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鲛人之国

    八月几望，日晚，羲和已落，望舒初升。

    清枝跟在狐妖身后，出了桃花岭，穿过瀛海桥，朝着更东之地而去，最终停在一片滩前。

    此时漫天月sE星辉，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归墟海，海风盛烈，吹的衣摆猎猎。

    绥桑抬头，满头银发在清辉映照下更显夺目，他递过来一张符纸：“避水符，卿卿收好。”

    清枝知道这是要下水的意思，也点点头，将符纸小心叠好放入衣襟。

    “抓紧我。”绥桑说罢，就带着她一步一步朝着海中而去。

    霎那间浪涌波翻，碧黑海水从中分开，显出一道水路，等二人走进后，分开的海水又悄无声息的合了起来，海面依旧。

    漫入海底时，清枝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密密海水压的她无法呼x1，更别提开口说话，只得运气屏息，静静跟在绥桑身后。

    绥桑似乎也觉察到她的不安，从袖中掏出一杆琉璃水晶提灯递到清枝手中。

    原以为这提灯是施了避水咒才亮的，清枝接过后细细一看，发觉里头装的竟不是烛火，而是一枚b手掌还大的夜明珠，在漆黑一片的深海中发着淡光。

    往海下又坠了数百里，周围开始隐隐有各sE荧光浮动，有的是珊瑚、有的是怪鱼、还有明珠、水母，如紫玉琉璃。

    「快到了」脑海中传来绥桑的声音，她抬头看了看他，只见狐妖那双金瞳上妖力流转，竟b她手中琉璃灯还要璀璨些。

    见她看来，绥桑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随后指了指远处的一片残垣。

    清枝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旋即睁大了眼睛。

    二人缓缓靠近，那片残垣的形貌也渐渐清楚起来：玉檐拱斗、青阶虚廊，古殿苍冷、阑g积垢；琉璃门风化作尘灰，珊瑚屏碎裂成石屑。

    绥桑率先跨进了那座g0ng殿的琉璃大门，里头四壁绘彩却蒙尘，殿上香炉已灰冷，除此之外更令人瞠目的是，这座g0ng殿随处可见漆黑的石化影子，密密麻麻、奔奔b0b0。

    清枝下意识松开了绥桑的手，往身旁最近的一座石头走去，提灯仔细看了看后她才发现这些并非海妖，即便早已作古但也能看出，这石头上半身是人型，下半身是鱼尾——是鲛人。

    她恍然后退，抬头看向这座恢宏穹顶，心头震颤：原来这就是鲛人之国。

    绥桑站在少nV身前，对着她点头。

    “为——”清枝下意识忘记了自己身在海底，张口的瞬间一GU海水涌了进来，腥咸苦涩。

    绥桑忙伸手牵住她，一面替她拍背一面传音。

    「鲛人之国违背了天理，所以招致灭亡」

    「什么天理？」清枝皱眉不解。

    「天理就是神界的旨意，自然是神界说什么是天理，那什么就是。」

    海中昏暗，清枝看不清他的神sE，却透过那双熠熠金瞳觉察出绥桑话中的冷意，她下意识握紧他的手「绥桑，你怎么了？」

    那双金瞳静静地看了看她，随后少年嗓音在脑海中轻声浮起。

    「清清可知，归墟九尾一族，也曾遭遇过这场灭族之祸？」

    清枝摇头，她只知道绥桑是世间唯一的九尾，原以为是九尾世所罕见，没想到居然还有族群。

    「千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也正常。」绥桑淡淡道，「如今九尾一族只剩我一人，倒是b这鲛人族好上一些。」

    从他话中，清枝觉察出几分苦涩与厚重，却不知道如何再问，只好沉默。

    二人在这鲛人之国呆了片刻，清枝只觉满目疮痍，不忍再看。

    绥桑也没再说什么，带着她开始向上游去。

    离开前，清枝下意识回头又看了眼，绥桑说鲛人之国绮丽，如今早已看不出半分，但古书上有写：海客，擅织绡、泣泪成珠。

    想来这样的族群，必定是绮丽的。

    可如今只剩下古书上薄薄的两段话，以及海底一片不为人知的残垣。

    一路静默，直到二人破水而出，重新踏上海岸的瞬间，清枝深深吐了口气。

    她看着海面缓缓升起的万丈天光，恍惚觉得方才看见的是一场梦。

    “绥桑，你要我亲眼去见鲛人之国遗址，为的是什么？”定定心神后，她走上前，直视着狐妖。

    绥桑眨了眨眼，方才海中的沉郁狐妖仿佛也只是她的臆想：“海中多宝物，我原本想带着清清去搜搜看有没有什么遗留下的珍宝呢。”

    清枝当然不信：“你谈起鲛人与九尾灭族一事，二者是否有所牵连？”

    他摇头：“二者一个在瀛洲一个在归墟海，井水不犯河水，有何牵连？”

    清枝皱眉：“你方才说，都是神界的旨意，是什么意思？难道灭族之祸是神界授意的？”

    “清清——”他打断了她，“这事之后再说，今日你该陪我去取一样东西了。”

    绥桑看向眼前的归墟海，不同去时，如今的海面被万道朝yAn染成了波光粼粼的金sE，灿灿烈烈，浮光跃金。

    “什么东西？”

    “取一截树杈。”

    “树杈？”她皱眉，不解。

    绥桑指了指面前无垠海面：“向东八百里有个九丈宽的小岛，那岛上有根树杈，每逢月圆便会散去禁制，我们要取的便是那根树杈。”

    他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枚桃叶，双指并起一点，随即那枚桃叶便飞入海面变成了渡舟。

    清枝看着绥桑朝着自己伸出手，没有将手搭上去。

    归墟之国、九尾灭族、树杈，这桩桩件件都莫名其妙，但清枝知道绥桑不是那种心血来cHa0的妖怪，他大费周章的将她哄来归墟，绝非只是为了走马观花。

    “为何偏偏带我去？绥桑，你究竟有什么没告诉我？”

    “你座下归墟六妖，找出一个b我修为更高的应该不难，这树杈有什么玄机？”她皱起眉，不喜欢这种被人蒙在鼓中的感觉。

    见少nV神sE怫然，绥桑忙伸手去牵她：“卿卿，你生气了？你是不是不想去？”

    “不。”清枝轻轻摇头，“你帮我许多，从我身上的束灵符、到容成冶的生Si，桩桩件件，我都万分感激！”

    “我问你，是我心有疑惑，你可以不答。”她直直看着他的金瞳，“无论如何，我已经答应你了，就会同你去的。”

    随后，少nV似乎有些悲伤的顿了下，垂眼：“......你可以不答，我为报恩，也绝不会反悔。”

    “卿卿！”绥桑真的有些慌了，他一把拥住少nV，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中，“并非我不告诉你，只是......你须得答应我，不可多想！”

    清枝看着少年眉眼间的惶恐，不禁诧异，绥桑......他到底瞒了自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