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

    第七日。

    晨光无声爬上屋檐,本以为又会在沉默与饥饿中渡过。

    直到接近中午,港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一艘快船破浪而来,熟悉的身影带着几个疲惫却身穿整齐的亲信踏上岸边。

    是艾瑞克。

    他脸sE难看,甚至还没走近,就忍不住怒声喝道:

    「我为了你们,差点失去我的威望!」

    赫克托站在镇墙下,看着他,这次没有保持往常的冷静与克制,而是少见地露出了一丝怒意,语气直截了当、带刺:

    「你的眼里只剩下名声了吗?」

    露娜也从Y影出现,语气冰冷的说:「当初你也点头答应这场交涉,是你说愿意给我们时间、给我们机会。」

    「现在你坐在象牙港的高塔上吃饭睡觉,却来质问我们。而我们,正在这里为了一点生存的空气而战斗。」

    赫克托罕见地提高声音,每一字都像压着火:

    「我们守住的不只是生存的机会,还有你们安逸生活的机会!」

    艾瑞克被震住了,扫了一圈四周。

    那些站在Y影下、衣衫褴褛、皮肤苍白的半血者们纷纷靠近,他们的双眼已无人类的光泽,有些面容甚至失去人类特徵、牙尖唇白──但他们依旧站着、听着,像一群尚未放弃自我意志的灵魂。

    沉默在空气中膨胀,艾瑞克的嘴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反驳。

    赫克托收起原本愤怒的语气:

    「如果你心里还留有一丝情感,就帮助他们。」

    「你不欠我,但你欠这些曾为你们出过力的人一个选择。这也是你挽回威望的机会。」

    艾瑞克看着这一切,看着人群中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沉默许久,终於点了点头。

    「行,我会帮你。」

    「但,你也得帮我反驳法岚那一派的指责。他们已经把我当成与x1血鬼g结的叛徒。」

    「我需要一个声音。你得站出来,替我证明──你们不是敌人。」

    经过讨论後,赫克托决定让欧格瑞跟随艾瑞克前往象牙港。

    他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头脑灵活,说服力强,众人一致推举出他,不只是为了说服象牙港的人们,更是为了证明:

    「我们当中,也有选择与人类共存的x1血鬼。」

    艾瑞克看了赫克托一眼:

    「我不会说你们是对的,但我希望你们别是错的。」

    艾瑞克刚准备转身,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回过头来,喊道:

    「对了,小子,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赫克托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曾高高在上的「西境英雄」。

    他声音平静,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疲惫:

    「我是,赫克托。」

    他停了停,像是在思考该怎麽形容自己,最後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

    「没什麽了不起,只是不想倒下而已。」

    艾瑞克盯着他片刻,忽然g起嘴角,冷哼一声:

    「你说不定也能当一名英雄。」

    「可惜英雄已经有我在了。」

    他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点倦意与压力:

    「目前米尔罗暂时还被关着,我得压住了法岚那帮家伙的嘴,现在还没办法继续供应你们血。」

    「你可别让我失望,赫克托。」

    赫克托没有立刻回应,因为他知道,那份希望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不是鼓舞,是责任。

    他扫视了一圈站在身後的半血者,然後才慢慢点头,他转头看向艾瑞克,语气坚定如铁:

    「接下来这几天我们会撑下去,我们缺的不是血,是希望。」

    艾瑞克望着他,眼中多了一分战士之间难得的认同。他点点头,像是把某种希望,真实地托付了出去。

    艾瑞克与欧格瑞他们准备启程回到象牙港,船只已经解缆,正等待最後一刻的上船。

    「等一下!」

    杰朗快步跑来,手里紧握着一条小布巾,那是他妹妹从小携带的。艾瑞克回头看他,没说话,只是微微挑眉。

    杰朗站定,声音发颤却坚定:

    「拜托你们……如果真的能平安回去,请帮我照顾我妹妹。」

    「她……现在米尔罗被囚禁,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牵连……」

    艾瑞克还没说话,他身旁一名年轻冒险者率先点头,是一个总Ai开玩笑,却在战斗中毫不含糊的红发nV孩。

    「我答应你。」她朝杰朗露出一抹笑容,语气柔和却坚定,「我会告诉她,你哥哥一直在为你奋斗。」

    杰朗咬了咬牙,把那条小布巾交到她手上,深深一鞠躬。

    船终於离岸,在夕yAn下划出一道平静的水纹。

    船远了,风也静了。

    赫克托站在高处,目送那艘船消失於视线边界。

    此时,里奥与魁纳默默站到他身旁。

    里奥低声说:

    「我们现在……应该还是嫌疑犯吧?」

    赫克托没有看他,只是轻声回道:

    「但回去,至少还能活着,这里太危险了。」

    魁纳轻轻一笑,带着他一贯的冷淡与坚决:

    「别傻了,我们不走。我们留下,是因为我们也想做点什麽。」

    里奥则直视赫克托,语气没有一丝犹豫:「当初在森林里,我丢下了你逃跑,如今我努力变的坚强,不再害怕,我不会再丢下你。」

    赫克托再问了里奥一次:「你不怕了吗。」

    里奥没回答,但赫克托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答案。那是一种灵魂真正挺直的模样。

    不是没有恐惧,而是选择不再退後。

    他微微点头,没再多说一句话。

    夜sE将近,赫克托在营地边缘找到正在检查弩箭的露娜。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是他,便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他开口。

    赫克托站在她面前,沉默了片刻,像在整理思绪。

    终於,他低声问道:

    「露娜,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怎麽样的人?」

    露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箭袋放下,靠着身後的木栏,眼神柔和却锐利。

    她沉思了一下,然後缓缓开口:

    「你是个b谁都坚y的人,但也b谁都在乎别人。」

    「你总是把责任背在自己肩上,宁愿让自己受伤,也不让别人倒下。」

    赫克托垂下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听起来……有点愚蠢。」

    露娜摇头,语气b夜风还平静,却带着一丝温度:

    「你不是英雄,也不是怪物。你只是个——即使没有人要求,也会选择站在最前面的人。」

    「所以我一苏醒的时候就看出你的不同。」

    赫克托抬眼看着她,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与疲惫。

    他轻声说:「谢谢你还这麽看我。」

    露娜又重新拿起箭矢,一边整理一边说:

    「不管你变成什麽样,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你。」

    赫克托点了点头,像是下了一个无声的承诺。

    「那就一起,并肩撑到最後。」

    风从远方吹来,他们没有拥抱,却站得b任何时候都更近。

    第七夜,夜风带着cHa0Sh的盐味,乌瑟又来了。

    他如往常一样站在那六把cHa在地上的剑旁,但这次,不是r0U块的施舍,取而代之的,是一桌摆设整齐的「佳肴」。

    血sEr0U块经过炙烤、洒上细碎香料,酒杯装着温热的鲜血,杯边还挂着一滴未乾的凝块,甚至连餐具都准备好了,宛如某场晚宴的开场。

    赫克托独自走出,在火光与风声中与乌瑟对峙。

    乌瑟满脸笑意,笑得像个慈祥的老朋友:

    「怎麽?有改变心意了?我这场‘最後的晚餐可不常准备。」

    赫克托没说话,只是走近。看着桌上温热与锋利、整齐得近乎病态的摆盘。

    将手中的火把高举片刻後,松开了手。

    火把坠落,正中宴桌心脏。血r0U与香料瞬间起火,油脂爆开,火舌T1aN上那抹病态的整齐,映照出赫克托锐利的轮廓。

    赫克托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

    「你安排的内鬼,我抓到了。」

    乌瑟挑眉,露出可惜的表情,似笑非笑。

    赫克托继续说:

    「我来这里不是谈条件,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等你被砍的时候,记得控制好自己最後的表情,不然会太丑。」

    乌瑟停顿了一下,笑容没有退,反而更深。他耸了耸肩,露出一种僵y而带点「无辜」的神情:

    「喔?那名内鬼可不是我派的,是他自己跑来投降的。他似乎b你还清楚状况。」

    他向後走了两步,仰起头看向夜空,又慢悠悠地补上一句:

    「再透露个好消息吧。」

    他转头对赫克托露出猎人即将关上陷阱的神情。

    「伯爵大人调来一支增援部队,让我尽快结束这场表演。可惜啊…我还想多看一点你们这群自认清醒的人,怎麽在知道一切又无法改变的情况下,一滴滴在鲜血里绝望挣扎的样子。」

    「明天,才是好戏的开始。」

    赫克托没有回嘴。他只是从背後拔出自己的钝掉的长剑,一步步走向那排象徵沉默与Si亡的剑塚。

    他将剑cHa入第七把的位置,剑锋没入土中,与前面六把并列。

    火光在剑刃上跳跃,他的背影映在乌瑟眼中,像一道不肯折的影子。

    「那你明天别迟到。」

    他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乌瑟一眼。他只需要确认,自己还站着。

    风声中,宴桌残余的火光摇曳。而乌瑟站在七把剑前,露出一抹b夜更Y冷的笑。

    赫克托走回渡口镇时,夜已沉,cHa0声与风声交织如远处低鸣的战鼓。

    他和众人分析完敌人可能的行动後,没回屋内,而是径直走到装备角落,从一只锁住的木箱中取出了一把剑。

    那是萨姆的单手剑。

    剑身沉稳无声,却透着一层暗红光芒,像是某种压抑的怒火仍未熄灭。赫克托握住剑柄,剑T微微震颤,他的手却异常稳定。

    他找来一根粗木桩,挥剑试砍。

    咔。

    木头如纸般断裂,断口平整得让人不寒而栗。

    「那不是你的剑。」

    露娜的声音自他身後传来,微光中,她一如既往地站在那里,神情平静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赫克托没有转头,语气低沉:

    「当初在港口,其他人捡回来的。现在有用。」

    露娜语气低柔,像是在压抑一种藏得很深的忧心:

    「你不怕它改变你吗?那剑跟萨姆一样,太危险了……我怕你受到它影响。」

    赫克托抬头,红光映入他眼底,如同火焰倒映在湖面:

    「这把剑,染过了太多血……」

    「但它的未来怎麽走,不是它决定,是我。」

    露娜愣了一下。她走近一步,语气轻了些:

    「你不需要一个人承担这些。我们会一起走完。」

    赫克托这次回过头,终於正视她。他的声音没有激昂,却有种近乎钢铁般的坚定。

    「我知道。但我也不能退缩。」

    沉默片刻,露娜忽然低声问:

    「明天……你明天要亲自出击吗?」

    赫克托将那红剑挂回腰侧,另一手扣住短剑剑柄。他的回答简短:

    「是时候了。」

    露娜看着他,眼底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动摇与不安。

    赫克托看懂了。他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她。

    那一刻,战士身上的铁冷消失,只剩下温热的T温与人心的跳动。

    「感受我的T温。」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沉稳却带着哀伤。

    「证明我……还是我。」

    露娜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回抱他,像是要将他最後一点温度记住。

    我已感受不到我自己的温度…或许我…总有一天也会感受不到你的温度…但我会记得…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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