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我说你,真是养了个不得了的孩子啊。」

    当韩堂澄带唐辰到主卧单独谈话时,房门一关上,唐辰劈头就是这一句话。

    几分钟前,唐辰看韩熙早熟懂事,也就请韩熙在客厅陪陪唐星的nV儿──裴星。韩熙很乖巧地应诺了,立刻就拿出柜子里的玩具和裴星玩起来,看两个小家伙相处得融洽,唐辰也就安心地随韩堂澄进到主卧里。

    唐辰猫般的双眼敏锐地一扫,很快就从卧室的各处细节研判没有nV人的痕迹。

    这默默的检视行为看在韩堂澄眼里,让他不由得以鼻息吁出短促的笑。

    「笑什麽?」

    唐辰问着瞪过去,只见韩堂澄弯着双眼凑近了她。

    「他没有夸大。我确实在带他的这几年只对你感兴趣过,更没带人回家过,所以你尽管检查。」

    嚯,还挺开门见山。

    唐辰眯细眼,一把将他凑近的脸推开一些,韩堂澄低笑了声,又开口。

    「那小鬼很JiNg,但我想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当然,也不是我串通他要他那麽说的。希望你至少相信这点。」他说,神sE同时变得非常诚恳,「至於之前在展场,他第一次擅自去找你那天我也很惊讶,我没想到我只是告诉他你的名字,他就能那样靠近你。那次他说他套你话了,但我没让他告诉我他都套了些什麽话,我也训过他了,我替他向你道歉。还有──

    「还有,我也要向你道歉。」韩堂澄正sE地说着,停顿一秒,竟在唐辰面前缓缓跪踞了。他无视唐辰愕然的面sE,抬头笔直地定定望着她,说道,「第二次他又出现在展场,我犹豫了一下结果选择装作不认识他,我承认这很恶劣。我只是还没准备好让你知道我家里有个孩子。我担心你反感,就像我说过的,我如果告诉你了,你可能会离开。但是你已经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对我来说。」

    你不一样。

    「你不一样,这代表什麽,你也明白。」

    韩堂澄垂眸轻叹,抿出些微无奈的笑意。

    ──你不一样,就代表我不能错失你。

    他曾在车上对她坦承过的,唐辰没忘。

    唐辰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竟忽然觉得那像是个男孩,或者少年,担心那些青春期才会有的患得患失。

    唐辰不由得蹲踞下来。

    「你也不一样,对我来说。」她说,伸手轻碰他的发梢,「所以我可能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但只此一次。」

    顿时韩堂澄提眸对上她的眼,她看见他琥珀sE的眼底彷佛有光。

    「真的?」

    他的嗓音像是穿透厚重乌云的日yAn,唐辰望见他宛如一只大犬的眼神,不由得心热。

    然而唐辰还是稳住了表情,刻意严肃地说:「但我需要知道细节。」

    「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

    韩堂澄双手包握住唐辰的手。

    这虔诚的动作让唐辰有些讶异,却也没有cH0U回手,只蹙眉笑道:「别这样,你好反常。」

    韩堂澄听着一滞,不住笑了。

    「反常?那我平时是多不知廉耻。」

    「你不知道?」

    唐辰瞪着他反问,只见他弯着眉目望她,又让唐辰消了大半脾气。唐辰X格y,并不是对事马虎的类型,被蒙在鼓里这种事理应能让她紧咬或大发雷霆,可是很奇怪,对韩堂澄,她就容易气消。有时她也感到费解,为什麽韩堂澄不一样呢?唐辰暂时还想不明白,只好先把这道题摆放在一边,说出眼前的疑问。

    「为什麽说你害了你哥?你这样说过,韩熙的生母也那样说。你刚才在街上因为她的指控,突然很难过吧。」唐辰缓缓收回被包握的手,反过来包握住韩堂澄骨节明显的大手,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吗。」

    韩堂澄垂眸盯着她碰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沉默了一秒。

    他缓地起身,将蹲踞的唐辰拉起,让她和自己一起坐ShAnG沿。

    「韩熙的妈妈、也就是我大嫂,你刚才看见的那位,她生下韩熙之後有很严重的产後忧郁。她本来是个事业上的nV强人,结果生了孩子之後,因为情绪不稳的关系,生活和工作全都一团糟,和我哥的感情也变得很糟──不,那应该可以说是非常凄惨。」

    韩堂澄说道。

    「她开始有暴力倾向,对我哥,也对韩熙。我哥开始让韩熙住在我爸妈家让我爸妈照顾,有一天晚上,我哥突然联络我,说想见面聊聊。那天我们约在一间我那时常去的酒吧──别怪我,我当时还年轻,还喜欢在那种地方喝酒,现在不会了。」

    韩堂澄忽然的自清让凝神听故事的唐辰一愣,反应过来时,只见韩堂澄一脸认真,不由得让她吁出短促的笑。

    「知道了,模范生。」

    她含笑地打趣他,轻m0了下他的发。未料他顺着她的抚m0,侧头靠上了她的手掌,又在她的手缩回时,一头靠上了她的头,若有似无地蹭了下。

    韩堂澄单手轻轻地半圈着唐辰纤瘦的身子,长吁一口气。

    「那天我在酒吧看到我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置信。他的左脸肿了一大块,右眼还有一大片瘀青,脖子上的抓痕看起来血都还没乾。」他说,「本来我还惊讶一个nV人怎麽可能把他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Ga0成那样,那天後来才听他说,瘀青和肿包是被我大嫂拿木椅子砸的,他说他的後脑勺还被他珍藏的红酒瓶砸过,然後他大笑起来,开始点了很多酒,他说,酒还是用来喝b较好。」

    韩堂澄说着这一切,嗓音听起来有些紧。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也喝了很多酒。我劝他离婚,他却说,再说吧,再过一阵子可能她就会好了呢?他说,都是他害她怀孕,毁了她的前途,所以他多少让她发泄一下可能也好。有些人是这样的,被怪久了,就以为自己真的错了。」

    韩堂澄的语气里r0u入了一丝感到荒唐的笑意,却在下一句很快歛下了。

    「我哥就是那种人。」他低沉地说,「从小在家里他就是b我好的那一个,他品学兼优,我做什麽都会被拿来和他b较,家里的所有人都说我不如他,但他却总是提醒我,不要相信他们的话。结果到头来,他自己却去相信那些莫须有的责怪。我们也真是亲兄弟啊。」

    唐辰听着不禁眉头轻蹙。

    「所以你当时才会对我说那些话吗。」她说。

    ──不要让那些话影响你。

    在热炒店,那些唐辰曾经的同学面前,韩堂澄曾凑在她耳边说过的。

    「你对我说过,不要让其他人的话影响自己。」唐辰侧目看向倚在她身边的韩堂澄,说道,「那是你的经验谈?」

    韩堂澄直起身,靠在自己腿上的一只手托腮,一张脸带笑地斜望她。

    「怎麽,不像吗。」

    唐辰被这一问,问得思索下。

    「不像。」她说,「你不像那种会被人动摇的类型。」

    「是吗,我还想过跳崖呢。」

    「什麽?」

    「不知道,可能人有时候会思考太多吧,思考自己为什麽需要活着,或为什麽想要活着。有一天我仔细想了这些,发现找不到答案。」韩堂澄笑起来,「那时我过得b较随意一点──再强调一次,我现在不会那样。」

    唐辰跟着笑出声,「知道了。你以前到底是多糟。」

    韩堂澄因唐辰的笑容抿出微笑,眼神悬上了些感慨。

    「反正是配不上你。」他煦煦地笑道,「想不开的那天正好是家庭旅游,父母带我们兄弟俩到山上露营,当时我还是个大学生,不学无术,整天往外跑的那种。那天在山里不知道哪个环节又惹到我爸,被骂了一顿,我就顺理成章的脱队了,莫名其妙就迷路走到一个断崖,很奇怪,我在那里坐了很久,思考人活着的理由。」

    结果。

    「结果我想不出来,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些对我的批评指教。」韩堂澄耸了下肩,「原来我不够格啊,活着。我这样想。我想,我的仪表,我的态度,我的想法或那些我想要说的言论,之所以会需要被一直纠正,是因为那些是错的吧。所以我是一个错的人吗?」

    所以。

    「所以要像一直被称赞的那个人,才是对的吧。可是话说回来,谁凭什麽决定对错?这样一想,就觉得这世界真是让人不爽啊。这就是个少数服从多数的狗P世界,以为多数的主观就是客观,那种没有道理,价值低下的社会。想着想着就觉得这世界真无聊啊。我就走到悬崖边,忽然觉得很适合跳下去,提前结束这无聊的一切。」韩堂澄说着闭了眼,嘴边笑意仍在,他说,「然後那个一直被称赞的家伙就出现了。我完美的哥哥。」

    我哥他啊。他说。

    「我哥他出现的时候很狼狈,我第一次看到他那种样子,头发乱,衣服乱,K子还被g破了,鞋子甚至掉了一只。他说,靠杯总算找到你了。」韩堂澄说到这不由得笑,笑得睁眼,像是从回忆里走出来,「那是我第一次听他骂脏话。」

    很有趣。

    「很有趣。我第一次觉得他很有趣,原来完美的老哥也是个普通人啊。我这样想。然後突然就不想Si了,突然想听听他之後还会说出什麽。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我才下意识一直在找有趣的东西,不然感觉会很难活下去。」他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唐辰停顿了两秒,接着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麽,笑道,「啊──是这样,我知道了。所以我才会对你特别感兴趣啊。」

    「我?」

    「因为你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趣的神经病了。」

    ──我觉得你是个有趣的神经病。你觉得呢?

    唐辰想起他曾经对她的评价,弯着嘴角睨了他一眼。

    「这麽说我还要感到荣幸了?」

    「怎麽会呢。」韩堂澄笑着将她一只手托起,往她的手背轻吻,「荣幸的永远是我,nV王殿下。」

    「好了,别贫嘴。」唐辰cH0U回手,说道,「我要听悬崖边的故事。」

    「好伤心啊。」韩堂澄摆了摆空掉捉握的那只手,对於唐辰的不领情也只垂眸微笑,再抬眼时,才缓地说回那一则故事,「那天我哥在我准备跳下去之前找到我了,不知道为什麽,就算那一刻我忽然不想跳了,我也不想放过让他难受的机会,可能就算我一路长大的过程都明白别人对我的批评也不是我哥的错,但还是免不了的会想,要是没有我哥这样的优等生,也不会显得我不足,我也就不会被一路唠叨或一直被b较了吧。」

    「所以在那个悬崖边,你埋怨他了?」

    「没有。我只是故意想让他自责,所以故意讲了些幼稚的话。我说我们兄弟俩其实留一个活着就够了,因为他总是b较好的那一个,就留他就可以了。」

    ──你也知道的吧。我们之中,只要有一个就好了。我是多的。

    在那空气微凉的崖沿边缘,韩堂澄用挑衅的语气对韩堂澈那样说道。

    ──你做的才是对的,我只是用来证明这件事的。

    韩堂澄想要让韩堂澈自责,他要让他自责自己的生长,遏制了另一株植物的生长。他想要让他看见,那一株本该也能有绿芽的植物,因他如何枯萎,甚至如何因他,连生长都变得不该有机会。

    结果。

    「结果你知道他是什麽反应吗。」韩堂澄说着,眼角含上了笑意,「他完全不是我预想的那样,他没有自责,他老大爷反而还开导我了。」

    ──你这辈子都不可以有这种想法。

    他还能轻易想起他哥哥说着这些话的脸。

    ──会有人证明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样坚定而坚信的眼神。

    ──你要自己去找。

    那些如同箴言的规戒与劝勉,忽然就像刻进了韩堂澄的血r0U里,伴随他後来的生长。

    「他告诉我,以後我会找到一个让我明白的人。那个人会让我知道,我不是不好的。那个人会证明。」韩堂澄侧过脸望着身旁专注听讲的唐辰,笑眼不由得温煦。他搂紧她的腰,低头往她脸上亲吻。他的唇瓣伏在她唇边,低声说道,「所以我才说,我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唐辰倏地想起曾在医院里,韩堂澄对她说过的话。

    ──还是说,我改一改?

    ──我来把我改成一个憨厚,认份,斯文……

    ──亲嘴前要先牵手,牵手前要先告白,告白前要先──

    她还记得他当时说着那些奇怪的话。

    ──你敢给我改试试。

    她也记得自己是如何不假思索地应答。

    啊。

    是这样啊。

    「你只是希望,你原本的模样可以被优先偏Ai,是这样吗?」唐辰以鼻尖轻蹭了他的。她不住弯起嘴角,「b起那些世俗上更好的X格,我却更喜欢你真正的X格了。这麽说我是符合要件了?」

    韩堂澄深深地对上她这一刻明亮的视线,但笑不答。

    对於韩堂澄的默认,唐辰感到心里一阵软绵。原来这样一个大男人,想要的也只是成为一个人眼中的特例,真实的那一面能够被贴上更好的标签,被摆放在架子上更好的位置。

    唐辰觉得这人有些可Ai了。

    她伸手轻m0他额前垂落的发。

    韩堂澄如一只温顺的大狗般轻轻阖眼,脑袋前倾地迎合她温柔抚m0的手掌,那介於享受与终於心安似地反应,让唐辰心暖地抿弯嘴角。

    半晌,韩堂澄将她m0在他头上的手轻柔地捉下,包握在自己的手里。他轻缓地摩娑她的指甲,再开口的声音低沉。

    「某种程度来说,我哥在那个悬崖边救了我一命,他让我觉得我当自己就可以了,不需要成为别种样子。」韩堂澄说着,望上唐辰的眼,说道,「可是你知道吗,在那个酒吧里,在我劝他离婚但他坚持说再撑一下的那天最後,他喝得醉醺醺的,竟然对我说,他真想变成我。」

    ──我真想变成你。

    「他说,如果他是我就好了,他说他很羡慕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永远都可以不用是必须做得好的。然後他趴在酒吧的桌子上,握着酒杯,眼睛都茫了,嘴巴还在念念有词的补充,说是别人眼中做得好的。」

    ──我是说,别人眼中做得好的。你不用是那样,你本身就可以做得很好。

    「他说,我不用是别人眼中做得好的,但他不一样,他感觉他这辈子都应该要是别人眼中做得好的。」韩堂澄歛下视线,「我想,这也是他之所以不愿意轻易离婚的原因吧。他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其他人的期待,总觉得必须要维持幸福的假象,只好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去修补关系。那时我才明白,他一直都活得特别辛苦。」

    所以。

    「所以那天我对他说,真讽刺啊。」韩堂澄的嘴边撩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我说,我想变成你,你想变成我,我们兄弟俩也真够矫情的。」

    唐辰听着不禁跟着苦笑出声。

    韩堂澄侧肩靠上了她,侧头倚上她散发香气的发顶,眼眸轻阖。

    「我没想到那会变得像诅咒一样。」他说着这话的嗓音乾燥,语调却如雨季cHa0Sh,「那天我们都喝了酒,虽然那点酒不至於让我醉,但我还是准备叫车。没想到他可能是喝太醉了,他忽然用一种异常愉快的态度,很执着的要自己开车,他说他要在车上和我继续聊天,他要聊很多家务事,他不要外人听到。

    「我要他别任X,结果他大笑着说,他现在就像平时的我一样,他要当一天的我,他要想怎样就怎样,他说他今天不要当乖宝宝好儿子好丈夫韩堂澈,他要当任X的韩堂澄。」韩堂澄说着,细细摩娑起唐辰小巧的指甲,他的手指一面轻摩,一面无主地轻颤,嗓音却含笑,「我听了是直接笑出来,他就算醉成烂泥,还有办法拐个弯损我啊。」

    唐辰随而微笑,却隐隐察觉他指尖的微颤所代表的隐忍,於是她反握住他的手,反过来轻轻拍抚他粗糙的大手。

    韩堂澄停顿下,望着自己彷佛被无声支撑的手,眼底不住悬上笑息,平稳了手指的生理X颤抖。

    「後来,我当然不可能让烂醉的他开车,我让他坐在副驾,让他在车上对我大聊他那阵子有多苦。上车前,我甚至学起他平常的样子,那种,很可靠,很守信用的样子,我对他说,我载你吧,我会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家。」

    ──我载你吧,我会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家。

    「我们就像真的变成对方一天那样,玩起那种互换的游戏。」韩堂澄说,「在车上,他用我当时平常会用的语气靠杯靠木的诉苦了很久,骂到最後昏昏yu睡,我用他平常会用的语气温和的跟他说,睡一下吧,到了会叫醒他。」

    结果。

    「结果我们在下一个路口发生了车祸。」韩堂澄的声音平直而麻木,「对向来车也是酒驾,一切发生的很快,我自认为自己够清醒,狂打方向盘觉得能闪开那辆车,却反而高速撞上路边的路灯。」

    车子停下来,冒了烟。

    「车子停下来,冒了烟。」他说,「我哥已经不在副驾驶座上。」

    韩堂澄无数个夜晚都会想起那一幕,他颤抖的握着方向盘,转头查看身旁的座位,却空无一人。

    「我哥冲出挡风玻璃,躺在人行道上。」

    血泊中,熟悉了一辈子的人就趴卧在那里,了无声息。

    「後来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想,如果那天我能学他学得更像一点,更细心一点提醒他,安全带要系好,或像他一样更守规矩,坚持叫车,或叫代驾,那他就可以活下来。」

    可是。

    「可是他Si了。就像被我害Si的。」韩堂澄乾哑地说,「那天他说,我们要互换一天,他要当我,我当他。所以。

    「所以我就当Si的是我。」他笑道,「我就当Si的是韩堂澄,Si的是那个不学无术,混吃等Si的韩堂澄。然後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用他的形象,代替他,帮他活下去。」

    他开始穿哥哥总穿的正装,谈吐得T,行为绅士,他开始研读哥哥书房里留下的经商书籍,学着哥哥投入正经的职场,步步攀升,他开始懂得包装自己,懂得人情世故,坐到高位时,他用上了哥哥的发型,穿上了哥哥的西装,买了与哥哥同款的皮鞋,袖扣与皮带都符合哥哥的品味,甚至包含古龙水。

    ──我看到的都要是我的。我喜欢你的发型,你的西装,你的皮鞋,你的品味,还有你的古龙水。我看到的都要是我的。听听看这有多不健康。

    於是当唐辰说出这话时,将自己包装成韩堂澈的韩堂澄,瞬间被压入了冰层中。

    可是。

    「可是即使你喜欢我装出来的、我哥的形象,即使你喜欢我模仿来的发型,西装,皮鞋,古龙水──」他垂眸望入唐辰清澈的眼底,「你还是更喜欢我的内装了,对吗?」

    唐辰听着一滞,不禁弯起了笑眼。

    「是啊。」她只手轻m0他的脸,「所以你可以安心的活下去。」

    你可以带着那些。

    「你可以带着那些,你真正的X格还有思想,和你哥的一部份,像是真正的你带着你哥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唐辰捧着他一侧的脸,拇指轻抚他温暖的颊面,「而不是真正的你在车祸那天Si去,让你的身T帮你哥活下去。否则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她的手指忽然掐住他的脸,她望着他这一刻略微Sh润的双眼,蹙着眉宇,抿弯了笑靥。

    「我不准你杀掉我真正喜欢的那一个。」她说,「如果你活下去需要一个理由。」

    ──我在那里坐了很久,思考人活着的理由。

    「那我来给你。」唐辰定定地说,「然後我会让你知道,理由不需要我或任何人来给,因为无论多少次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是多好的人。你本身就足够好,好到不需要靠任何理由才能活下去。」

    韩堂澄听着不由得一怔,忽地笑弯眼睛,琥珀sE眸子在透入窗扇的yAn光下显得剔透。

    他双手轻捧她的脸,额心贴上她的。

    「这句话,我要原原本本的还给你。」

    韩堂澄温润的嗓音这一刻厚实含笑,她听见了,犹如摇晃她根深蒂固的魖黑内心。

    ──你本身就足够好,好到不需要靠任何理由才能活下去。

    ──这句话,我要原原本本的还给你。

    唐辰噙住下唇。她想起自己没能完成的赎罪,与多年前躲在学校nV厕里,那一个安安静静淌血流泪的,那一个唐辰。多年前站在高楼的窗前,思量着如何一跃而下的,那一个唐辰。以及来到这一年,失去赎罪机会而几乎失去了生命理由的,这一个唐辰。

    ──如果你活下去需要一个理由。

    「如果你活下去需要一个理由,」韩堂澄沉声地呢喃,凑近轻吻她相对微凉的鼻尖,「那我也先给你一个。」

    他说。

    「我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够好,也需要你来教我,我不需要满足别人的标准才有资格活下去。」韩堂澄低低地笑,「到那时,你是不是也能明白一点,你不需要把那个孩子生回来才能活下去,你只要放手让那孩子走,你就能活下去。你不需要满足别人的道德标准,否则你只是在慢X自杀。你是这样告诉我的吧。」

    ──我不准你杀掉我真正喜欢的那一个。

    「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可能我们生来,就b起别人,还有更多要学的。」韩堂澄的眉心轻蹭她额前的浏海,她的呼x1颤抖,他垂眸看见她漆黑的双眼已经淹上了一层泪壳。他皱眉笑了,伸手握上她的指尖。「那孩子教你的,你就收下,就像我哥教我的,我就收下。然後──」

    他轻声地说。

    「然後,我们就都放他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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