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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沓边角卷曲的纸张轻飘飘丢在了木桌桌面。

    “按照这个，所有的都来一副。”

    声音恹恹。像是极不愿意从大冷天里出来。

    昏昏欲睡的尖耳朵精灵猛地机灵，抬头只看得药台前的黑袍人裹紧了身上的布料。

    探究的眼神还没落下来，只听见对方又含糊不清地催促。

    “要快点。”

    年轻的精灵愣了一下，转而称职地去帮阿水挑草药。

    冷清的魔法店这几天没几位顾客。

    说起来阿水是今天的第一个。

    精灵好奇地瞅了他几眼，看见对方用手在外袍里动了动，好像察觉到了自己的直线，立刻就安静下来。

    阿水吸了吸鼻子，总觉得冷气灌进来有些发涩。

    街上人影攒动。都是以半兽化的形态出现，因为无所顾忌，也懒得压抑自己，索性释放天性。

    在冬天，强大的身体素质，可以帮助埃帕森城的居民，轻松度过严冬。

    形形色色的兽人看得阿水眼花缭乱。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抵触与嫉妒。

    没人像他这样，快过了成长期，却依旧控制不好形态转换。

    阿水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尾巴。察觉到了并拢的腿间带点冰凉的，柔软的触感。

    在宽松的袍子底下，像木系植物的触须，怯怯地打了个弯，圈得阿水的腿更紧。

    阿水脸上发烫。胡乱地拍了它一下。

    叫它安分点。

    夹紧尾巴做魔，一点都不容易。

    阿水看着精灵扑棱着翅膀东边飞去西边，又从西边飞回来，总之是不太熟稔，为自己手忙脚乱地抓药。

    应该是快配好了，已经在拿荷叶准备抱起来。

    他默了一会儿，转过身去。

    掀起兜帽的一角，把手张开横放在下巴上。

    这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术，也不是什么阴毒的咒语。

    这只是阿水自己的炼术方法。

    掉眼泪就能凝成珍珠，还能用来当做货币。

    在阿水看来，这个技能实在有些鸡肋，也有点丢人。

    眼睛睁久了，酸意也就丝丝缕缕渗出来。

    阿水迅速眨掉了眼底的泪光，豆粒大小的液体啪嗒滴落在手心里，不过一秒，成了一颗富有光泽的粉色珠子。

    “您的草药。”精灵轻盈地飞了过来。

    阿水忙不迭转身，他不用说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红着眼睛的样子见不得人。

    于是匆匆把手上的东西交了过去。

    他的动作拘谨，让精灵多看了几眼。

    待看清了对方手里可以称得上是一等的贝类货币时，几乎是欢呼一声，非常开心得夸赞了首位顾客的大方。

    “您的珠子，真漂亮！！”精灵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晃着耳尖，喜欢得不得了。

    价格可以抵得过三瓶最新鲜的花蜜。

    阿水呆呆地仰着长睫。

    虚荣的小恶魔尾巴动了动，坏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起码现在，他确实挺高兴。

    他抿起嘴角。

    很矜持，又很骄傲，连腰板都逐渐挺直。

    “之后还会来的。”

    撂下这句话，阿水就离开了这家犄角旮旯里的小店。

    手里大包小包的原料味道好闻，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

    阿水踩着尖尖的麂皮靴子。步伐轻快。

    埃帕森城是座富饶的国度。

    这里物种多样，商贸繁荣，城市中心的广场更是铸就的无比繁华。

    象牙白的锥形石碑记录着历代以来统一城邦的龙族的大小事迹。

    石碑上被覆了魔法，闪烁着荧荧流光的字体在不断滚动。逐句更新显现。

    很快，文字转换，展示出如今的龙族亲系一脉的功勋。

    阿水停下了脚步。

    流动的文字如不断的溪流，他实在不能一下子就看完。

    酸涩的眼睛睁大，只隐约地捕捉到几个字眼。

    “大殿下…术力雄厚，才智出众…或将于即日凯旋……”

    阿水当然看到了面前的石膏面模。

    在鲜花丛林间，被矮人一族雕刻得完美无瑕的雕塑栩栩如生。

    是那条龙的哥哥。

    阿水眼神闪烁。

    雪下得更大了，白雪在触及雕塑的一刹那被强大的法力融化，蒸腾成水汽。

    只是雕塑而已，却被人灌注了无尽的心血和可望而不可求的魔法。

    他袖着手，嫉妒如攀附的藤蔓缠绕跳动的心脏，阴暗滋生。

    过长的黑发搭在额前。

    苍白的唇受了凉愈发没有血色。

    阿水攥紧手里的药包。

    他梦寐以求的待遇、资源、天赋，却仅仅只是龙族触手可得的玩意儿。

    眼红地后退，准备转身离开。

    街上的居民步履匆匆，冬天，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麻烦的季节。

    轻轻皱了一下鼻子，阿水隐隐有些不安。他就这先前在雪地里踩出的脚印，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一刹那。

    一道高大而沉闷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至他身后。

    阿水只觉得脸侧有风刮过，他本能地砸出一团黑雾，但是混沌的光晕很快爆开，稀碎得化成氤氲的星点。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几秒内。

    阿水知道事情不对，立即撒腿，然而某股冰冷的力量很快束缚住他的双臂，猛地向后扯动！

    阿水闷哼一声，他反弓着腰，被强硬地带了回去，单薄的脊背贴上了结实的胸膛。

    一双苍白如蜡的手抓住他的手腕牢牢摁在头顶，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本就松垮的连帽从柔顺的长发间飘落。

    受力仰起的白皙的脸上，黑瞳惶恐地睁到最大。

    透亮的虹膜里，高鼻深目的男人俯下身子。

    阿水僵硬地，转了转眼珠。

    艰难地看见了他身后展开的巨大龙翼。

    漆黑的鳞片淬着冷光。

    在刺眼的日光中划破凝滞的空气。投下大片的阴翳。

    “你的身上……似乎有我弟弟的味道，是不是，小番尼。”

    在这个国度，恶魔向来不被人看好，像他们这种低劣生物，永远只会有这一种统一的代号。

    表示轻视与不屑。

    恶魔，从古至今都是不详与厄运的象征。

    但是男人此刻的语气暧昧，捉着他不放，还不断凑近。

    阿水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却被人提前料到了似的提着腰搂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悬空让阿水的恐惧骤然叠升。“我没有做坏事！！你不能抓我！！”

    他欲盖弥彰地嚷道，柔软的长发无意中缠上了男人的小臂。

    长楚行的眼神一暗。

    他在看自己的角。向内弯曲，还没有成型的恶魔的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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