在深夜里哄着韩熙,憋住自责的,鼓噪的眼泪。是他害得韩熙失去父亲,正如同这里的唐辰,害得孩子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韩堂澄双眼Sh热地将她用力抱着,像是将她箍进身T里,融成同一个灵魂。

    「我很後悔……」被紧紧箍拥的唐辰稍微抬头,淹满泪水的目光越过韩堂澄一侧的肩膀,望着床旁透光的窗扇,「我甚至想过自杀。」

    我甚至。

    「我甚至想过跳出窗子。」

    唐辰的一句话令韩堂澄一凛。他震惊地抓着她的肩,低头瞠目地望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

    她静静地提眼,对上他的愕然的视线。

    她是认真的。

    她当真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用以赔罪。

    用以陪葬。

    「你怎麽……」韩堂澄太过诧异,话都有些颤抖,「太夸张了。你Si了,那孩子也回不来……」

    「我知道。」唐辰冷静地说,「但不是因为知道了才打消自杀的念头。而是因为我想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唐辰缓缓地推开韩堂澄的拥抱,只手抓着他的小臂,引着他的手触m0她的背後。

    「m0到了吗?」

    她问,而他确实在她的引导下,m0见了她背脊上的一道浮凸疤痕。

    「这是……」

    「这是我生母的杰作,那年我七岁。」唐辰淡淡地说起从未与外人说过的,关於那道疤痕的真相,「那年我爸因为要办爷爷的葬礼,终於回家了,但他们夫妻见面後关系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无药可救了。我爸又负气出走的时候,我和我姐都在家,我姐做了一件伤透我妈的事。当时我姐追出去,大哭大喊着希望我爸把我们姐妹俩一起带走……我妈一瞬间就崩溃了,她拿刀从我背後刺下去,然後往自己的脖子……」

    话及此,唐辰喉间一哽,奋力舒了口气才找回声音。

    「我想她只是突然不想要自己一个人走。」她说,「所以在我高中那年,站在窗子前面,想着要去陪那个被我遗弃的孩子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那瞬间的她,我突然就没了那个念头。」

    我不想要变成那个样子。

    「我不想要变成那个样子。」唐辰强调,「用Si来逃避所有要面对的东西。我不想要自己也是那种样子。我想要成为一个,和她完全相反的人。」

    韩堂澄在幽暗中看见唐辰Sh透的双眼彷佛有光。

    她坚定地望着他,说道。

    「我想要自责了就想办法不自责,我要把那孩子生回来,当一个非常完美的母亲。」

    这很讽刺。她说。

    「这很讽刺。毕竟是我的生母,让我在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拿掉,因为我不想落得像她一样,年轻怀孕,把青春都赔在婚姻和家庭里。结果到头来也是因为她,让我在拿掉孩子後决定要当一个母亲。」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可是就像这个世界要惩罚我一样。我已经没有办法怀孕了。」

    她的泪水又一次淹满眼眶,掉出红肿的眼尾。

    「出社会以後,我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孩子的爸。结果医生却在前阵子告诉我,我已经不能受孕了。」

    唐辰终於呜咽出声,话语Sh黏而颤动。

    「这个世界,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发抖的嗓音犹如震动韩堂澄这一刻的魂魄,他瞬间将她扣进怀里,眼里滚烫的水忽然就跟着落下了。

    他的手不由得轻抚她背上骇人的痕迹,那微微凸起的,新长的r0U芽,形状绵长,却b起一道长河,更像一个被挤压得扁塌的心形。

    像是象徵着曾被挖掉,再靠自身的努力,新长的一颗心。

    韩堂澄深深拥抱着不住哭泣的唐辰,规律拍着她的背的力道,却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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